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以前的白玉容歸真的不是這張麵容?


    溫陌君看到蘇珝錯的動作,目光一駭,倉促的別開了臉,她是否早已察覺到了一角真相?


    相對幾人之間那難以言明的晦謨,雲穹的目光四處張巡,時間已過了近一個時辰,自己的人馬為何遲遲不到?


    三隊人呈三足鼎立的模式將灑著月輝的地麵分裂成三個板塊,白玉容歸未帶多少人,加之兩輪嘶力的混戰,剩下的人不足百人,就算加上蘇珝錯的死衛也隻是近百人而已。


    而溫陌君與雲穹那邊的情況比起他們更糟,近千人生生夭折,隻剩下了一群驚懼且無力再戰的傷病,他們都是一群普通的士兵,就算其中有少部分是稍微厲害的,但是也比不過其他人精心訓練的死衛。


    站在不與他們相交的板塊上的楚銜玉看到幾人中隻有雲穹在環顧四周,他的目光也跟著掃視了四周,暗影聯袂,山巒幽覓,四周除卻濃濃的暗色什麽都沒剩下。


    風依然嗚咽的刮著,回蕩在寂靜的山穀中格外淒涼。


    “西戎陛下,你可是在等你的援軍?”他的聲音破開風聲,直達雲穹耳畔。


    雲穹心弦一繃,轉頭回以楚銜玉一個淡然的神色,“怎麽?楚將軍想要為朕解惑?”


    兩人的對話讓溫陌君與蘇珝錯都紛紛回首,這時溫陌君才回神,的確,六萬大軍雖然有五萬還在寒江之巔,但是還有近八千的士兵正在往這邊趕,已經足足一個時辰了,竟然沒有半點消息。


    這十分蹊蹺!


    蘇珝錯不知他們到底怎麽計劃的,但是聽聞對方也能猜出一二,毫無疑問這當中自然有楚銜玉的陰謀算計。


    “九虛,你們的人馬呢?”白玉容歸能這樣趕來,一定還有援軍在後方。


    九虛蹲在蘇珝錯後方,低聲道:“主子出行時,曾吩咐青瑤公主按兵不動,但是後來青瑤公主接到了一封密信,就馬不停蹄的趕來,如果她沒有忘記主子的叮嚀,應該是帶兵出行的。主子來了這邊,她也是清楚的。主子遲遲不歸,她自然會趕上來,隻是時間上九虛無法確定。”


    蘇珝錯聽後,掌心一翻,將自己的內息絲絲縷縷的推入白玉容歸體內,她習慣了灑脫肆意的他,習慣了壞笑溫文的他,實在看不慣此刻這樣無聲無息的他。


    九虛看到蘇珝錯的動作,麵色欲言,卻很快又淹沒了。


    楚銜玉抬頭看了看月色,皓白而冰冷,低下頭時眼底沁著月光,格外幽寒。


    “你等不到了。”


    一句話讓雲穹極力壓製的情緒隱隱突破,他壓低聲音道:“為何?”


    楚銜玉無聲勾唇,一字一頓道:“因為我的人到了。”


    話音一落,他們所在的四周驀地出現一圈黑影,他們宛若城牆將四周的風禁錮在內,將頭頂的月光隔絕在外,原本浩蕩的天地突然間就被他們切割為了如同巴掌大的地兒。


    四周的空氣倏的抽緊,隨著他們的團團相裹,蘇珝錯覺得空氣無端端的都被擠壓了出去。


    但是四周的黑影濃度還在加深,可見對方是有大批援軍趕到了。


    而他們的援軍沒有到。


    雲穹看到楚銜玉的人馬出現,麵色一驚,這說明……自己的人凶多吉少了。


    可是這怎麽會!


    楚銜玉雖然是將軍,但是被溫陌君廢了將軍之名就交出了兵權,就算有著破國餘孽為他所用,但是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騰出那麽多人手啊。


    退一步來說,若是他藏有那麽多的人在詔月,不可能溫陌君與白玉容歸都不能發現啊。這些人突然出現,到底是為了什麽。


    雲穹的震驚以及沉默都被楚銜玉看在了眼中,黑影團團圍住了他們,卻沒有擋在楚銜玉的身前,所以他的聲音坦然而響亮。


    “西戎陛下,未免過於大意了,雖然當初景國已經被你揣入了懷中,但是你不曾為他們做過什麽,許諾過什麽,就把自己的人駐紮在那裏,你以為他們納入了西戎的國土,就是你西戎的子民,卻不知縱然國土已變,人民卻未變,他們依然是景國百姓,他們有著自己的血性。”


    一番正大光明的說辭落入雲穹的耳中,引得他放聲一笑,“你這是煽動民反,讓他們淪為被你拿捏的傀儡。”


    楚銜玉不否認,目光看了看四周,道:“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身為天子的人到底是如何讓上天庇佑的!我也要讓這個上天看看,我如何扭轉乾坤的!”


    雲穹的眼底盡是殺機,“我西戎不是好欺的,楚銜玉,今日你非死不可!”


