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應當靜心調養呐!”禦醫把脈之後,幾乎是跪了一地。


    文帝看的直皺眉:“朕的身子朕知曉!你們不需如此!”對於自己暈倒一事,文帝覺得這不過是機緣湊巧罷了,他不過是乍然聽見了如雪的名字,才會一時激動,他覺得他的身子好的很,根本沒有什麽大問題。


    “父王,您真的是將兒子嚇了一跳,”楚少淵守在一旁,對於文帝不聽勸告立即便要起身去上書房處理政務的事兒沒有阻止,隻是溫聲道,“兒子守了您一夜,想著這些年來在外頭經曆的一些事兒,忽的在想,若是哪一日兒子離父王太遠,知道父王身子不適,卻不能立即看見父王,這心裏頭不知該有多著急,您說您身子好,兒子也相信,可便是再好,也得多愛惜,您即便不為了旁人,就當是為了兒子,多歇幾日讓兒子安心可好?”


    溫情脈脈的態度,軟化了文帝的冷硬,他聽見楚少淵的話,愣了愣神,隨即無奈的笑了:“到底是個孩子,見著自家大人有點病病痛痛,就喜歡胡思亂想,往後朕再不讓你去旁的什麽地方了,就在朕身邊兒待著,朕還有許多話沒與你說,許多事沒教給你,便是你想跟老四似得去什麽地方逍遙自在,朕也不會準許!”


    這話落地有聲,一屋子的人幾乎都被震住,就連楚少淵自己也覺得別是聽錯了吧,父王他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根本就已經是默默暗示了,他便是未來的儲君的意思吧?


    楚少淵忙垂下頭去,眼神裏閃爍的光芒被遮蓋住,他輕輕點了點頭。


    “兒子也不願再離開父王身邊了。”


    他不似旁人那般遮掩,也不似旁人那般得了賞賜還要推說幾句謙讓的話,這讓文帝心中感到欣慰,就是這樣不卑不亢,對這他這個帝王之尊的父親,還能以兒子的態度恭順當中不失自個兒性情,這一點很好,比許多人都好。


    靠在床榻邊兒上,文帝臉上的憊色在休息一夜之後,得到了極大的緩和。


    “去宣謝硠寧跟小十五進來,朕既然這幾日都不上朝了,朝中政事不能沒有人看著,”文帝一邊兒說,一邊兒讓楚少淵坐到他身側,“朕倒是想讓你多曆練曆練,但你到底年輕,還是得有個人在一旁看著,正好你十五叔廣寧王這會兒閑著,讓他把手頭上的那些事兒都推了,來做幾天監國,你就在他身邊兒打打下手,好好的學一學。”


    楚少淵眼皮子一跳,十五叔廣寧王,他回雲浮城之後,倒是私下裏曾經拜訪過幾次這個十五叔,隻可惜他一向忙碌,不得空的時候多,所以十回裏頭,至少是有八回是看不見人影的,楚少淵也曾想過,可能是因為廣寧王一向是父王最信任的人,所以他才會這樣忌諱。


    “兒子隻怕自己愚鈍,給十五叔添麻煩。”這一次,楚少淵不打算對廣寧王客氣,他既然圖謀甚多,那就不能讓變故太多了,否則變故越多,事態發展就越不好掌控,這一次,就看廣寧王要如何做了。


    文帝聽了楚少淵謙讓的話,哈哈便笑了起來:“你這小子,也有你膽怯的一天,可是不容易!”


    謝硠寧跟廣寧王剛踏進內殿,便聽見文帝朗聲大笑,不由得對視了一眼,眼中紛紛是不解之意,在行禮過後,廣寧王先開了口。


    “皇兄的身子可大好了?臣弟知曉之後心中難安夜不能寐,早早的便入宮等候您傳召了,如今您可覺得身子舒坦些了麽?”


