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衣不由得怔愣了一下,這倒是跟前一世如出一轍了,蕭家兩個兄弟都走了武將的路子。


    她看了看楚少淵,頓了頓,才道:“也好,若大哥執意要去,有蕭二哥,至少他們在一起能有個商議的人,不至於兩人都燈下黑。”


    說到底她還是擔心,因擔心前一世的事情會在這一世發生,所以便前怕狼後怕虎。


    楚少淵緊了緊握著她的手,“莫要擔心這些,武將在外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凶險,大哥先前又在西北曆練過,以大哥的本事,不會出什麽問題的,況且神機營負責的也不是衝鋒陷陣,”說到最後,忍不住笑著加了一句,“你連我也不信麽?”


    嬋衣搖頭,“我隻是一想起去年你在西北受的那些傷,心裏就忍不住發怵,每回說起你都粗略帶過,不然便說不甚要緊,可身上的傷疤卻是騙不了人的,你當我沒瞧見麽?肩膀上、小腿上那麽長的一道疤痕,天天擦凝脂膏都不頂事。”


    他失蹤的那段日子,整個雲浮城裏的氣氛都很壓抑,家裏祖母跟母親也整日沒個笑容,父親更是時常發脾氣,她想起來就覺得渾身發冷,又怎麽能不擔心。


    楚少淵沒料到她會這樣在意他身上的傷疤,心中霎時間暖意融融,忍不住將人擁在懷裏


    “這不是都好了麽?”他笑著將她擁緊,“往後也不會再出這樣的事了,往後我就在家中與你種花養兔子,做一對閑雲野鶴,你說可好?”


    嬋衣聽他越說越沒邊兒,忍不住擰了他一下,嗔道:“種花也是我種,兔子養肥了卻是便宜了你,說閑雲野鶴,衙門裏的事兒就夠你頭疼了,如今正是緊要的時候,你哪裏有空閑?卻說這樣的話來哄我,以為我不知道!”


    楚少淵眉宇一彎,笑的燦然:“總會有那麽一天的,我知道晚晚不愛這些忙碌,我總會讓晚晚過上想過的日子的,晚晚要相信我。”


    被他一下一下輕撫著脊背,嬋衣靠在他懷裏,隻覺得現世安穩,哪怕是有再多風雨都無所畏懼,笑著輕蹭了蹭他的肩頭,低聲應道:“即便是忙忙碌碌也無妨,隻要你平安無事便好。”


    屋子裏瞬時滿滿的柔情蜜意。


    ……


    皇後殯天之後,皇上雷霆之勢般的查處了孫卞容跟何成海的職務,連帶著九城營衛司跟燕雲衛中都清理掉了一大批人,知道內情的人都閉嘴不談這些事,而不知道內情的人,整日惶恐,生怕下一刻這災禍就降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在這些知道內情的人家之中,鎮國公府尤為不好過,這幾日家中更是一片冷清。


    鎮國公楚雲譯對著妻子衛氏橫眉冷對的怒罵:“都是你這個喪門星!若不是聽了你的挑唆,我怎麽會讓修哥兒進了戶部,這下可好,梁行庸一死,修哥兒立即就被撤了職,往後頂著個紈絝的名聲,你要他還如何在雲浮在官場立足!”


    衛氏冷冷的看著丈夫,嗤笑一聲:“國公爺也莫惱恨旁人,到底是我害的修哥兒,還是你這做父親的貪圖戶部差事油水足?差事的事兒還是小事,皇後一死,太子也拖不了幾日了,到時候牽連的就不止是差事了,國公爺總想著混個從龍之功,怕是這一回也用不著了。”


    聽著妻子冷嘲熱諷,楚雲譯再忍耐不住,一巴掌打到了她的臉上。


    他惡狠狠的罵道:“喪門星!早知道你們衛家這般不濟事,我便應該早早的休了你!”


    衛氏被他一巴掌打翻在羅漢床上,口中腥甜一片,她忍不住咧嘴一笑,語氣陰森:“當年看我衛家鮮花著錦,哭著求娶的時候,是哪個恬不知恥的連著登了十回門,才讓我父親應了這門親事,成了親之後國公爺靠著我兄長在西北打仗,其中押解軍需物資又撈了多少好處?如今說翻臉便翻臉,到底是衛家不濟事還是國公爺不濟事?不過國公爺也莫急,早早晚晚總會輪到你!”


