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拂過萬裏草原


    時值八月,正是北蠻草原水草豐美之時,牧民驅趕著牛羊,隨意地走著,這是他們一年中,最自由,最滿足的時刻。


    廣闊無垠的綠色幕布上,一個小黑點出現其上。小黑點沒有牧民們那種自由的行動軌跡,而是筆直地朝著目標進發。


    近兩個月的跋涉,孫隴駕車,車裏坐著兩位老人,一路北上,來到這片廣闊無垠的大草原上。


    到了草原上,孫隴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味道,這片天地無拘無束,讓人心中生出無數感歎,也會催生出廣闊的胸懷。


    若非這片土地資源貧乏,這裏的人或許能成為真正的自由人。


    到了草原上,沒有道路,馬車前進得很是艱難,但是兩位老人在車廂內默不作聲,沒有要求換馬,雖然他們有足夠的能力騎馬。


    孫隴也能感受到兩位老人之間隱隱劍拔弩張的感覺,一路上兩位老人相互之間從未說過話。


    孫隴不知道他們彼此之間有什麽嫌隙,想要緩和彼此之間的關係,嚐試了數種方式,卻一直不奏效。


    反而孫隴在兩人中間摻和,似乎令兩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糟糕。


    北蠻草原廣闊無垠,麵積足足有半個正陽那麽大,但草原上氣候多變,且冬季極為寒冷,最北邊的極北之地常年冰封,是一塊死地。


    十一年前,這塊巨大的土地上,三個部落盤踞各處,呈三足鼎立的態勢。那個時候,正陽邊境的局勢還算穩定,隻有冬季的時候,三個部落會南下打草穀。


    “其實要我說,這北蠻就是物資匱乏,到了冬季物資短缺,但牲口要吃要喝,來年還要依靠它們過活,因此多餘的人口就成了北蠻不得不消耗掉的存在。


    就像是《北地理誌》裏說的,到了冬季,牧民會把年邁體弱的長輩送到往生河,接受神的賜福,如果冬季過去,長輩還活著,那就是草原上的神給予了祝福,從此就可以成為神的代言人...


    但其實這些老人,在沒有物資的情況下,如何熬得過北蠻這寒冷的天氣。


    但總不可能老是把長輩送出去送死,這隻能算是節流。聰明的北蠻人當然會想到開源,而這些北蠻人南下,其實就是開源的一種方式,就算不能開源成功,消耗點人口也是好的。”


    孫隴駕駛馬車,這馬車已經經過改造,花了重金,因此能在草原不平的土地上行走,但也得十分小心,萬一陷到泥潭裏...孫隴輕易就能把車抬出來,所以也無大礙。


    甚至有的時候遇到大片的沼澤,孫隴就抬著馬車,兩位老人在地下走。


    聽著孫隴另辟蹊徑的講述,翟玄鏡坐在車廂內,撫須點頭:


    “老四你的這些論述倒是有些意思,的確是這麽個情況。”


    翟玄鏡對麵的獨孤師道睜開了緊閉的雙目,冷冷看了一眼翟玄鏡,又將視線落在了窗外。


    孫隴在車廂外嘿嘿笑著,繼續道:“所以小子我的意思啊,如果能找到或者培育出能在北蠻種植的種子,或許能夠逐步歸化北蠻人。”


    “北蠻人的血和我們的血不同,那是獸血,無法馴化!”這一次是獨孤師道開口了,他似乎很痛恨北蠻人,語氣中滿是殺意:“麵對野獸,最好的方法是殺死他,而不是妄圖收服他。”


    孫隴沒有接話,他知道獨孤家祖上曾出過一位女將軍,雖是女戰神,但最後還是戰死沙場,就是死在抗擊北蠻入侵的時候。因此獨孤家世代都有入北蠻狩獵北蠻人的傳統。


    可惜自己沒有誕生在那個年代,否則風華絕貌的洛神和他之間,或許可以出現一段佳話。


    孫隴的內心戲隻是一閃即逝,他繼續說道:


    “其實這個世界何其廣闊,我們沒必要因為一些祖上的仇恨影響下一代,世界大同才是我們的目的。”孫隴侃侃而談,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同時戳在了兩位老人的逆鱗上,下一刻,氣機迸發,孫隴隻感覺身後突然炸開一團極致的氣。


    轟!