    昨天文帝忽然暈倒,讓皇城內外都驚了一跳,雖說皇城裏頭發生的事兒,按道理說來是不應該這麽快就傳出去的,可誰家沒幾個耳目,宮中機敏之人又多如牛毛,有些事情一出,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能知道的,不能知道的,基本上都瞞不住人,除非是皇帝不願意讓人知道的事兒,或許還能壓住,但昨天的事情來得太突然,又不算是什麽秘辛,自然知道的人會多一些。


    文帝笑著搖頭:“若是好了,又如何會傳召你跟謝卿?總歸人上了年紀是不能不服老的,往前幾年還覺著自個兒龍馬精神,哪兒哪兒都是好的,可經過昨兒的事,才知道原來身子已經是千瘡百孔了,也罷,既然意舒不放心朕,那朕便休養幾日,這幾日便由你監國吧,一些折子自個兒能批的便批了,沒法兒決定的,不緊急的就先放放,順道帶著意舒也長長見識,剛才這小子還有些怵,說怕你這個叔叔嫌他蠢笨。”


    “這怎麽敢!”廣寧王忙推辭道,“監國一事事關朝政,還請皇兄收回成命,臣弟資質魯鈍,實在擔當不起這個重任!”


    廣寧王會推辭,文帝一點兒也沒意外,這向來就是廣寧王的行事風格,他若是一口答應下來才讓人覺得奇怪,文帝笑著指了指廣寧王,對楚少淵道:“瞧見沒,你十五叔這是端著賢臣的架子,等著朕三顧茅廬呢,還不快去求一求你十五叔!”


    文帝一邊兒說,一邊兒輕拍著楚少淵的後背,催促他去勸廣寧王。


    “十五叔這話可沒說對,所謂能者多勞,既然父王覺著十五叔有這個才能,十五叔便不該推辭,”楚少淵就勢起了身,看著廣寧王,彎了彎嘴角,隻可惜嘴角的笑意沒有彌漫到眼睛裏,眼睛裏頭還是冷冰冰的一片,“父王這會兒身子欠佳,若是連自家人都不能幫襯著自家人,這普天之下還有誰能幫襯父王?十五叔若是怕人說道,不是還有侄兒在一旁給十五叔扯大旗麽?十五叔再顯目,總敵不過侄兒惹人顯眼吧?”


    當著文帝的麵兒,就敢說這樣的話,滿朝的人當中,也隻有一個楚少淵敢這麽,能這麽說了。


    “好好好!意舒真是生了一副伶牙俐齒,”文帝看著廣寧王啞口無言,不由得笑了起來,“意舒說的不錯,自家人都不幫襯自家人,還能有誰幫襯朕一把?朕既然讓你監國,那便是信任你,你就是再不濟,不還有謝卿在一旁看著,怕什麽?總不至於連一個不到弱冠之年的毛頭小子都比不上了,你這些年可是越發的膽小起來,難道朕還會吃了你不成?”


    廣寧王張了張嘴,半句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了,膽小是自然的,這些年皇兄殺了多少人,那些人不是沾親的就是帶故的,可皇兄說殺就殺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跟皇兄雖然中間相隔了二十多歲,可到底也是先帝血脈,他隻怕皇兄哪天忽然覺著他礙眼了,連個理由都懶得找,便將他賜死,到時候他才真的是走投無路。


    “兒子瞧著十五叔這不是害怕,這是在發愁,”楚少淵也眯著眼睛笑了起來,“想來也是,朝中事務繁多,十五叔又向來討厭麻煩,讓他接手這一攤子事兒,如何能夠情願?父王這麽做也有欠妥當,既然是請十五叔幫忙,不給點兒報酬怎麽好?這是十五叔,若換了兒子,隻怕早早就嚷出來了!”


    文帝一愣,仔細想想似乎還挺有道理,“行了,小十五,你也不用怕朕白用你一場,你直管上手處理朝政,手把手的教導意舒,等朕好了之後,讓人開了朕的庫房,就將那頂你喜歡許久的紫金冠贈予你,也省得你整日整日的惦記了。”


    廣寧王也跟著一怔,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皇兄說的是小時候他喜歡的那頂紫金冠,因為那冠是皇兄弱冠禮的時候武宗皇帝賜給他的生辰賀禮,所以皇兄這些年一直珍藏著,而現在卻要贈予自己……


    “臣弟怎麽好奪皇兄心頭摯愛?”廣寧王俊雅的眉目都要皺成一團了,他不喜歡現在這個樣子,更不喜歡文帝將這樣重要的東西給他的舉動,生像是文帝要做什麽重要決定似得,他不能承受一些事情的後果,他忙跪下去,言辭懇切,“先前臣弟年幼不懂事,不知那頂紫金冠對皇兄的意義,才會哭鬧著跟皇兄討要,如今臣弟都已經這把年紀了,皇兄實在不必對臣弟如此,若皇兄想要賜臣弟什麽東西,那便賜給臣弟一塊好玉吧,恰好臣弟的孩子就要出世了,也算是皇兄給臣弟未出世的孩子一個見麵禮。”


