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太尉夫人一直沒有說話,聽柳傳銘這麽一說,才開了口:“老三媳婦兒願意去就讓她去唄,左右府中也沒什麽事,指不定她到了邊關之後,反而能讓老三稍稍收斂一些呢。”


    昭陽笑著落了一子,如她所料,外祖母自然是疼愛自己的孩子多一些,想著三舅舅在邊關沒有人照料,定然是不會拒絕她將三舅母送往邊關的。


    “婦人之仁!”柳傳銘冷哼了一聲。


    昭陽笑了起來:“我都已經應下了,且我會應下其實也是有所考慮的。三位舅舅之中,三舅舅的年歲最小,雖然已經成了家,可是卻因為一直在外麵奔波打仗,一直都沒有孩子。外祖父你瞧,我都有三個孩子了,舅舅卻膝下無子,豈不是讓人笑話?”


    一說到子嗣的問題,柳傳銘眉毛微微動了動,哼了一聲,卻終於不再反對。


    一局下來,昭陽贏了兩子,柳傳銘眉毛都幾乎倒豎了起來:“你怎麽贏了?你剛剛說話定然是為了擾亂我的思緒,這局不算,重來重來。”


    昭陽見著柳傳銘像個孩子一樣耍賴,忍不住搖了搖頭笑了起來。


    柳傳銘看了看昭陽,輕咳了一聲:“我想起還有一個殘局,來來來,咱們試試。”


    昭陽見柳傳銘將那個所謂的殘局擺出來,方知道了方才柳傳銘的神情為何那麽不自然。


    倒的確是殘局,隻是卻是個一邊倒的殘局,白子大殺四方,黑子已經快要輸了。偏偏,柳傳銘手中拿著的,正是白子。


    昭陽抬起眼看了柳傳銘一眼,柳傳銘倒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看我做什麽?該你落子了。”


    昭陽仔細看了半晌,終究瞧出了一些眉目來,黑子倒是並非全然沒有贏麵,置之死地而後生便可。


    昭陽思索了片刻,便落了子。


    柳傳銘見昭陽落下的那顆棋子的位置,眼中一亮,嘿嘿一笑:“我就說你棋藝不精吧,哪有這樣下棋的,這分明是自投羅網,自己找死嘛。”


    話雖這樣說著,隻是手下卻一點也不含糊,徑直落了子。


    “唔。”昭陽笑了笑,並不辯解,手下卻不假思索地將棋子放了上去。


    一連走了幾步,柳傳銘終究是瞧出了一些不對勁來,目光在棋盤上逡巡了良久,才皺著眉頭望向昭陽,見昭陽一臉淡然,複又哼了一聲,沉默了半晌,嘿嘿一笑,將桌子上的茶壺提了起來,又拿了一個幹淨茶杯放在了昭陽麵前。


    “這些下人也實在是懶得厲害,客人都來了這麽久了,一杯茶也不倒。”柳傳銘訓斥了兩句,親自給昭陽倒了茶。


    倒好了茶,提著茶壺往回放的時候,衣裳上寬大的袖子卻不經意地掃到了桌上的棋盤,棋盤上的棋子亂作一團。


    柳傳銘見狀,蹙了蹙眉:“哎呀,全亂了,算了算了,重開一局吧。”


    昭陽自是識破了他的小把戲,有心捉弄,便抬手止住了柳傳銘欲收拾棋子的手:“不用重開一局的,方才棋盤上棋子的布局,我都記得的。”


    柳傳銘一愣,立馬搖了搖頭:“那可不行,你記得,可是我不記得啊,萬一你亂擺放,讓我輸了怎麽辦?”


    一旁太尉夫人實在看不下去了:“算了吧你,就你那臭棋簍子,你壓根下不過昭陽的,別下了。”


    “不下了不下了。”柳傳銘癟了癟嘴。


    昭陽笑了笑,複又開了口岔開了話茬子:“外祖父此前身子都十分硬朗,怎麽突然就生了病?且就在這樣的非常時期?”


    柳傳銘聽昭陽有此一問,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了起來:“你也覺得有些奇怪是吧?我也覺著。我覺得我雖然年歲大了,可是身子骨也還是硬朗的,說病就病了。且大夫還說是什麽陳年病痛積累導致,放他的狗屁,我哪有什麽陳年病痛?他卻一個勁兒地聳人聽聞,說什麽要是我不臥床休息,以後恐怕輕則中風,重則失去自理能力。”


    昭陽抿了抿唇,沒有作聲。柳傳銘稍稍平息了怒氣,才開口道:“我總覺著,這事情來的蹊蹺,我年初還能在戰場上蹦達,打得西蜀國大軍屁滾尿流的,這才幾個月?什麽病也不會這樣來勢洶洶吧,十有八九是南詔國的人做了手腳。那南詔國不是彎彎繞繞的,這樣毒那樣毒的不少嗎?我尋思著,肯定是中了毒了。”


    昭陽的手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想了想方道:“蘇遠之那裏倒是有個醫術不錯的大夫,我叫人去找過來給外祖父瞧瞧吧。”


    柳傳銘點了點頭,頓了頓,才又接著問著:“我雖然在家養病,可是卻也聽到了一些風聲,說你家那狐狸,重傷在床昏迷不醒?可有這回事?”


    昭陽低下頭,端起了茶杯:“蘇遠之此前去淮安,的確受了傷,傷得不輕。”


    頓了頓,才又歎了口氣:“這件事情我也不知應當如何與你說,等以後我再同你解釋吧。”


    柳傳銘倒也毫不在意:“不知怎麽說就不說吧,我就隨口問問。蘇狐狸素來是個詭計多端的,沒那麽容易被打倒。”


    昭陽笑了笑,沒有作聲。


    見昭陽不說話,柳傳銘便又道:“對了,最近閑來無事我在家中研究了一下咱們與南詔國邊關的地形地勢,倒是有些想法,來,我同你說說。你回去之後寫封書信給君墨,可以同他建議建議,君墨第一次上戰場,對敵經驗不足,隻怕有些東西也不太懂。”


    昭陽頷首:“多謝外祖父。”


    柳傳銘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叫人去將地圖取了出來。


    “南詔國與楚國之間,隔著一道峽穀,名叫虎跳峽,雖然隻隔了一道峽穀,可是峽穀兩邊的地形地勢卻全然不同。歸屬楚國的這邊多平原,偶有山丘也不過百米左右高,一覽無餘。而歸屬南詔國的這邊卻不一樣,多密林、沼澤,山勢高。南詔國的士兵對這樣的地形地勢十分熟悉,咱們楚國士兵卻不同。因而,定然不要將戰場落在了南詔國的地盤上,那樣會吃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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