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辛的話讓鍾亦可愣了下,她立刻翻看自己的手機,確定自己並沒有錯過佟佑安的電話或消息,不禁問道,“他怎麽了?有事直接找我不就好了?”


    阿辛搖頭,“他也沒說太細,隻讓我告訴你,他最近可能會因為家裏的事忙到顧不上你,而考慮到你最近的心情不太好,他想為你安排一次度假,你剛好邊度假邊專心繼續你的設計稿,你盡快收拾一下,明天鄭浩就會去接你。他特別強調,要你務必一切聽他的安排。”


    鍾亦可立刻想起了肖鈺找她談話的情景,也一下子記起來肖鈺給她的三天期限。佟佑安突然做這樣的安排,難道是因為肖鈺即使在得知是她幫忙尋回了佟爸爸,也依然不肯接受她,他才隻能讓她暫時回避?


    “好,我都聽他的。”


    鍾亦可果斷點頭。


    不管他是什麽目的,她都相信他在為她、為他們做著最好的安排。如今前嫌盡釋,她又回到曾經那個一心愛他、信他、崇拜他的那個她了……


    而暫時遠離槿城也剛好算她應下了肖鈺迫她主動離開的要求,她不想讓佟佑安再因她和家人對峙,為難。反正這輩子她是鐵了心要和佟佑安在一起的,那麽,暫時的分開,甚至就算永遠拿不回佟太太的身份,又如何?隻要他們的心在一起就足夠了。她唯一的遺憾就是,她又要晚一些才能和她朝思暮想的女兒相見了……


    兩人都沒再說什麽。


    車停穩後,兩人快步走進了市局的大廳。


    在陳旭的安排下,鍾亦可順利找到了梁鑫誠物品裏屬於她父親的那些東西。不管梁鑫誠是不是已經遺棄或毀掉了部分物件,但起碼她拿到了父親的兩本日記,一個記事本,一本相冊,外加一個寫著她名字的小錦盒。


    本來已經控製住的淚水,在她的手觸到那些似乎能感受到父親氣息的遺物時,她全然崩潰,淚如傾盆。她緊緊的抱著那些東西,就像抱住了她日思夜念的她親愛的爸爸一樣,心如刀割……


    阿辛隻是輕輕擁住她,給著她無聲的安撫。她知道這一刻語言的安慰不僅沒用,反而是種打擾。


    陳旭囑咐了幾句,便讓人送她們離開,事已至此,知道她真實身份是蕭瀟的人,又多了陳旭一個。陳旭看著遠去的車影,想著佟佑安這些年的經曆,不由沉沉的一聲歎息。


    阿辛把鍾亦可送回住處後,並沒有離開。受佟佑安之托,在鄭浩來接鍾亦可之前,她要一直陪在鍾亦可身邊。從電話裏佟佑安的語氣中,她隱隱覺得他安排鍾亦可離開槿城似乎是出於一種更謹慎的保護,而在槿城已經被保護的非常妥當的鍾亦可,能因什麽人的威脅才需要他給她額外安排這樣的保護呢?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他的家人吧。她理解他家人對蕭家的憎恨和排斥,所以她更敬佩佟佑安對蕭瀟的這份堅定不移,或者說,是羨慕……


    阿辛不由微微輕歎。


    他電話裏說,他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她的幫忙,要等他回槿城後和她麵談。


    那麽,她能為他做些什麽呢?


    在特殊時期為他全力照顧女兒?或是幫他勸說家人接納蕭瀟?


    無論是什麽,她都會盡全力去為他做。


    這世上有一種愛情,就是看著所愛之人過得幸福,便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有人說這是最深情最純粹的愛,因愛而升華了心靈和修為;可也有人說這是因為根本不夠愛,否則愛的本質就是對身心的雙重渴望和占有,缺哪樣都不是愛情。


    但倘若有那麽一種人,她的入骨深愛早已戰勝了心底的占有欲,哪怕所愛之人在乎的人有危險,她都可以心甘情願去為之賣命,隻為成全那個人的圓滿。難道還能說,這樣的愛,不夠愛?


    阿辛看著房間裏捧著記事本泣不成聲的鍾亦可,輕輕的關上了門。


    她筆直的坐在側廳的沙發裏,英氣的眉微微擰起,漂亮的眸子裏,滿是沉思。


    當鍾亦可一字一句把父親的所有日記和信件都讀完的時候,已是天色大亮。父親的文字就像他那雙溫暖的大手,輕輕的抱著她,牽著她,領著她,把她這二十幾年的生命之路,從父親的視角,重新走了一遍。


    一整夜的時間,她的心沉沉浮浮,酸楚劇痛。


    父親對方俐那份隱忍的深愛讓她心疼難耐愛恨交加,而父親對她那份怎麽疼愛都嫌不夠的寵護又讓她於悲慟中難以控製自己對父親的刻骨思念。


    她的手輕輕撫摸著相冊裏的每一張照片,那是父親一張張排序整理的父女二人的每一張合影,在每張合影下都會有父親細心記錄的一些文字,或長或短,字裏行間滿滿都是濃烈的愛,每一個字都能觸發她泉湧般的淚水……