    文帝看了廣寧王好一陣子,才歎了口氣,“既然是你要求,那便依你。”


    才說了一會兒話,文帝臉上便露出疲憊的神態,看得一旁的禦醫直揪心,小步上前示意給楚少淵,皇上該休息了。


    楚少淵頷首,轉過來看著文帝,認真道:“父王才醒來沒一會兒,就這麽勞心勞神的,總歸不太妥當,還是多歇著吧,今天兒子就陪在父王身邊,給父王解解悶,正好兒子這兒積攢了一大堆在川貴遇見的新奇事情,一直沒機會給父王說。”


    “哦?都是些什麽事情?”文帝來了興趣,揮了揮手,讓他們都退下,聽楚少淵講起了新奇事情。


    退出去的謝硠寧心神大振,照皇上現在這樣看重三王爺的態勢發展下去,往後能夠登基大寶的,必然也隻有三王爺了,雖然一早就已經做出了抉擇,但看著事情一步步的往自己想的那個方向發展,還是有著十二分的高興的。


    與謝硠寧有著明顯對比的廣寧王,就顯得沒有那麽快活了,他知道自己監國的事兒一傳出去,必然會引起波動,朝廷上下定然會彈劾他這個王爺,以前如何低調行事,低調做人,如今都不可能了,風口浪尖上頭站著,一不留神就容易被巨浪掀翻,然後拍死在河灘上頭,這事兒他不是見過一次兩次。


    可惜他無法拒絕,不然他一定得婉拒掉,如今回去的腳步都變得沉重起來,若是讓真娘知道了,必然又要擔心了,她原本就懷胎不易。


    有著許多想法的廣寧王,那張英俊的臉上滿是糾結之色,步履緩慢又沉重的往前走著,仿佛前頭不是上書房,反而是刑房。


    “廣寧王爺如何心事重重?”謝硠寧在高興過後,立即便收斂了心神,轉過頭便看見廣寧王素著臉,眼睛裏頭也是冷寂一片,忙問了一句。


    廣寧王側眼看了謝硠寧一眼,歎了一聲,直接道:“本王為何心事重重,首輔總該不會不知道吧?”


    謝硠寧淺笑一聲,微微的搖了搖頭。


    “照我說,廣寧王根本不必如此擔憂,當初在西北擊退韃子的那個英姿颯爽的廣寧王,如何也不能淪落成今天這樣,就像三王爺說的那樣,您的風頭再大,總大不過三王爺去,何況您是從小被皇上看著長大的,您的性情皇上豈會不知?您這實在是有些,擔憂太過了。”


    聽了謝硠寧的勸解,廣寧王心裏頭舒服了一些,但還是忍不住擔心,“皇兄這幾年是越發的疑心病重了,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不戰戰兢兢,便是本王這般作想,也怨不得本王。”


    “所以,做臣子的,就盡力做好自己的本分,皇上的態度縱然是無法預料的,但至少自個兒問心無愧便是,”謝硠寧一臉嚴肅跟正色,說完這句,臉上這才又露出個笑,“這些都是家父在下官剛入仕的時候叮囑下官的,這些年來,下官一直將這句話記在心上,與王爺共勉吧。”


    廣寧王忍不住笑了一聲,看向謝硠寧:“謝老大人一生奉行這話,所以才能有個善始善終,他說的不錯。”


    ……


    嬋衣自從楚少淵昨日下午入宮之後,便坐立不安了一整夜,這會兒沒聽見從宮裏傳出來什麽消息,忽的想到幾年之前,也有過這樣類似的情況,心思一鬆,困意襲上來,忍不住便垂頭睡去了。


    直到日上三竿,眼瞧著馬上就要到下午了,嬋衣才被錦屏叫起來,眼睛睜開的時候,裏頭分明還是七分困意五分迷蒙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接連著便是哈欠不停,直將錦屏看的都不忍起來。


    “王妃,實在是事情緊急,小張公公求見您呢。”