    他張狂一世,何時被人這般算計過。


    蘇珝錯聽聞兩人的對話,看著四周烏壓壓的人群,少說也有萬餘人,而他們就算加在一起,總數也不過千,這樣的人力懸殊不是好事。而且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之前廝戰了一番的,無論體力還是靈活度都大不如前。


    這硬仗的勝算,可謂是微乎其微。


    “姑娘,九虛將主子托付於你,無論如何九虛也要為你們殺出一條血路,還望日後姑娘多多善待我家主子。”九虛緩緩起身,捏在手中的劍迎著月光,翻騰出了抹抹殺氣。


    “九虛。”蘇珝錯還在耗損內息試圖壓製白玉容歸體內被催發的毒,聽聞九虛一心赴死的話,心頭一顫。


    嚴羲看著九虛大義凜然的模樣,心念一動,如今麵對這般天塹般敵眾我寡的局勢,就算是拚死一搏也未必能從毫無空隙的人群中殺出出路,但是九虛有這樣的決心,他亦然。


    “嚴羲也願拚死護主子逃出生天。”


    嚴羲後方的人也紛紛響應。


    蘇珝錯望著麵色堅定,一臉決然的眾人,目光穿過人群縫隙望著一臉冷漠的楚銜玉,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他要在今夜定乾坤,便是要屠殺所有會阻擋著他前行的路的障礙。


    那雖然人數眾多,但是這些人裏麵定然還混著景國的兵力,若是他們真的一心赴死,未必就會沒有生機。


    “公子。”莫崢站在溫陌君旁邊,看著四周的人,低聲請示。


    溫陌君望著蘇珝錯,從她走向白玉容歸的時候他就看懂了她的選擇,或許是他們之間的矛盾太深,擦身而過的機會太多,以至於兩人都走到了看不到退路的地步。


    所以才在這條無望的路上越走越遠。


    最終失之交臂。


    “我們要突圍,怕是不易。待會兒混戰起的時候,你設法帶走阿錯與容親王。”


    “公子,這不行!”莫崢不樂意,要帶走他也隻會帶走溫陌君與蘇珝錯,不會帶走白玉容歸。


    “這是命令。”溫陌君加重語氣。


    “可是……”莫崢想要爭辯。


    “不要忘了。”溫陌君的神色變得凝重,“他才是你們的主子。”


    莫崢張著嘴,無力再辯。目光看著被蘇珝錯貫以內力的白玉容歸,眼中盡是無奈。


    “就算如此,莫崢也會拚命保住公子,如若不然莫崢寧可一死。”


    溫陌君見莫崢這般堅定,無奈的歎息。


    他本就是被死亡選中的人,多爭無異,帶著他不過是徒增一個累贅而已。


    莫崢的堅持他雖感動,但是也不能改變他的決定。


    幾人都打定了自己的主意,剩下的便是雲穹,他知道楚銜玉巧言善變誘惑出了景國的傾國之力,將自己的人馬截斷。但是他不認為對方能夠將自己的人馬殺盡,應該隻是用著某種方法困住了他們。


    所以他要的隻是時間。


    隻要再等兩個時辰,就算那邊的人趕不到,其他的五萬兵馬也會橫渡寒江,前來接應他。


    “看來你們都有了各自的覺悟啊,若是此刻我不成全你們,倒顯得我小氣了。”楚銜玉的聲音輕似玫鬼魅,聽起來寒骨徹心。


    “生死未定,你未必是勝者。”雲穹淡然回答。


    “好,那就讓我看看你們到底能撐多久。”楚銜玉縱身一躍,重新跳到了馬車車頂。


    文柔看著無端殺出來的人,緊靠著馬車站著,滿心緊張。


    最裏側的人在楚銜玉的暗示下,跨出了一步,銀光乍起,森森的光跳躍在黑夜中,閃動著即將收割他人性命的興奮之澤。


    嚴羲率先拔劍而出,堅守在蘇珝錯前方。


    這時,一直不曾醒過來的白玉容歸,發出了一聲輕吟,緩緩睜眼便看到了蘇珝錯。


    “阿珝。”一聲有氣無力的呼喚後,他的手緩緩抬起,握住了她壓在胸口為他輸內力的手。


    蘇珝錯掌心的內力一撤,凝視他,卻突然間不知該說什麽。


    白玉容歸醒來便察覺氣氛不對,扭著頭看了看四周,才知他們身陷圇囹。他動了動身,放開了握著她的手,反手將另一隻手搭在她肩上,半依靠著她站了起來。


    身子的虛弱讓他知道自己定是中了什麽毒,想不到萬般小心,卻還是棋差一招。


    看到站在車頂的楚銜玉時,他冷哼了一聲,隨即收緊了蘇珝錯的肩,答:“阿珝,我們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蘇珝錯扶著他,輕輕點頭。


    這時第一批人已經圍攏,與雲穹那邊的傷病展開了生死之戰,銀光四起,血腥彌漫,墨色與紅色相映相托,渲染了整個天地,鬼魅得使整個夜色都變得綺麗。


    “跟我走。”白玉容歸伸手按住蘇珝錯的手,低聲對她道。


    蘇珝錯卻望著不遠處的溫陌君,沒有動。


    “容歸,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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