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氏胸口起伏,終於狠下心來,對陳媽媽說道:“那個萱草,讓她加大劑量吧。 ”


    陳媽媽一愣,忙勸道:“姨太太,這個時候若是被發覺了,怕……”


    “你就是東怕西怕的,怕了這麽多年,那賤人還好端端的占著位置不肯死,賭一次吧,若當真被發覺了,不過就是一死罷了,熬了這麽多年,我實在累了……”


    夏世敬走出西楓苑,寒風過境,直將他渾身吹的骨頭縫都發寒。


    抬頭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無悲無喜的照了萬年,不知它是否也會有無奈的時候。


    看著一地的皚皚白雪,低聲的歎息一聲,若離得近,便能聽到那聲歎息,夾雜著一個名字——顏如雪。


    夏世敬在院子裏走走停停,身後跟著夏冬,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也不上前伺候,隻像個尾巴似得,跟著他四處走。


    夏世敬喟歎一聲,想起今日母親說,顏氏將新納的妾室屋子裏的擺件砸了,他轉身去了明月樓。


    趙氏正在梳洗,打算更衣入睡了,忽然聽聞碧草說老爺來了,急忙擦淨臉,起身相迎。


    夏世敬看了眼屋子裏的擺設,果然,昨日擺的好幾件珍品都沒了,換上了庫裏的幾件琺琅彩花瓶,雖然也是極好的,卻不如昨日的那幾件珍奇,心中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趙氏算的上是察言觀色的好手,立即就知道夏世敬心中所想,開口道:“這幾件擺件都是二小姐下午開了庫房送來的,說給妾鎮宅子的。”


    卻半句不提顏氏的行徑,夏世敬心中對她便有了些許憐惜,看著她白淨的臉頰,低聲道:“難為你了,剛來就遇見這樣的事。”


    趙氏低了頭,臉頰上泛起紅暈,小聲的說道:“妾不打緊的,今日四太太還來給妾做臉麵,妾打小遇見的糟心事多了,能來夏府已經是上天庇佑了,老爺再這樣說,妾真的就無地自容了。”


    夏世敬見她話說的誠懇,心中對她的珍惜更深,想到自己那裏還有架楠木屏風放在庫房裏,轉頭對夏冬道:“明日去開了我那邊的庫房,將楠木屏風送來明月樓,正好這裏少一架屏風。”


    趙氏忙擺手:“老爺的東西還是留著給少爺們吧,妾這裏東西一應俱全,什麽都不缺了。”


    人大約都是這樣,別人越是推辭,就越願意將東西送出去,夏世敬笑道:“他們什麽都有,倒是你這裏,要什麽沒什麽,就這麽定了,不許再有異議,我困了,歇息吧。”


    趙氏嘴角彎起,上前伺候夏世敬更衣,見此,屋子裏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夏世敬低下頭便能看到趙氏溫順垂著的眉眼和嘴角溫柔的笑意,忽然覺得這個新妾室容貌耐看的很,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見到她眼裏的帶著羞怯的驚慌。


    想到昨夜,她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感覺,低下頭吻住那張小嘴,不停的輾轉著,伸手去褪她的衣衫。


    趙氏十分溫順,他在她這裏,從來聽不到一句拒絕,偶爾動作的狠了,惹來她略微大聲的呼聲,讓他心跳連連,忍不住就更加的粗暴,惹的她嬌喘不斷。


    一場激烈的房|事之後,他摟著她心滿意足的沉沉睡去,隻剩趙氏一人半眯著眼,看著眼前這個已過而立之年的男子,不得不說他保養的不錯,眉目儒雅,麵容白淨,腰身也是均勻有力,與街上那些五大三粗的莽漢十分不同。


    她之前說能來夏府做妾,是自己的福分,這話確實是真心話,若不是來了夏府,自己的兄弟如今哪裏能有束脩去進學,所以她必須在夏府立住腳跟。


    ……


    第二日一大早,夏世敬就讓夏冬開了庫房,送了架楠木屏風過來。


    楠木屏風雕刻的十分精細,屏風四個腳是用赤金裹著的,屏風上四處鑲嵌了琉璃青金石和瑪瑙,整座屏風雕刻的是一副孔雀開屏的圖樣,孔雀的眼睛還鑲嵌了上好的珊瑚,看起來像真的一樣,孔雀身上的羽毛跟周圍的花朵更是栩栩如生。


    這樣一架屏風往屋子裏一擺,立刻將整個屋子顯得富麗堂皇起來。


    碧草暗自咋舌,這個趙姨娘可真夠厲害的,一出手就讓老爺送了這樣珍奇的東西來,就是不知這份榮寵能維持多久。


    趙氏卻不敢得意,在服侍了夏世敬上早朝之後,便去了福壽堂給老太太、太太請安。


    老太太因昨日跟夏世敬置氣,晚上沒有睡好,早晨起來精神有些不濟,此時謝氏正幫著給她按摩頭部,嬋衣在東次間裏準備早膳,夏明辰、夏明徹跟夏明意在一旁說著近日的學業。


    夏明徹清朗的聲音傳出來:“祖母,五舅舅這幾日隻考問了孫兒念過的書,孫兒就有多半是答不出的,孫兒跟著五舅舅念了幾天書才明白什麽是讀書。”


    老太太起了興趣,問道:“都問了你些什麽?”