    嬋衣雖然還沒睡醒,但聽見“小張公公”這四個字,腦子裏還記得他是跟楚少淵一道去宮裏的,這會兒他回來,定然是傳話回來的,忙擺了擺手,讓人進來。


    張全順也是一晚上沒睡,回來補覺的,他手裏的差事已經被他師傅張德福接手了,所以他有足夠多的時間將事情稟告給嬋衣聽。


    這會兒看見嬋衣也是哈欠連天的打,他不由得就長話短說了。


    “主子進宮的時候,正趕上皇上昏迷,主子便守在宮裏頭守了一宿沒睡,終於在早上的時候等到了皇上蘇醒過來,皇上的身子需要靜養,主子便被皇上留下了,明日皇上吩咐主子跟廣寧王爺一道監國,主子吩咐奴才回來稟告王妃,讓王妃準備幾件兒換洗衣裳給他,這幾日主子估計是回不來府裏頭了,還讓奴才轉告王妃,說別擔心他,宮裏一切都好。”


    嬋衣聽見監國二字,猛的清醒過來,臉上分明還有些不敢置信,不過是短短一個晚上的功夫,皇上竟然就做出了讓楚少淵監國的決斷,這未免也太快了些,快的讓人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錦屏,你去將衣櫃裏頭放著的第二個箱籠拿出來。”嬋衣驚訝歸驚訝,還是將楚少淵吩咐她的事兒一件件的辦好,忽的想到什麽,她又轉頭看張全順,“皇上怎麽好端端的一下就暈倒了?這未免也太過於突然了,你可知道內情麽?禦醫怎麽說?”


    張全順臉色有些差,左右看了看,“王妃,這些事兒涉及到宮中秘辛,好像是關於淑妃娘娘的,具體是什麽事兒,奴才也不知道,總歸奴才是聽說淑妃娘娘的寢宮如今已經被封條封死了,不許進也不許出,淑妃娘娘好像今早上瘋魔了,守著殿門的宮人說,淑妃娘娘看上去不太好。”


    一句瘋魔了,嬋衣便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封閉了宮門,不許進不許出,淑妃往後的日子會好過才是見了鬼。


    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內情如何,但嬋衣幾乎可以斷定,淑妃的事兒,跟寧國公的事情幾乎可以說是一齊發作的,否則淑妃不會落一個這樣下場,定然是淑妃自己不甘心,才會落到了楚少淵挖好的坑裏,若淑妃安分守己,縱然楚少淵再算計的精,也依舊奈何不了淑妃,好比前一世,淑妃不是好端端的在皇後暴斃之後,屬於宮裏頭最尊貴的女人。


    將楚少淵要的東西都收拾妥當,嬋衣看著張全順,“既然王爺吩咐了,那便勞煩你再跑一趟,將這些東西都帶進去,然後跟王爺說,家裏的事兒不用操心,我會料理好的,他隻管外頭那些事兒不要分神就好。”


    縱然是交代,也交代不了幾句什麽話,但嬋衣就是忍不住想叮囑楚少淵,生怕楚少淵會因為這些事情而耽擱了他的正事。


    張全順腳程很快,縱然他已經有些困頓的睜不開眼了,但主子交代的事情還是要做好,在進宮之後,他將手中的衣裳都完整無損的交到了張德福的手上,又將嬋衣說的話,完完整整的告訴了張德福,這才從乾元殿往會走。


    隻是在回去的路上,迎麵撞見了之前跟他說道宮內秘聞的幾個宮人,她們這會兒正急急忙忙的往乾元殿趕去,張全順忍不住拉住一個。


    “什麽事兒怎麽著急?”


    “誒?!你你快鬆開……急……當然…當然急!”宮人急的小跑過來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瞧見是張全順,隨口便道:“淑妃……淑妃娘娘……投繯…自盡……急……”


    張全順張大了嘴巴,片刻便鬆開了手,“快去吧,既然這樣著急,還不趕緊的!”


