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佐怎麽能不明白關雪的心思,他太懂她!就是因為如此,才迫不及待地想接過她心裏獨自承受的那些痛苦,想要為她分擔,想要告訴她:這個世界上,她不是一個人!


    “我,不想她老是這個樣子。”易佐囁喏道,“她總是以為自己一個人扛著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她對誰都可以不麻煩,但是對我不行啊。為什麽要戒備著我呢?”


    易佐很苦惱,也很傷心。老院長聽到這話就放下心來,問道:“你跟關雪在一起多久了?”


    “一個月不到吧。”易佐盡量讓時間聽起來長一些。他不太理解,說,“您問這個做什麽呢?”


    “不管是什麽習慣,都要花時間去養成。”老院長解說道,“小雪兒從出生起就被父母親拋棄,孤苦伶仃這二十多年。她的這種孤立習慣已經變成了她的性格。易佐啊,你要真心想讓她變成你說的那樣,肯定要花很多很多的時間,有時候甚至一輩子都改變不了。”


    “你要想想,自己喜歡她什麽,心疼她什麽。”老院長霎時間變成了情聖。他著實操心關雪的感情生活,於是說道:“還有一點就是,如果她養成了依賴你的習慣,你還會喜歡小雪兒嗎?你可以有耐心地去改變一個人,但是,同時你也要對她的改變負責呀。”


    易佐默然。他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看向搶救室,裏麵還有自己記掛的人兒,哪裏還有氣可生?


    “老大,繼續報告一句!關雪受傷進醫院了!”張龍這個小狗腿又跟著跑到了醫院。他特地把孤兒院地上的一灘血拍了圖給邢傑發了過去,還特地加了一句,說,“貌似很嚴重。”


    “怎麽回事?不是好好的嗎?”邢傑的聲音變得淩厲起來,“她不是逃脫了嗎?”


    “好像還是有意外發生。聽說是炸傷,估計是魚死網破的時候下的狠心。”張龍猜得八九不離十,“老大,關雪比你當年稱霸的時候更有魄力啊!感覺她要是有野心,誰都不會是她的對手了。”


    “你腦袋裏麵的意淫可以結束了!”邢傑打斷張龍發散的思維,說道,“你找人去把今天那些人處理掉。這邊有新的情報,說明了那些人隻是第三方的人。”


    “好嘞,正愁沒機會鬆鬆筋骨了!”張龍從醫院撤出來。他掰掰手,骨節哢哢地響。跟他一波的兄弟也振奮起來,放肆嚎叫著找人鬆筋骨去了。


    關雪蘇醒得很快,剛上手術台就睜開了眼睛。醫生專心地給她的傷口消毒縫合,還以為關雪沒有醒,結果一轉頭就看到關雪漆黑的雙眸,手中的動作也不由得停了下來。


    “這種傷口最好不要打麻藥,所以就沒給你用,疼醒了吧?”醫生說道,看著關雪額頭上的冷汗也知道有多痛了。


    關雪慘白的唇勾了起來,算是一個簡單的笑容。她有氣無力的說:“沒事,還好。您繼續吧,外麵還有人等著我呢。”


    “哦哦,好的——”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說,醫生尷尬地笑笑,也不矯情了。他盡量讓自己的動作輕柔一點,力度也掌握的很好。爆炸傷,衣服碎片還有手機碎片都要清理出來。關雪睜著眼,感受著冰冷的醫具在自己殘破皮膚上的動作。


    每完成一個階段,醫生都要回頭看關雪一眼。關雪疼的嘴唇上最後一絲血色都沒了。直到最後醫生說“好了”,她才呻吟出聲。


    “你也真的是能忍。”醫生給她擦擦汗,又給自己舒了一口氣,“現在才喊。”


    “我怕我剛剛喊了,你回頭一緊張給我把手術刀紮進去了。”關雪虛弱地開著玩笑。她咯咯地咬著牙,傷口在腰側一塊,稍微動一下就是劇疼!


    醫生推著關雪出去。易佐和老院長看到他們出來,趕忙上去問情況。醫生笑著稱讚說:“老爺子,您家孫女真是堅強。動手術的時候醒了,一聲都沒吭,怕影響我手術!”


    “嗯啊,麻煩醫生了。”這樣的稱讚隻會讓易佐和老院長更心疼而已。孤兒,從被拋棄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沒法像正常的孩子一樣生活。他們不會撒嬌,不會奢求,他們在懂事的前半生最大的奮鬥,就是活下來。


    關雪就是如此。易佐勉強地微笑著。他摸摸關雪的臉,說:“還疼嗎?”


    “不疼,過幾天就好了。”關雪一如既往地打著哈哈,醫生聽到這話臉色也是一僵,他甚至懷疑地看向這兩個在門外等著的人。難道不是家屬嗎?一般小女孩看到家屬不都會哭啊鬧啊要抱抱嗎?


    不知怎麽扯著傷口了,關雪吸了一口氣,說:“先把我弄到病房吧,我有點累,想好好休息會兒。”


    “好。”易佐趕忙點頭,從醫生手中接過關雪,又問道,“她這段時間能夠吃什麽呢?”


    “我想吃板栗,糖炒板栗。”關雪可憐地看著易佐,又看向醫生,“我不想吃太清淡的東西。”


    “栗子可以吃一點,然後買一些祛疤的藥膏,可以每天塗一點。疤痕挺大的,女孩子還是漂漂亮亮的好一些。”醫生從了關雪的心願,說,“你們先讓她休息會兒吧,等她醒了在看她要吃什麽。”


    關雪眼睛有些沉,疲倦比疼痛來的更加凶猛。她耳邊還殘留著爆炸聲,小四的哭喊,壞人的追逐,小莫的割腕,這段時間的種種組成了她的夢境。反反複複,無休無止!


    她甚至夢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雖然她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但是她能想象到那種其樂融融的場景。他們帶著她吃糖炒栗子,帶著她玩耍,哄著她睡覺……


    突然,她看到他們帶著一把尖刀,來到她熟睡的床前。他們狠狠地把刀刃紮進她的心髒,她想叫爸爸媽媽,卻見一個猙獰的麵孔說道:“你沒有爸爸媽媽,之所以把你生下來,就是為了你這顆救人的心髒。你對我們來說,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


    四個字猶如深淵荊棘,纏繞著關雪一層又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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