    車廂頓時四分五裂,孫隴一個閃身出現在了十餘米外,他轉過身,驚駭地看著車廂的頂整個炸開,兩位老人一左一右同時用虎視眈眈的目光看向他,車架子沒事,說明兩位老人的控製力有多麽恐怖。


    前麵的馬被驚到了,一下子就昏厥過去,倒地不起。


    “小子...小子是不是說錯話了,兩位還請莫怪,我有時候就愛說些胡話!”孫隴道歉得非常誠懇,兩位老人麵色也稍稍好了一些。


    而這裏的動靜似乎引來了北蠻人,遠處的草原上出現了幾個黑點,繼而這些黑點快速擴大。


    “這裏是北蠻南部和東部交界,就是不知道是旺古部還是尼魯溫諸部的人。”獨孤師道曾經來過北蠻,對這裏的情況更為了解。


    “獨孤前輩,應該是尼魯溫諸部的人,小子知道您年輕時曾經來過北蠻草原,但是現在的情況和當時已經不同了。”孫隴說道。


    獨孤師道立即看了過來。


    孫隴解釋道:“十一年前,是個多事之秋。不僅江湖上出現動蕩,這北蠻草原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江湖上的動蕩,兩位老人心知肚明,甚至知道的比孫隴還多些,但是北蠻草原上發生的情況他們就不知道了。


    孫隴看那幾個黑點還有些距離,就說道:“十一年前,原本三分草原的三個部落中,突然出現了大量的叛逃者,他們以原本最強大的克烈部的大本營——北蠻北部草原為起始點,先後擊敗了克烈部的討伐,又擊潰了旺古部和尼魯溫諸部的聯軍。那一仗從初春打到深秋,所有人都不敢繼續打下去了,因為寒冬即將來臨。”


    遠處的黑點已經能夠看清人的樣貌,孫隴不由得加快語速道:“停戰之後,三大部落變成了四大部落,也就是現在棲居草原北部的胡烈部!”


    “胡烈部?天可汗的血脈?”獨孤師道說道。


    四十四年前,胡烈吉蒙統一北蠻,號稱天可汗,率領數十萬鐵騎馬踏中原,結果被當時的三皇子,後來的康陽帝領軍擊潰,胡烈吉蒙一代宗師境竟然被三皇子斬於陣前,北蠻大亂,諸部族紛紛割裂自封,胡烈一脈的黃金血脈也被侵蝕而空。


    由此誕生了三大部族。


    孫隴點點頭快速說道:“胡烈哈赤就是當時黃金血脈被屠戮時僥幸活下來的,十一年前,胡烈哈赤單人單騎遊走於北蠻十萬裏草原,歸攏了一大幫忠勇的手下,這些人都是當初效忠黃金血脈的人。發起戰爭後,黃金血脈天可汗的嫡孫回歸,天可汗的舊部有些回歸,分流掉了三大部落的部分力量,這也是三大部落拿他沒辦法的主要原因。”


    “這個胡烈部名聲不顯呐。”翟玄鏡幽幽道,他也不是真的不問世事,隱秘調查組的所有情報他都有資格查看,因此這些年對於天下大勢看得也算透徹。


    孫隴歎了口氣道:“這個胡烈部自從十一年前一戰之後就一直在積蓄力量,可能所圖甚大吧。胡烈部和克烈部仇怨最大,火王子胡烈哈赤當初就是斬殺了克烈部的克烈大可後,那些舊部才開始回歸,這草原上信奉的是強者為王。克烈部一直想要一統北蠻草原,可惜大王子勇猛有餘,卻不是胡烈哈赤的對手,小王子善於計謀,但也不及狐王子那般神智。旺古部一直和正陽邊軍有所來往,最是親和正陽。”


    簡單的將北蠻的局勢說完,遠處的幾騎也已經到了跟前,那是幾個身上裹著獸皮的青壯男子,手上張弓對準了三人,腰間也有佩刀,不是一般的牧民。


    “這裏原本是旺古部和尼魯溫諸部的邊界,但因為胡烈部拿下了北方,往南壓製,導致旺古部的領地更加靠近正陽,尼魯溫諸部的領地也稍稍往南移了一些,因此這裏已經是我們的目的地,尼魯溫諸部的領地了!”


