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慈安宮中一片人仰馬翻,眾人都跪倒在地給文帝行禮。


    而太後心中卻清楚,文帝這一趟,定然不是普通的問安,她惡狠狠的看了嬋衣一眼,她不信會這樣湊巧,她要發落安親王妃的時候,皇帝會及時趕到。


    她看了殿中立著侍候的宮人太監們,蒼老的眸子眯了起來,看來宮中的這些下人是時候要換一撥了。


    文帝免了大家的禮,嬋衣也順勢站起身子來。


    太後臉色陰沉沉的看著文帝,“皇帝不在乾元殿料理政務,來慈安宮有何要事?”


    朱太後這話一點兒沒有給文帝台階跟臉麵,當著滿屋子的內命婦外命婦就要下皇帝的臉麵,這讓屋子裏的人都恨不得將自個兒縮得最後麵,生怕不當心被卷進大燕最尊貴的母子倆人的爭鬥漩渦之中。


    文帝沒有意料之中的薄怒,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著,眸子裏的清冷也比往日少一些。


    他沉聲道:“朝堂上亂糟糟的,為了給皇後擬一個諡號已經吵翻了天,朕過來,也是想問問母後的意思,母後您看是聖德恭淑好還是明德敬賢好?”


    話音一落,太後臉色比之前更沉了幾分,無論是聖德恭淑還是明德敬賢* ,皇後都配不上,她活著的時候就自傲自滿獨霸後宮,死因更是因為太子逼宮,她為了讓皇帝對太子網開一麵,才自縊而亡,若不是顧及著皇家的體麵,就皇後這樣的死法,根本不可能給她這般操辦。


    皇帝這句話看著像是在征求她的主意,實則根本就是在敲打自己,別忘了皇後是為了什麽死的。


    朱太後氣急敗壞,可卻無計可施。


    沉默許久,朱太後才咬牙道:“這些不過是虛名罷了,皇帝自個兒拿主意便是,索性皇後也是個大度的,不會計較這些虛名。”


    到了最後,她還不得不為皇後遮掩,不得不承認自個兒選的這個兒媳婦好。


    嬋衣聽了這樣的假話簡直忍不住替太後感到臊的慌。


    若不是她一早就知道太後跟皇後之間不合,恐怕此刻也會跟那些不明內情的人一樣,以為太後對皇後這個兒媳婦十分的滿意。


    文帝點點頭:“那便孝敏仁淑吧,皇後向來孝順母後,這個諡號也算是全了她的一片心思。”


    朱太後又忍不住牙根酸疼起來,皇後什麽時候孝順過她了!天天跟莊妃打擂台,不但將太子養得跋扈狠毒,更是將莊妃誕下的皇子害得早夭,若不是因為這個,太子的位置哪裏還輪得到楚少洲!


    文帝說完,似是想到什麽,又加了一句:“朱家的璗哥兒將才也回了家中,有禦史上折子,說朱家向來清流,又是母後的母家,自從在清河縣開了驪山書院之後,更是給大燕培養了無數人才,對社稷功不可沒,上請奏封,朕想了想也覺得這些年有些虧待了朱家,便允了。”


    太後愣住,皇帝這話是什麽意思?上請奏封什麽?難不成是要給朱家兩個哥兒一個什麽職位?


    她還來不及欣喜,便聽文帝的後話。


    文帝聲音是輕飄飄的,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太後幾乎暈厥,他說:“朕便讓王正恩擬旨,封朱老太爺為文昌侯,也算是與朱家以文傳世的家風相符了。”


    文昌侯!


    皇帝這根本就是在打壓朱家,哪個權貴之家會出文臣!偏給朱家這麽一個爵位,子孫後代都要背著這麽個爵位而在仕途上從文轉武麽?


    朱太後隻覺得天旋地轉,腦中大片空白,在羅漢床上便坐不住要站起來。


    可剛剛起身,便一頭歪倒下去,將身邊服侍的舒月姑姑嚇了一大跳,連忙用力扶她,奈何朱太後常年在後宮沒什麽煩慮養得十分富態,哪裏是舒月能夠扶得住的,一下兩下便險些讓太後倒在地上,還是身邊的淑妃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太後。


    殿中霎時間亂了起來。


    文帝看著亂糟糟的內殿,忍不住皺起眉,“還不趕緊請禦醫!還有你們,”他看了眼殿中滿滿當當的內命婦跟外命婦,一臉的不耐,“都散了吧,記得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


    眾人屏息垂頭斂著眉目從文帝麵前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嬋衣走在最裏邊,一邊兒側著頭看了眼朱太後被抬到羅漢床上,一邊兒皺著眉想,太後也實是太不經事了,即便朱家真的封了爵位,子孫後代也隻會有福蔭,便是沒有入閣拜相的可能,也是能夠報效朝廷的,若朱家當真不計較這些,太後就不會是這個反應了。