    夏明徹回道:“孫兒之前學到了《大燕誌》中的《柳毅傳》,五舅舅就問孫兒,柳毅將軍救下了袁氏母子的時候袁氏的兒子幾歲?孫兒將那《柳毅傳》倒背如流的,卻沒一句是提到了袁氏兒子的年紀,孫兒想了半天答說書中未曾寫,五舅舅就拿戒尺打了孫兒手心十五下,還問孫兒可否知曉了,”


    “孫兒又想了許久,依然不知,五舅舅就說,柳毅將軍發兵出征羌戎是在兆豐二十五年遇見的袁氏母子,《柳毅傳》中有記載羌戎大亂是在兆豐九年的冬天,而袁氏是在羌戎大亂時,丈夫被征兵征走的,袁氏在丈夫走後才生下的兒子,袁氏的家鄉受了災逃難出來遇見的柳毅將軍,那袁氏的兒子在被柳毅將軍救的那年正好十五歲。”


    “五舅舅說念書需要動腦子,切忌生搬硬套死記硬背,若不能明白書中所講,念再多的書也是枉然,孫兒對五舅舅是心悅誠服。”


    老太太欣慰的點點頭,“你五舅舅學問好,品行高潔,你跟著你五舅舅念書,日後必然能博得個好的前程。”


    謝氏附和道:“你父親沒什麽兄弟能幫襯上,好在你幾個舅舅都是學問好的,你念書有何不懂之處就問你舅舅,切記要虛心不可自滿。”


    夏明徹恭敬道:“母親放心吧,孩兒定然努力念書,日後考個探花郎來給您臉上爭光。”


    老太太笑道:“好,有誌氣!這才是咱們夏家的孩子!”


    嬋衣在東次間聽著,心裏一笑,上一世的二哥可不就是探花郎麽,二哥中得探花的那日,家裏張燈結彩,而二哥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了祠堂,對著母親的牌位鄭重的磕了三個頭,說,“孩兒不負母親所望,中得探花。”短短一句話,卻數次哽咽不成聲。


    上一世母親亡故,給他們兄妹三人帶來的影響各不相同,兩位哥哥更是比從前還要努力,才會有之後的成就。


    嬋衣將腦子裏的那些回憶通通的甩出去,這一世母親安好,而顏姨娘,如今也被父親禁足在了西楓苑,顏姨娘手下的那些人都被祖母剃的毛幹爪淨,她相信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嬋衣走出東次間笑著對老太太道:“祖母,早膳擺好了,您來用膳吧。”


    老太太點頭笑道,“今兒就都留下來吃早膳吧,晚晚一大早的忙活,說是有媳婦愛吃的軟米三寶粥,和辰哥兒愛吃的水晶蝦餃,徹哥兒喜歡的金絲鬆仁餅,連意哥兒愛吃的香菇雞蓉麵都一早就備好了。”


    嬋衣過去跟謝氏一起扶老太太起身,嘴裏嗔道:“還有祖母昨兒念叨的的素三鮮餛飩,是孫女特意吩咐廚房將木耳、地栗跟藕剁成餡兒,用熬了兩個時辰的大骨湯做的湯頭,放了海米跟海菜,鮮得很,您一會嚐嚐就知道了。”


    老太太笑嗬嗬的任由她們扶著坐到了首位上,佯裝不悅道:“昨兒才說了你跟蕭家小姐去吃的素三鮮什錦麵,今兒就照葫蘆畫瓢的給祖母上了一份素三鮮餛飩,是看祖母老了,走不動了,不能去外頭吃麽?”


    嬋衣捂著嘴就笑,嗔怪道:“這幾日風雪大的很,改明兒祖母想吃,我去將那麵館兒的廚子請來讓他在府裏做給您吃不就得了,哪裏需要您去那麽遠的地方就為吃一碗麵呢。”


    “你個小猴兒,就知道拿好聽的話來哄我。”老太太佯裝怒氣的瞪她一眼,含笑的嘴角卻出賣了她的心情。


    時下並不是特別講究男女不同席的,尤其是這種尋常的家宴,老太太跟謝氏入座之後,幾個小輩們也都入了座。


    夏明意坐在在她的左手邊,正夾著一隻水晶蝦餃放到她麵前的小碟子裏頭,悄聲對她道:“明兒我跟二哥打算去夕柳營看大哥比武,姐姐,你要不要去?”


    嬋衣聽得此言愣了愣,低聲問道:“你何時跟二哥哥這般親近了?”


    夏明意溫和雅致的麵容上閃動著明快的笑意,“近幾日我也跟二哥哥一同去跟五舅舅念書,自然親近了許多,五舅舅還誇我棋藝好呢。”


    嬋衣見他一副顯擺的模樣,忍不住打趣:“是呢,棋藝好到連輸我五盤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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