    “中...原人,你們來這裏幹嘛?”為首的一個北滿戰士手上是一把四石的強弓,看著有些老舊,估計是這人祖上在戰場上獲得的。


    “我們是來見狐王子的!”孫隴用一口流利的北蠻語說道,那幾個北蠻戰士以及兩位老人同時側目。


    孫隴看向兩位老人,笑著解釋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是不通曉對方的語言,怎麽了解對方的文化,怎麽麵對對方的計謀?”


    兩位老人想到了剛剛孫隴對於北蠻的熟悉,都是開明的人,也不在意這些小節。


    “你們中原人相見王子,可笑,那是你們相見就見的麽?”為首的戰士用北蠻語說道。


    “他說什麽?”獨孤師道非常反感北蠻人,對方用他聽不懂的鳥語說話,他想要知道對方在說什麽。


    孫隴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然後對那為首的北蠻戰士投去一個抱歉的眼神,然後轉頭對獨孤師道說:“獨孤前輩,他說我們在想屁吃,讓我們去死。”


    “什麽!”獨孤師道頓時看向那為首的戰士,眼神中滿是刺骨的殺意,那幾個北蠻人不明白這個中原老人怎麽突然這麽大的殺氣。


    在北蠻,對於老人其實還是頗為尊重的,他們認為老人能夠活到這個歲數,本身就是天神的眷顧,一般人哪能活到那麽老。而且老人死後會回歸天國和天神說話,你要是不尊重他,萬一他在天神麵前說你壞話怎麽辦。


    因此當看到這三個中原人中有兩個老人的時候,幾個北蠻人心中的警惕和敵意都已經放到最低。


    獨孤師道是非常個幹脆的人,受到了侮辱,尤其是他最痛恨的北蠻人,當然不能忍。


    隻是挑起一根斷裂的木頭棒子,看似隨意的一一踢,這根木頭就像是千牛弩的弩箭一樣發出嗡嗡的轟鳴聲,瞬間穿透數十米外一個北蠻戰士的胸口,那名戰士灑出鮮血,直接從馬背上飛了出去,重重倒地。


    那為首的北蠻戰士愣了愣,他不明白那中原老人怎麽就突然動手了,而且這是什麽手段,是神嘛?


    當他回過神,下令放箭的時候,獨孤師道已經縱身躍起,整個人就像是飛一樣橫渡數十米的天空,朝他激射過去的箭矢被他用衣袍一掃就重新飛了回去,幾個北蠻戰士紛紛中箭倒地。


    為首的那北蠻戰士是唯一來得及用刀格擋開羽箭的人,他見到戰士們都倒下了,紅著眼怒吼一聲就要策馬殺過來,但獨孤師道已經落下,天空中一道驚鴻閃過,那名戰士直接掀飛出去,胸口一個碗大的洞,前後透亮。


    再見獨孤師道,他又按照原路飛了回來,翩翩落地,臉不紅氣不喘的,仿佛剛剛隻是伸手摘了朵花。


    “洛神槍,飛花令!”翟玄鏡第一次對獨孤師道開口,獨孤師道不搭理他。


    孫隴立即恍然,這是翟玄鏡在指點他呢,這是獨孤師道的絕學,洛神槍,這一招應該叫飛花令。


    好一個飛花令,厲害厲害!


    形容詞匱乏的孫隴隻是朝獨孤師道豎起了大拇指。


    既然馬車毀了,又有了馬,三人也就自然而然地騎馬繼續趕路。


    半路上,翟玄鏡靠近孫隴輕聲問道:“那個北蠻人其實沒有說那些話吧?”


