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崇因早有腹稿,也就說的非常流利,仿佛這胡編亂造的事真發生在他身上般,更兼這是為了保命,所以能夠聲情並茂。【零↑九△小↓說△網】


    宇文佑巍然端坐聽著,突然他打斷了高崇的話:“你既然能夠逃跑,為何不跑回自己家裏?”


    設計好的,高崇不怕他有疑問,鎮定道:“臣那時不想回家。”


    宇文佑破費思量:“你若真是嶽山王走失的兒子,你爹可是堂堂的嶽山王,你是小王子,你為何不想回家?”


    高崇暗自佩服公輸拓,這樣千回百轉的故事他都能想得出,看來他是熟知嶽山王家中一切,不用說,都是為了救自己而下的功夫,高崇對公輸拓非常感激,繼續編故事:“我娘給我爹的小妾氣死了,我爹管都不管,我恨我爹不想回家。”


    嶽山王家裏到底有無發生這樣的事宇文佑搞不清,但這樣的事在大戶人家習以為常,他逼視高崇:“你告訴朕,你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依著公輸拓的交代,這事不能咬死,一旦嶽山王的親兒子偏在這個時候倒黴的出現呢,於是高崇低頭:“臣不想說,橫豎臣現在的養父母對臣非常好,視如己出,前塵舊事,臣不想記得。”


    他不說不打緊,宇文佑已經上心了,一旦高崇真是嶽山王的兒子,這事可大可小,首先嶽山王在朝中的舊部黨羽多,他的山頭仍舊沒倒呢,殺他的兒子勢必會引起麻煩。其次高崇真姓宇文,那他與高彪就不是堂兄弟關係,為高彪撐腰一說有點站不住腳。另外,若能高崇與嶽山王相認,他是宇文家的人,也便是自己的人,該利用得利用。


    事體不明,宇文佑打消了殺高崇的念頭,隻讓他回去驛館等候諭令。


    高崇離開,宇文佑方問宇文偲來見自己何事。


    宇文偲便把蘭猗托付他的事說了。


    “回去給老太太送終?”宇文佑冷哼一聲,暗道朕為何要讓公輸拓那廝稱心如意呢,所以駁回了蘭猗的請求。


    無奈下,蘭猗隻在老夫人出殯那天對著侯府的方向磕了幾個響頭。


    然後,繼續留在棲蘭宮,每日裏除了給宇文偲聆訓之外,就是歪在床上悶頭不語,秋落也重新回來服侍她了,見她神情蕭索,偷著問:“二小姐是惦記家裏頭?還是擔心大小姐?”


    進來了宮女嬋娟,朝蘭猗匆匆一福道:“娘娘請公輸少夫人過去下。”


    秋落說的兩件,蘭猗覺著自己兼而有之吧,老夫人沒了,公輸拓又忙著大事,她怕家裏沒人做主便亂了套,至於姐姐,姊妹之間已然如同仇敵,姐姐求皇上讓她住進棲蘭宮,蘭猗覺著是禍不是福,所以有些擔憂,姐姐相請,她點了下頭,由秋落挽著來到蘭宜住的正殿。


    春暖的天氣,蘭宜脫了厚厚的冬衣換上了夾衣,聽說蘇銀狐喜歡穿白,她就也穿白,白色的輕紗褙子,裏麵襯著個淡綠的高腰襦裙,那綠淡得真真應了那句“草色遙看近卻無”,細長的脖子上還戴著串珍珠頸鏈,雙耳上也各自懸著一粒珍珠,摒棄了濃豔,這一身素裝倒與她清秀的姿容相得益彰,懶懶的坐在一把藤製的搖椅上,唇邊橫著一支竹笛,慢慢搖著輕輕吹著,蘭猗進來見了,感慨姐姐若一開始就這樣的恬淡,其實依著她的容貌和才學,完全可以嫁個好男兒,而今,蘭猗曉得姐姐這樣打扮不過是喬張做致。


    她沒有打擾蘭宜,靜靜的聽著,曉得姐姐吹奏的這曲子叫《寒山引》,說的是一個隱居山上的男人,某天巧遇一位上山砍柴的女子,幾句話交談之後,彼此大感相見恨晚,可是,那隱者需要修行,那樵女業已定下了婚約,他們兩個隻能依依惜別,那樵女回去後思念隱者,不久病逝,那隱者也因為思念樵女,做成了這首《寒山引》,砍竹製笛,日日吹奏。


    蘭猗觀姐姐的神情很投入,仿佛她已經幻化成了那位砍柴的女子,猜測姐姐大概是因為在宇文佑麵前失寵,至少不似以前那麽得寵,所以有些失落吧,而這一曲《寒山引》完全可以排解姐姐的鬱結之氣。


    良久,笛聲拖了個長長的尾音住了,蘭宜看了過來,其實她心裏方才想的是宇文偲。


    依禮,蘭猗朝蘭宜斂衽道:“但不知娘娘叫臣婦來何事。”


    蘭宜將手中的笛子交給旁邊的春盛,再由嬋娟和杜鵑攙著站了起來,款步踱到蘭猗麵前,伸手挽住蘭猗的胳膊一抬:“你我姊妹,不必拘禮。”


    蘭猗適當的後退一步:“娘娘見誰家姊妹間鬥得你死我活的。”


    蘭宜麵色一僵,妹妹是怪自己密告她私藏禁書一事呢,頓時一笑:“是妹妹不肯聽本宮的話在先。”


    蘭猗輕嗤:“若我要娘娘加害皇上,娘娘肯嗎?娘娘當然不肯,那我又怎麽會加害公輸拓呢,他是我相公。”


    加害皇上?蘭宜心底刮進一股涼風,漸漸的那涼意從心裏漫溢到臉上,那臉就須臾蒼白了很多,她捫心而問,自己不會害皇上麽?那皇上為何要害自己的孩兒呢?


    蘭宜不置可否,既然這個話題尖銳,索性調開話頭,對蘭猗虛情假意的噓寒問暖一番,然後問蘭猗:“妹妹可會吹奏《歸山引》?”


    《歸山引》是《寒山引》的續篇,並非出自那位隱者之手,而是本朝大才子豐雲逸所做,續的是那隱者和那樵女的故事,是個幻想出來的美好結局,所以,蘭宜想學,她期冀自己與某個男子也能有個美好的結局。


    蘭猗會,卻道:“這曲子講的是男女之間的故事,姐姐學來不怕皇上聽見會胡亂猜疑嗎?”


    這本是一句實在的話,蘭宜聽了突然紅了臉,仿佛給蘭猗看穿了她的心思,心裏慌慌的,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般嬌羞,清清嗓子用以恢複情緒,隨後辯解道:“隻聽說這曲子好聽,卻不知其中故事,原來如此啊,那本宮可端的不能學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此後也不準你們學。”


    她煞有介事的指著春盛和嬋娟、杜鵑還有其他幾個宮女。


    一旁的春盛冷眼看了半天,看蘭宜之狀,她暗忖,宜妃娘娘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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