    “還…還不是你……你拽住我……”宮人一邊兒飛快的提著裙子跑,一邊兒重重的喘著氣兒還不住的抱怨,“不…不是你……我早…到了……”


    順著乾元殿一側的小路,能夠快速的去往崇文門,而張全順還是個小太監的時候,便時常從這條小路上去找張德福,當時張德福還在茶房管茶水,他很輕易就能喝到極品的茶水,也時常能聽見宮人太監們湊在一塊兒逗趣說著一些內宮的事兒,不過都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無非是哪個宮裏頭前些日子又添了些香粉,哪個宮女家裏人又捎來東西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張全順這會兒快速的從這條小路上經過,在茶房門口站了半晌,直到將裏頭的話聽的差不多了,這才小心翼翼的撤出來,一路快步走出宮。


    回到府裏,張全順已經全然不困了,他腦子裏未消化的事兒太多太雜,剛才回來的路上他順道理了理,發覺這些事兒橫豎都跟自個兒主子有關係,這讓他有些隱隱驕傲,又有些隱隱的擔憂。


    左想右想之下,還是決定去跟嬋衣交代明白,而他過去的時候,嬋衣已經在服侍著夏老夫人喝茶吃點心了,這會兒兩人正開開心心的說著府裏頭這些年發生的事情,說到安姐兒剛生下來時,夏老夫人又要擔心夏明辰在外頭的安危,又要擔心謝霏雲的身子,還得順帶操心一下親家公,也就是謝砇寧出的事兒,一顆心幾乎要操碎了,不過好在一切平安,隻可惜謝砇寧失了一雙腿。


    “祖母,您沒聽說一句話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大舅原本一條性命都要保不住的,但上天垂憐,隻收了他一雙腿,如今大舅自個兒都沒自怨自艾,咱們又何必替他憂愁?”


    嬋衣這些年也想開了,謝砇寧的事兒無論在誰那兒都說不上壞事,且謝砇寧自個兒都渾不在意,旁人就更不好越俎代庖的替他痛惜了。


    夏老夫人連連點頭笑道:“晚晚果真是長大了,都懂得這樣的道理了,好,好,好!隻是你跟意舒兩人成親這也三年了,怎麽還不見動靜?大夫請了沒有?祖母這裏可是有幾個偏方,保管一舉得男!”


    嬋衣忍不住撇嘴,若當真一舉得男,隻怕霏姐姐如今也不會頭一胎便是安姐兒了,不過這話她識相的沒說出來,隻是點頭笑道:“果然如此麽?那我可得好好的吃幾副了。”


    長輩最喜歡的就是聽話的小輩,夏老夫人一瞧嬋衣這個乖巧的樣子,立時便歡喜起來,忙讓人準備筆墨,她絞盡腦汁的想著方子,一筆一劃的寫好,才細細叮囑。


    “這方子,要連續吃七七四十九日,一日都不能斷,否則就失了藥效了,可記得了!”


    嬋衣忙不迭的點頭應是,示意錦屏將方子收好,錦屏更是誇張,小心翼翼的將方子折了兩折,便妥當的收進了嬋衣放私房錢的匣子裏頭,意思是與私房錢一樣重要,直看得嬋衣覺得她自個兒心肝脾肺腎都開始疼起來。


    用晚膳的間隙,張全順才瞅著空,稟告給嬋衣這些事兒。


    “……在茶房外頭,奴才豎著耳朵聽了許久,都說是孫傑英無恥,勾上了淑妃娘娘,害得淑妃娘娘沒了性命,可孫傑英當初是在師傅手底下的,師傅還曾推舉他給王爺用,若是有人順著這一層關係往下查,後果可真是有些不堪設想,王妃,奴才左思右想,覺得這事兒還是得提醒王爺一聲,否則當真被人揪出來,隻怕對王爺的名聲不太好,何況淑妃娘娘已經投繯自盡了,這些事兒不適宜抖出來,否則皇上的顏麵保不住了,定然是要順著往下查的。”


    嬋衣皺眉,仔細的想了想,覺得張全順說的極有道理,既然他能看出來這件事兒裏頭有楚少淵的手筆,別人也定然看的出來,隻是楚少淵這一回總不至於這樣輕率才是。


    思索了一下,剛想說什麽時,嬋衣一抬頭就看見張全順眼睛裏的血絲,“這事兒先放一放,總歸這會兒還不會被挑出來,反倒是你,你這麽個樣子實在不妥,快回去睡一覺,等睡醒來了,我再囑咐你其他事情。”


    張全順跟隨嬋衣和楚少淵這麽久,十分清楚二人的脾氣,當即便點頭回了院子。


    嬋衣忍不住“嘖”了一聲,看向外頭沉沉的夜色,後宮當中的手段自然是陰私無比的,淑妃她識人不清,合該如此!