    孫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獨孤師道,發現對方正在馬背上閉目養神,要知道現在馬匹奔跑的速度怎麽也有個六十邁,對方卻看都不看,雙手也沒有握住馬韁,卻依舊能夠在馬背上平穩如山。


    雖然孫隴自己也可以放手,甚至就算馬全力奔跑,他也可以不用手,但是閉眼就不行了。


    難道這就是宗師境的特有能力,心眼?


    雖然獨孤師道不是宗師,但也就差那一步了,是天下一等一的巔峰高手。


    翟玄鏡沒有說什麽,江湖上本就信奉誰拳頭大就聽誰的,這北蠻草原更是弱肉強食,而且人家被當了槍使的獨孤師道都沒說什麽,他這個局外人更沒理由說什麽。


    草原上沒有道路的限製,其實走起來比正陽國內還要快上不少,畢竟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半日後,草原上開始出現大規模的部落,小一些的是幾個帳篷湊一塊,大一些的足有數十上百的帳篷。


    這些牧民隻是遠遠地看到這裏的三騎,看不真切也就不管他們。


    北蠻雖然是遊牧民族,但畢竟草原上有四個部落,彼此之間說不上關係有多好,要是沒了吃的,大家瞬間就是敵人了,因此越是核心的區域,部落越是密集。


    “要是我正陽大軍也能如此長驅直入就好了!”獨孤師道感歎一句。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們就是因為人少,北蠻人才無視他們,但凡他們人數上百,估計這時候已經開始麵臨圍追堵截了。


    區區三人,能幹什麽,這就是北蠻人的心理。


    因此按照孫隴的指引,三人來到靠近尼魯溫諸部的核心,乞顏-孛兒隻斤氏的領地的時候,才有北蠻的小股騎兵朝他們圍攏過來。


    這一次出手的是孫隴,對方有二十多騎,但孫隴卻突然啟動,一騎衝了上去。


    翟玄鏡和獨孤師道懷揣著不同的心理看著這一幕。


    對麵的二十騎不能算是多強的高手,為首的也就是小成境左右的修為。


    北蠻人天生智力愚鈍,當然這是相較正陽,而且是在全民層麵比較。就像是上帝關上你的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北蠻人在修行上遠比正陽人要簡單。


    或許正是北蠻人莽打莽撞的作風,從比例上來說,北蠻人打通六脈晉升小成,以及打通任督二脈晉升大成的武者數量遠比正陽要多。而且北蠻人身軀魁梧健壯,天生就是煉體的小成者,故而同等級的北蠻戰士和正陽武者,一般都是北蠻戰士更強些。


    孫隴是大成境武者,十幾年前就是了,如今遊曆天下,修為也沒落下,中品大成境就是他的切實實力,而且距離上品大成,也並不太遙遠了。


    或許再過十年,他的內力修為也能達到翟玄鏡和獨孤師道這樣的巔峰層次。但內力的修為是一方麵,真正要達到這兩位老者的巔峰戰力,還需要時間的積累。


    擊敗二十騎,隻在片刻間,孫隴留下了這些人的姓名,他可不想在這種核心區域惹毛了北蠻人,以他們簡單粗暴的性格,或許真的會糾集大部人馬圍剿他。


    那可就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他來此的目的是找北蠻第一智者做個交易,他相信以他的口才和計劃,一定能得到對方的支持。


    就算無法成功,有兩位當世巔峰的戰力護持,也能順利離開這裏。


    擊敗了二十騎,馬上又有三十騎,四十騎,直到擊敗五十騎,孫隴已經累得虛脫了,他知道這是對方的試探之舉。


    早在半路上,就已經有對方的探子發現他們,如果這位狐王子名如其實的話,那麽孫隴激獨孤師道殺人的事情對方也應該已經知道了。


    隻要把那現場如實描述,狐王子就應該知道,這次來的人不簡單,因而願意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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