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覷了一眼昭陽的神色,低聲應著:“陛下聖明。”


    “魏卿身為禦史大夫,負責監察百官,朝中文武百官中,貪贓枉法者有,言行不妥者有,以下犯上者有,可朕執政至今,禦史台卻從未有行監察職責之事,卻對市井流言、邊關戰事這些職責之外的事情尤為關心……”


    昭陽聲音沉沉,字字清晰。


    魏忠自是明白昭陽這是對他有所不滿,刻意敲打,急急忙忙跪下請罪:“微臣失職,請陛下責罰。”


    昭陽等的便是這句話,聞言,嘴角閃過一抹譏誚:“責罰,朕自是應當責罰的,罰三月俸銀,給邊關將士們拿去買點米。”


    魏忠臉色愈發難看,卻還得謝罪。


    昭陽揮了揮手讓魏忠退了下去,便又回了內殿。


    棠梨給昭陽奉了茶,放在了昭陽手邊,鼻子輕輕嗅了嗅,卻是蹙了蹙眉:“陛下可是哪兒不舒服,為何奴婢聞著陛下的身上有股子藥味兒?”


    昭陽抬起手來聞了聞,笑著問著:“怎麽?很濃?”


    棠梨連忙應著:“有些濃,奴婢站在陛下身側就聞著了。”


    “濃些好,能夠聞到就好。”昭陽臉上笑意愈發濃了幾分。


    昭陽回公主府之事並非暗中行事,自然很多人都能夠知道。在回了公主府之後,昭陽刻意召了魏忠前來,便是要魏忠聞一聞昭陽身上的藥味。


    昭陽不在公主府,公主府中仍舊守備森嚴。昭陽回了一趟公主府,身上便沾染了藥味。這些看似極其不起眼的蛛絲馬跡,落入有心之人眼中,前後串聯,自然會聯想到,蘇遠之昏迷不醒之事。


    昭陽忙於招賢納才之事,一連好幾日,都忙碌著召集了許多朝中重臣商議章程,終是定下了一個可行之法,便急忙命人發布布告,開始實行了。


    卻也尋了個機會,見了了空寺方丈。她本欲親自去了空寺,隻是如今她出宮卻不是一件易事,隻得打著為太後求福的名號,將了空寺方丈請到了宮中。


    方丈入了佛堂,昭陽便屏退了下人,朝著方丈行了個禮:“阿彌陀佛,今日尋方丈前來,是為了君墨之事。方丈是高人,可否請方丈告訴我,君墨平安與否?”


    方丈的眸中帶著幾分憐憫,卻也隻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此前老衲便已同陛下說過,天機不可泄露。”


    昭陽咬了咬唇,聲音愈發低沉了幾分:“若我想要逆天改命,又該如何?”


    方丈倒似乎並不詫異,神情悲憫:“逆天改命所需要付出的代價,非尋常人所能夠承擔。”


    昭陽眼睛一亮:“方丈說,需要付出的代價非尋常人能夠承擔,也就是說,逆天改命是可行的?要如何做?”


    “陛下不先聽一聽,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嗎?”方丈凝眸望向昭陽。


    昭陽臉上滿是篤定:“無論什麽樣的代價,我都不懼。”


    “若是國運呢?”方丈微微眯了眯眼。


    見昭陽蹙起了眉頭,了空寺方丈才又接著道:“陛下有帝王之相,逆天改命,改的便不止是自己之命,還身係楚國國運,一旦更改,楚國國運必將受到影響。陛下一人,關係著楚國萬千百姓之命運,還望陛下三思而後行。”


    佛堂之中燒著好幾個火盆子,溫暖如春,隻是昭陽卻覺著,像是外麵呼嘯的寒風徑直吹了進來,吹進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之中,連骨頭裏麵都泛著寒意。


    昭陽抬起眼來望向麵前的佛像,佛祖臉上帶著笑,神情悲憫。


    “容我再想想,再想想。”昭陽緩緩閉上眼,喃喃自語著。


    出了佛堂,在殿外候著的墨念連忙給昭陽披上了一件大氅。


    昭陽快步離開了佛堂,朝著長安宮走去,長安宮門口,有宮人正在掃去玉階上的雪,見昭陽來,急忙收了掃帚,行了禮。


    昭陽抬腳進了長安宮,裏麵宮人不停地來回穿梭著換宮中掛著的燈籠,換上去的燈籠紅通通一片,上麵貼著福字。


    昭陽目光落在那燈籠上貼著的福字上,微微一頓,原來,又快要過年了。


    過年,原本應當是家家戶戶團圓的時候,隻是昭陽卻突然發現,自打她重生至今,除了第一年的年是團團圓圓地過的,後來這三年,幾乎都與親人兩地相隔。


    她重生之後許下的願望本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團團圓圓,如今卻好似,越來越難以實現。


    “陛下怎麽在這外麵站著,這霜風吹的,多冷啊,快,殿內點了火龍,陛下快進來暖和暖和。”李嬤嬤從殿內走了出來,見著昭陽立在院子裏,微微一愣,連忙招呼著。


    昭陽笑了笑,抬腳上了玉階:“我看宮人們在掛燈籠,就多站了會兒,一轉眼,便又要過年了。”


    “是啊,這時間過得可真快。”李嬤嬤笑著道:“太後娘娘在與大皇子玩兒呢,陛下快進去吧,小廚房裏今日熬了紅棗銀耳羹,正熱著,奴婢去給陛下端一碗來暖暖身子。”


    昭陽頷首,進了殿,就聽見慕陽童稚的聲音從屋中傳了出來:“栗子糕,慕陽吃,栗子糕。”


    隨即太後的聲音響了起來:“好,給你栗子糕。你可不能將栗子糕吃完了,你娘親最愛吃栗子糕了,給娘親留一點。”


    “留一個。”慕陽應著。


    昭陽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心中終是有了幾分暖意。


    “娘……”似是聽到了昭陽的笑聲,慕陽從椅子上轉過了頭來,望向內殿門口。


    昭陽抬腳進了內殿,將大氅脫了下來遞給了身後的宮人,見慕陽從椅子上爬了下來,跌跌撞撞地往自己這邊跑,連忙道:“娘親剛從外麵進來,身上涼,慕陽別過來。”


    話音剛落,慕陽卻突然被自己絆了一下,摔倒在地,嗚咽了兩聲,抬起水汪汪地眼來可憐巴巴地望著昭陽。


    昭陽忍不住歎了口氣,走到慕陽跟前,彎腰將他抱了起來。


    “不是教你走路的時候小心些,莫要著急嗎?怎麽總記不住?”


    慕陽癟著嘴望著昭陽:“想娘親。”


    昭陽揉了揉慕陽頭頂柔軟的發,心中想著,這些日子忙著處理政事,倒的確是有些忽視了孩子,思及此,便笑了笑:“娘親以後多陪陪慕陽就是了。”


    太後望著母子二人,神情帶著幾分懷念:“都說外甥肖舅,慕陽的性子倒是有些像君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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