    衛氏在得知皇後甍逝的消息之後,心中便知自己這個國公夫人算是當到頭了,也不在意跟丈夫撕破臉皮,反正她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的太多了,若皇上當真要清算,總不會落下一個她的。


    鎮國公被衛氏這番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到,伸手便抄起幾案上擺著的花樽往她身上砸過去。


    屋子裏一片丁零當啷的聲音,不可開交。


    門外正拿著一隻食盒的楚少修收回了正準備敲門的手,擔憂的看了眼房門。


    好幾日了,父親母親總是爭執,爭執到頭便是動手,屋子裏的擺件兒已經前前後後的換了好幾撥,卻不知道這樣人心惶惶的日子要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修大奶奶梁氏在他身邊安撫道:“夫君,既然公公跟婆婆有要緊事,咱們還是過一會兒再來吧,這燕窩先擱在小廚房讓人用小火溫著,等他們平靜下來了,咱們再拿來給他們吃也是一樣的。”


    楚少修抬頭瞧了眼妻子,微微的歎了一口氣:“辛苦你了,這些日子嶽家出了這樣大的事,家裏還要你忙前忙後的照應。”


    梁氏臉上浮了一抹淺笑,憔悴的麵容越發的有些蒼白,“也沒什麽,人吃五穀雜糧總是要經過這麽一回的,隻是可惜了棟哥兒,被那麽個毒婦帶累,如今丁憂在家中,就怕他傷心過頭,做什麽傻事。”


    楚少修想起了梁文棟的婚約,又感歎一聲:“小舅子也是命苦,分明那樣的才學,卻配了個蠢婦……”


    提及顧曼曼,梁氏眼底就越發的陰鬱起來,若不是因為家中事情太多,她早就給顧曼曼一個沒臉了,哪裏還輪得到她來對棟哥兒挑三揀四,生像是旁人不知道她那點醃臢事似得。


    兩人相對一眼,皆歎一聲,也不知要說什麽好。


    有小廝上前稟告:“世子爺,宮裏來人了,說是太後娘娘有旨意下來!”


    楚少修一愣,連忙吩咐丫鬟去請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他則是由梁氏服侍著更衣,然後一同去了二太夫人的院子。


    鎮國公弟兄五個,因二太夫人還建在,所以一直沒有分家,五房人擠在鎮國公府中,吃穿用度都是由著鎮國公的俸祿跟公中的銀錢裏出,一大家子過的捉襟見肘。


    二太夫人本管著家中事務,後來因鎮國公娶了衛揚做妻子,與她政見不符,後索性便不主事,隻是在府中頤養天年,此時神采奕奕的穿著誥命服站在院子裏等宣旨的內侍。


    等五房人都到齊了,鎮國公跟鎮國公夫人才姍姍來遲,兩人臉上的表情十分不好看,仔細瞧還能瞧見鎮國公脖頸下頭冒出來的紅痕,就像是用尖利的指甲劃過似得,而鎮國公夫人衛氏臉上蓋著厚厚的粉,隻看出一雙眼睛泛著紅,旁的也看不出什麽來。


    宣旨的太監見人都到齊了,也不耽擱,直接宣讀起來,眾人聽了之後,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鎮國公夫人衛氏更是一下子便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太後下旨奪了鎮國公夫人的誥封,理由也十分有趣,說鎮國公夫人因先前在皇後殯天時,在朝鳳宮中對皇後不敬,所以太後才會下此旨意。


    衛氏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太後會拿這麽個荒唐的理由來做借口。


    她與皇後乃是一母同胞,皇後殯天,她心中悲涼至極,又如何可能在朝鳳宮中對皇後不敬?這樣的理由也委實有些太可笑了,可偏偏皇家就能說得出口。


    二太夫人看著院子裏雞飛狗跳鬧哄哄的一片,心中大感失望,搖了搖頭,讓身邊管事婆子給了內侍封紅送走了內侍,這才轉頭回了院子,讓一院子的人都散了,單單留了鎮國公下來。


    ……


    與此同時,陸家卻是一片歡欣熱鬧。


    皇帝下了旨意,升了陸正明為文華殿大學士,並授予太傅一職,雖然是虛職,但陸正明卻是由從一品晉升成了正一品,而且順利的入了內閣,在梁行庸這個內閣首輔辭世的情形之下進入內閣,不得不說是一個好消息。


    大何氏一臉欣喜的看著皇帝賞賜的十兩黃金和兩柄玉如意,笑得合不攏嘴。


    “老爺,咱們這可真是苦盡甘來。”


    原本貞姐兒的事兒一出,陸家這幾個月來都沒有過什麽喜事,沒想到會有這樣大的驚喜在後頭。


    陸正明沉吟道:“將這兩柄玉如意添到貞姐兒的嫁妝單子裏頭,等姐兒及笄了,出閣的時候也讓他們好好瞧瞧。”


    大何氏連連點頭,“這幾日貞姐兒的嗓子似是好了許多,我這便讓人將東西添進去,也好叫她也高興高興。”


    說著便讓丫鬟捧了玉如意,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女兒的院子裏。


    大何氏拉著陸妍貞的手,語重心長的道:“你爹他如今也算是順利的入了閣,你往後不要總覺得是你拖累了家裏,若不是因為皇上憐惜咱們家,也不會給了這樣的恩寵,你爹他論資曆是比不上謝硠寧的,可偏偏是你爹入了閣,這裏頭也是有皇上補償的成分在的。”


    雖說這樣的話是有些言過其實,但陸妍貞確實是被鎮國公夫人所害,這一點早在事發之後,陸正明便查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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