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緩緩閉上眼,她想要知曉,那蘇繡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更想要知曉,蘇遠之究竟出於什麽樣的心思想法而娶了她。若是如事實真如蘇繡所言,那父皇幾乎就是蘇府的仇人了,蘇遠之為何會娶她為妻?


    再仔細一想自打她重生之後,與蘇遠之認識以來。一開始的確是昭陽想要借蘇遠之手中的權勢,為她籌謀,為她報仇。


    也的確是她最先說出,想要蘇遠之做她駙馬這樣的話。


    可是她一開始其實對蘇遠之並未抱多大的期望,隻因為,昭陽雖然在宮中,關於蘇遠之卻是聽說過不少。


    除了他的冷血殘暴,除了他的喜怒無常。還有,就是他對女子的冰冷漠然。


    蘇遠之雖然腿殘,可也身居高位,容貌出眾。即便是殘暴的名聲極盛,想要嫁給他為妻的女子卻也不在少數。


    聽聞曾經有女子當眾表白,想要以身相許,卻被蘇遠之扒光了衣裳用馬車拉著遊街。


    正是因著這樣的傳聞,昭陽甚至一度以為,蘇遠之其實是不喜歡女子的。


    可是自打她招惹了蘇遠之之後,蘇遠之卻並未表現對任何厭惡,反而在寒衣節的時候,出人意料地為她講起了話。


    後來,每當見著昭陽與旁的男子說話的時候,蘇遠之便像是打翻了醋壇子一樣,對她各種威脅恐嚇。更是三番四次地救了她,幫她。


    當時的昭陽未經人事,並未覺著有何不妥。


    如今想來,卻是太快了。快得,讓昭陽隱隱覺著有些不真實,更像是一個刻意設好的局。


    攏在袖中的手微微有些輕顫,昭陽睜開了眼來,苦笑了一聲。不能在想了,不管蘇遠之究竟意欲何為,她如今也已經是蘇遠之的妻子,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她從小生在宮中,長在宮中,夫妻之間,他看得最多的,是父皇和母後,父皇和其它嬪妃相處的模樣。


    他們是夫妻,可也是君臣。平日裏相處總帶著幾分戰戰兢兢,嬪妃對待父皇,多是百般討好,如履薄冰。


    父皇與母後,倒算得上是相敬如賓,可是彼此之間也相互猜忌著。父皇擔心母後在後宮之中隻手遮天,擔心母後的家人在朝野之上權勢太大。母後卻是擔心父皇猜疑,擔心父皇傷害到她的家人。


    昭陽咬了咬唇,有些無奈地苦笑了起來。


    算起來,她幾乎不曾見過正常夫妻之間是如何相處的。因而從成親到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樣的態度和心情去對待蘇遠之,總想著順其自然就好。


    可是在她的骨子深處,因著見多了宮中的爾虞我詐,對凡事也都存著猜忌,什麽事情都會往最壞的去想。


    昭陽咬了咬唇,不管如何,事情還未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如今不應這麽早地去懷疑蘇遠之,她唯有等,等著滄藍查出更多的消息來。


    若是事情事態果真愈發嚴重,她也還可以與蘇遠之攤牌,聽一聽蘇遠之的真實想法。


    而不是這樣胡亂猜測,自己嚇自己。


    昭陽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中帶著幾分酸澀。這裏,已經有了他們的孩子,即便是為了孩子,她也不能胡思亂想。


    待昭陽從屋中出去的時候,姒兒都被昭陽嚇了一跳:“公主的臉色怎麽這樣蒼白?”


    說著,就抬起眼來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地望著昭陽的滄藍。


    昭陽搖了搖頭,努力擠出一抹笑來:“無事,隻是坐得久了,站起來猛了,有些發暈。”


    姒兒連忙扶著昭陽:“那咱們還是回府,好生休息休息吧。公主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可馬虎不得。”


    昭陽點了點頭應著:“回府吧。”


    回了丞相府,昭陽在榻上躺了一天,才覺著精神稍稍好了一些。


    外麵傳來丫鬟請安的聲音,是蘇遠之回來了。


    輪椅聲越來越近,在榻邊停了下來,昭陽翻過身望向蘇遠之,卻見蘇遠之眼中滿是溫柔:“怎麽了?聽聞你早上出去了一趟,回來就沒精打采的。”昭陽心中酸澀無比,幾乎想要立即問他,那蘇繡所言,究竟是真是假,隻是想了想,終是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也不知怎麽的,在滄藍那裏坐了一陣,站起來就覺著頭暈目眩的。邱嬤嬤讓我躺著歇會兒,說大抵是因著懷了身孕,身子虛弱的緣故。”


    “那我同邱嬤嬤說,讓她多花些心思給你補補身子,你太瘦了。”蘇遠之歎了口氣,說風就是雨,轉身就喚了邱嬤嬤進來。


    邱嬤嬤聽了蘇遠之的話,連忙道:“奴婢瞧著公主麵無血色,且又是頭暈目眩的,想必應當是氣血不足的緣故,奴婢叫人給公主熬些紅棗羹來,每日喝一些,補補氣血。女子懷孕,最是虧氣血了。”


    蘇遠之記了下來:“我明兒個去問問太醫,有什麽補氣血的法子沒有。”


    昭陽在一旁靜靜地瞧著,在被子中的手,握緊了又鬆開,握緊了又鬆開。


    因著柳雅晴的事情,蘇遠之讓昭陽過幾日再進宮。昭陽在府中帶著無聊,心中又裝著事,倒是喜歡上了去梨園聽戲。


    聽戲不過是由頭,樓下的戲台子上“咿咿呀呀”也不知唱得是什麽東西。昭陽隻不過是覺著,因著蘇繡的那些話,她在丞相府中呆著,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些事情,倒還不如出府散散心。


    “昭陽公主?”


    梨園中來來往往的達官貴人也不少,倒是時常遇見一些熟人。


    昭陽暗自想著,轉過頭望向身後。身後穿著鴉青色長裙的夫人倒是有幾分眼熟,昭陽見過兩回,是顏闕的夫人。


    昭陽嘴角一翹笑了起來:“相請不如偶遇,倒是難得在這兒見著顏夫人,顏夫人若是不嫌棄,不妨同昭陽聽出戲?”


    顏夫人笑眯眯地道:“能夠得昭陽公主相邀,是民婦的福氣。”言罷,就笑著跟著昭陽上了樓。


    昭陽在顏府見過顏闕和這顏夫人相處的情形,倒是覺著,他們夫妻的感情似乎極好的模樣。


    心中想著,於夫妻相處之道上,她倒是可以討教討教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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