宇文佑放了夏蓮,次日卻有人發現夏蓮死在禦花園的太華池中。


    死了個宮女不打緊,卻也算樁人命案,宇文佑下令測查,可是因為天暖和往禦花園中嬪妃多了,查了幾天沒查出什麽結果來,宇文佑與太後彼此心照不宣,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這事傳到蘭猗耳中,她正在偏殿蒔弄花草,一把做工精良的花剪哢嚓哢嚓響個不停,秋落旁邊幫著拾撿落地的枝葉,打趣她:“二小姐是不是也樂不思蜀呢。”


    蘭猗曉得這是玩笑話,明明心裏不是這麽想的,卻點頭:“嗯,白吃白住,給咱家裏省了不少米糧菜蔬呢。”


    輕微的踏踏之聲,是蘭宜走了進來,聽見她的話,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倨傲的笑來:“既如此,妹妹不如長住下去。”


    蘭猗停下手中的花剪,回眸道:“行啊,回頭再把爹和娘接進宮來,咱們一家子團聚,然後姐姐就成了眾矢之的,可著後宮姐姐看哪個嬪妃的家眷長住的,即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亦不敢如此,即便是家世顯赫的貞熙皇貴妃亦不敢如此,懿貴妃倒是太後的親侄女呢,也不敢,更別說蕙妃欣嬪等等。”


    可真是一語驚心,蘭宜聽罷變了臉色,這麽簡單的道理自己怎麽疏忽了呢,當初要妹妹住進棲蘭宮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知道對妹妹做聆訓是九王宇文偲,另外曉得皇上對妹妹暗慕,以為妹妹在此皇上會經常光顧棲蘭宮,自己也就可以經常見到皇上,若為此而讓人說三道四,可真是得不償失,當下做了決定,必須讓妹妹趕緊離開自己這裏。


    此念一出,就想回身出去找宇文佑,聽外頭有個公鴨嗓高喊:“聖駕到!”


    蘭宜慌忙出來接駕,手提雪色的百褶裙翩翩拜下,宇文佑一垂頭,恍惚還是與蘇銀狐初次相識,伊人一襲白衣,而今眼前人亦是一襲白衣,他心頭一熱,喚了聲:“愛妃!”


    對於蘭宜,這可是太過久遠的稱呼了,激動的抬頭來看。


    美倒是美,但她不是蘇銀狐,宇文佑心頭一冷,也不好再說其他。


    一同進了偏殿,蘭猗以臣婦之禮拜見,她穿著碧色衣裙,隻是所戴的首飾悉數給了狐安做酬勞,以至於頭上什麽飾物皆無,隻一頭秀發飛瀑般傾瀉而下,俏生生一站,儼然就是六月裏盛放的新荷。


    宇文佑心頭又一酸,想起蘇銀狐除了喜歡穿白還喜歡著綠,蘭宜隻是在衣著上接近蘇銀狐,但蘭猗卻是在神態上更趨近蘇銀狐,不同的是蘇銀狐有點仙氣,蘭猗除了偶爾的仙氣,還有一種匪氣,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她身上能夠很好的融合,這實屬罕見。


    宇文佑暗問,若當初蘭猗與蘇銀狐一同出現,自己到底會更傾心於哪一個呢?


    他手一伸,想理一理蘭猗鬢邊垂落的發縷,覺著不妥又縮了回來,忽然發現地上那一攤枝葉,指著問:“宜妃,你也喜歡擺弄花草了?”


    高高的花架上是一盆佛桑,此時還沒有開花,但那濃綠的葉子和壯碩的枝幹顯示出花的主人是個不錯的匠人。


    蘭宜察言觀色,發現宇文佑麵上帶著笑意,知道他喜歡,於是道:“雕蟲小技,讓皇上見笑了。”


    秋落突地瞪圓了眼珠子。


    蘭猗忙偷著拽了下她的衣裳。


    宇文佑圍著佛桑轉了轉,讚許的嗯了聲:“一個女人,若能把心思多放在花草上,總比把心思放在人身上好多。”


    他其實是在暗示蘭宜不要同其他人爭風吃醋,做好一個嬪妃的本分,總會有她的好處。


    孰料,蘭宜心中有鬼,瞬間聯係到宇文偲,臉騰地紅了,為了遮掩心緒忙將頭低垂,柔聲嬌嗔:“皇上到底是誇臣妾呢,還是責怪臣妾呢。”


    宇文佑眼睛是看向蘭猗的,話是說給蘭宜的:“朕是誇你呢,看起來你修剪花草的功夫不錯,朕聽說園子裏多這種花草,這回宜妃你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了,明個起你便去園子裏修剪花草。”


    “皇上!”蘭宜一驚,此時方明白宇文佑安了什麽心思,誇她是假,懲罰她才是真,可是為何突然懲罰自己?蘭宜想了想,一,大概是夏蓮的事皇上懷疑到自己了。二,也說不定是宇文偲常來常往,他們之間傳出了閑話。


    宇文佑看她吃驚狀,淡淡一笑:“怎麽,朕給了你這麽好的機會,宜妃你還不趕緊謝恩。”


    蘭宜想說這株佛桑是妹妹修剪的與她無關,可是方才已經說是自己修剪的,此時反口,這就是欺君,隻好欲哭無淚的道:“臣妾謝皇上恩典。”


    宇文佑輕蔑的一笑,他正是利用了蘭宜虛榮逞強的心理。


    於是次日蘭宜果然就去了禦花園修剪花草,她又哪裏會呢,不過是抓來幾個花匠現學現賣,累得雙手磨出許多水泡,到晚上回到棲蘭宮,拿饅頭吃飯都沒力氣了,心裏狠狠的想,宇文佑,你哪怕對我有一點點的感情,我也不會如此恨你。


    酣睡了一晚,次日仍舊要去園子裏修剪花草,出門時遇到了來對蘭猗做聆訓的宇文偲,沒來由的,蘭宜見了他突然感覺自己滿肚子委屈,眼圈一紅。


    宇文偲奇怪的問:“宜妃這是怎麽了?”


    蘭宜左右看看自己身邊除了嬋娟和杜鵑沒有其他人,便對宇文偲道:“九王請借一步說話。”


    宇文偲遲疑著:“娘娘有話可以在這裏說。”


    蘭宜借口道:“本宮有公輸少夫人做案的證據,這裏說不方便。”


    宇文偲懷疑她至少有幾分是撒謊,畢竟皇上抓蘭猗進來隻是走個過場,可這又是自己的職責範圍之內,無奈隻好點了頭。


    蘭宜在前,宇文偲隨後,來到西側殿蘭宜讓嬋娟和杜鵑在門口候著,她隻同宇文偲進了去,反身關上門,想著宇文佑害了自己的孩兒,現在又如此殘害自己,她心一橫道:“本宮對王爺傾慕許久了。”


    宇文偲駭然望著她,隨後垂頭退後:“娘娘說的話小王權當沒聽見。”


    蘭宜欺上。


    宇文偲繼續後退,最後咚的撞到牆上。


    蘭宜貼近他,是衣裳擦著衣裳的距離,蘭宜嬌媚一笑:“王爺若不答應,我現在就喊人,說王爺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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