    這麽自我勸解了好幾遍,嬋衣心中的煩悶感,才稍稍的散了一些,看著外頭新月彎彎,嬋衣忍不住托腮凝視起月亮旁邊細微閃耀的星星,大家一抬頭第一眼一定是月亮,而非星辰,可那些星辰縱然渺小,也依舊努力的發著光芒,沒有人有權利抹去這一切的,但……


    “王妃,老夫人剛才還問您呢!”錦瑟原在一旁伺候夏老夫人用膳,見嬋衣許久不回來,找了出來。


    沉思被打斷,嬋衣用力搖了搖頭,將腦中的胡思亂想驅逐出去,重新換上一副笑顏。


    “知道了,我這就回去。”


    ……


    淑妃的死訊是隔天傳出來的,而傳出來的那天,四皇子府門口的燕雲衛便翻了一倍,看上去是防著四皇子,卻也是在保護著四皇子。


    文帝病了的消息不脛而走,這會兒朝中大臣們躍躍欲試的都在拿廣寧王跟安親王兩人監國的事兒,寫彈劾奏章,上報給朝中,希望文帝能夠收回成命,這些事傳到文帝的耳朵裏頭,出乎意料的,文帝沒有動怒,反而是下了一道旨意,讓四皇子三日之內離開雲浮城的旨意。


    四皇子黨原本就在朝中占不到什麽優勢,而這一下則更像是牆倒眾人推,徹底的失了勢。


    朱老夫人在淑妃死訊傳出來的那一天就病倒了,重病,原本朱家打算回清河縣的行程又耽擱了下來,而朱老夫人的病,幾乎沒在雲浮城裏頭泛起什麽漣漪。


    畢竟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朱家奪人眼球的事情也太多了,朱老夫人病重,實在算不上是什麽新聞。


    鳳儀公主這會兒窩在朱家這麽個四進的小院子裏頭,心中憋屈至極,先前被楚少淵點出來,她跟衛斕月的計劃徹底流產之後,鳳儀公主便一直窩著一把火沒處撒,這幾日便一直跟朱老夫人以及朱璗過不去,朱老夫人會一下子病重,除了淑妃的事兒讓她感到唇寒齒亡之外,有一大半都是被鳳儀公主氣的。


    “讓他們都給本宮滾!”鳳儀公主此刻正坐在廊簷前頭,一邊兒漫不經心的拿著瓜子仁喂著畫眉,一邊兒頭也不抬的罵著人,“什麽朱老夫人的病是被本宮氣的,本宮哪兒有那麽大的本事?本宮若當真本事如此大,如何不將駙馬氣得一命嗚呼了?”


    到了這會兒她還在說風涼話,朱璗走近,伸手便將鳳儀公主喂鳥兒的手抓住,“你既然這般見不得,容不得我,便去跟皇上說,你要與我和離,或者讓皇上直接賜死我,不是更好?”


    朱璗眼睛赤紅,這會兒五官裏頭充滿了厲色,就跟惡鬼似得,鳳儀公主一下沒有防備,直麵朱璗這麽副模樣,嚇得尖叫出來,叫聲尖銳到險些將房頂掀開。


    “你!你這是什麽鬼樣子!滾!滾開!滾開!”鳳儀公主受了驚嚇,手上力道便刹不住,她本就是習過武藝的,拳腳力氣比尋常男子還要重幾分,這會兒沒輕沒重的落到了朱璗身上,朱璗一時承受不住,便被她打翻在地,可她任舊不解氣,拳腳相加的上了手,直將朱璗打的有出氣沒進氣,一張臉腫脹的跟豬頭一般,鳳儀公主才停了手。


    “你們,還不趕緊將駙馬抬走?在這兒放著是要留著他給本宮添堵不成?”


    鳳儀公主這會兒了,還端著架子,既不肯說軟話,更不吩咐人去請大夫,隻顧著自己受了驚嚇之後自個兒安撫自個兒,完全不在意朱璗的死活。


    朱璗本就是存了心思的,這會兒挨了這麽重的責打,說話也不利索了。


    “去,去請禦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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