    所以由太後這般便能夠看出朱家沽名釣譽的本質,虧她還真當朱家有那麽幾分風骨,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


    與慈安宮的哄鬧相比,朱家就顯得寂靜了許多。


    朱璗風塵仆仆的回到家中,還來不及清理一身的髒汙,便被朱老太爺喚了過去。


    “這麽說來,皇上真的下定主意要給我們朱家一個爵位來作為補償了?”朱老太爺喘息了半天,才將胸中那股子濁氣呼出去,一雙鋒利的眼睛看著朱璗,一刻不鬆。


    朱璗看著朱老太爺破風箱一般的喘息不停的身子,眼中微微有些不忍之色。


    許久,他才點頭,道:“是的祖父,皇上在乾元殿是這麽說的,還說文昌侯這個爵位是皇上與幾位閣老商議許久才擬定好的,這爵位與我們朱家的家風相稱,讓孫兒先回來跟祖父報喜。”


    朱老太爺聽了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因年邁加之身子受損,聲音嘶啞之中還帶著粗喘,是一種類似“嗬嗬”的笑聲,聽起來有些可怖。


    朱老太太在一旁連忙幫朱老太爺順順氣,生怕他笑著笑著便背過氣去。


    朱老太爺抬起手搖了搖,一雙厲眸圓睜著,跟平日裏的慈眉善目天差地別,他嘶著聲音沉沉的道了句“不妨事!”然後對朱璗道:“璗哥兒!你且記著,縱是咱們朱家有了爵位,也與雲浮世家不同,咱們家向來是以文傳家,即便入仕也走的是文臣的路子,既然如今文臣走不通了,那也正好,有了爵位便是勳貴,勳貴勳貴,有功勳才能顯貴,既然是勳貴子弟,雲浮城中,自有我們朱家的一席之地!”


    朱璗卻被朱老太爺這番話給弄糊塗了,他們朱家向來是清流,哪裏會有勳貴子弟的這條路子可走?何況他們家經營的也隻是文臣這邊的一撥人,武將那頭可卻是半點頭緒也沒有,如今忽然成了勳貴之家,文臣是再不能結交了,而武將之中又多不喜他們清流的才識,讓他來看,這一盤棋卻是不戰先輸了。


    朱老太太知曉孫兒這是想左了,臉上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低聲提醒道:“你忘了瑿姐兒的夫家是誰了?有了四皇子這個妹夫,你縱然不能在西北馬市分一杯羹,至少也是能夠在燕雲衛、五城兵馬司,或者是九城營衛司這樣的衙門當差的,你可別小瞧了一個爵位,先前武宗皇帝生母先孝念皇後的母家如今就掌管著五城兵馬司,是堂堂的指揮使呢。”


    她這麽一說,讓朱璗醍醐灌頂,瞬間明白過來朱老太爺的意思。


    既然文臣的路子走不通了,那麽走一個權臣的路子還是可以的,縱然他骨子裏還是個文人,但在一些衙門裏做做文職的差事,掌著大權也是很有前途的。


    誰說勳貴就一定要會上陣殺敵了?掌管著燕雲衛跟神機營的幾個大人隻需要有一身好體魄便足夠糊弄人了。


    朱璗斂眉垂目低聲道:“孫兒知曉了。”


    朱老太爺見孫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點點頭,臉上的厲色也漸漸褪去,重新又換上一副慈和的麵容,微微一笑,“你從西北千裏迢迢的趕回來想必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吧,若是璧哥兒問起來,先瞞著他,省的他再生事!”


    朱璗心中一凜,知曉祖父這是越發的不待見胞弟了,也不多做解釋,點頭應下。


    待回到院子,他緊繃的精神在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後,也漸漸鬆弛下來,將未幹的濕發披散開,自個兒躺在暖榻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雜書,腦子裏想的卻是西北的賬務。


    怪不得皇上心係馬市多年,便是他這麽短短幾月在馬市斂的財,就足要趕上朱家上下加上驪山書院三年的吃穿用度了,若不是事出突然,他在馬市再待一段日子,便能夠給朱家掙下一副不小的家業,便是往後瑿姐兒出嫁也不愁嫁妝了。


    可惜,他這麽沒頭沒腦的被招了回來,在宮中甚至來不及見一見姑祖母,便被皇上打發回家中。


    也不知宮中到底出了什麽事,姑祖母那裏又是什麽情形。


    他正想得出神,門忽然被嘎吱一聲推開。


    “大哥,你回來了!”


    朱璧朗聲喚了他一句,聲音裏充滿了喜悅之情,仔細聽,還帶著幾分壓抑。


    朱璗在心中歎息了一聲,他這個胞弟哪裏都好就是性子太倔,有些話不能逆著他說,要摸著他的脾氣順著說,他才聽得進去。


    他開口應道:“二弟,你這些日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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