    “我是有多粗心,瀟兒小小的牙尖已經冒出了牙齦,我竟才發現她長牙了。和我漂亮的小白牙瀟兒合影留念。1993.11.03。”


    “寶貝瀟兒第一次在沒有任何支撐的情況下站穩並走了兩步,盡管還是摔倒了,疼哭了,可是一看到爸爸在向她招手,就立刻爬起來嘟著小嘴繼續走。爸爸愛你,瀟兒你最棒。1994.5.28。”


    “平生聽到的最好聽的兩個音節,‘爸爸’。瀟兒會叫爸爸了,爸爸紅了眼睛。1994.7.12。”


    “睡覺之前,瀟兒趴在我的腳邊,小手輕輕的抓著我的腳,我說,‘瀟兒不摸爸爸的腳,髒髒。’可我的瀟兒啊,她反而固執的抓緊了我的腳,一臉認真的告訴我,‘瀟兒怕爸爸冷,瀟兒給爸爸暖丫丫。’我的寶貝瀟兒,你知道嗎,爸爸很沒出息的濕了眼眶。這一刻,爸爸一輩子都不會忘。1996.2.11。”


    “昨天夜裏聽見瀟兒在夢裏喊媽媽,趕緊打開床燈,發現小床裏的她滿臉淚痕,正哭的傷心。好不容易把她哄睡,我卻徹夜難眠……而今天一早看著瀟兒自己笨拙的梳著她的長頭發,我突然覺得自己非常非常的對不起她……原諒我,瀟兒,全是爸爸不好,不能保護你的媽媽,不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讓你從沒有體會過媽媽的愛……請你,一定要原諒爸爸。1998.9.5。”


    “瀟兒幫我拔白頭發,卻把我的黑頭發也拔掉了好幾根,疼得我直咧嘴,瀟兒卻不停的笑,我彈了下她的額頭,隨口說道,‘爸爸老了,你會嫌棄爸爸嗎?’瀟兒摟住我的脖子,小臉貼在我的臉上,‘爸爸老了以後,我會像爸爸對我那樣,給爸爸喂飯,幫爸爸洗臉,扶著爸爸走路,我還會在每晚睡覺前給爸爸講故事!我和爸爸永遠永遠都不分開!’我的瀟兒寶貝,爸爸也不想和你分開啊,爸爸很愛很愛你,比你想象的還要愛你!2003.1.1。”


    “瀟兒開始有秘密瞞著我了。我突然意識到,我的寶貝瀟兒已經長大了。既為她的成長感到高興,又有種說不出的失落。2009.10.18。”


    “這是我們父女的第一次吵架。瀟兒哭的很傷心,我又後悔,又心疼,又生氣。她竟然瞞著我早戀,而且愛上了那個比她大了10歲、我並不能完全信任的男人!這個任性的丫頭啊,是不是真的被我寵壞了……瀟兒,這一次,爸爸是不會讓步的!2010.6.5。”


    這是唯一一張並非合影而是分別把兩人的照片拚在一起的“合照”,兩人在海邊所拍,應該是爭吵後談心時拍下的,照片裏的她腫著眼睛,對著鏡頭一臉的不高興,而她的爸爸則看著海的遠處,神情嚴肅異常。她顫著手指,輕輕的摸著爸爸的臉,淚水一顆顆的落在了手背上。對不起,爸爸,我當時一定是傷你的心了……真的對不起……


    而相冊的最後一張合影,是爸爸摟著已經孕肚明顯的她,她輕輕依偎在爸爸的肩頭,父女二人臉上都是暖暖的笑意。這張合影下方隻有寥寥數字,“瀟兒吾愛,一生平安。2013.9.9。”


    而這張合影,也是父女二人的最後一張了,此後便是漫長且永無相見可能的訣別……


    “瀟兒,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堅定的相信肖峻,不要任性做出任何決定。他是除了爸爸之外,最愛你的人,甚至,他會比爸爸能給予你的保護更多更久。我的瀟兒,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快樂的生活,這樣爸爸才能安心。無論爸爸身處何方,都會為你和肖峻,以及你們的孩子,祈禱平安和幸福……”


    “瀟兒,永遠都不要怨恨你的媽媽,一切的一切都是爸爸的錯。你媽媽是個很單純很善良的人,是爸爸不夠好,不夠配得上她,沒能給她幸福,也沒能給你完整的父母之愛。瀟兒,你要記得,善良的孩子不該對誰心存怨恨,尤其是把你帶到這世上的媽媽。我的好瀟兒,爸爸知道你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


    爸爸,爸爸……


    鍾亦可反反複複的看著父親留給她的一字一句,痛不欲生……


    淚流滿麵的鍾亦可把相冊和本子緊緊的,緊緊的,摟在懷裏。似乎隻要這樣摟緊它們,她的爸爸就好像從來沒有離開她,也永遠不會離開她一樣……


    ……


    直到阿辛和鄭浩來敲門的時候,鍾亦可才從她長長的不願醒來的空夢中回神。她把所有東西整理好,連同自己的情緒也一並整理著,而後神色哀傷卻堅強的走出了房間。


    “林子,你好好養身體,我離開一些日子,但我一定會回來看你。你放心,我絕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她輕輕的握著梁弈林的手,輕輕的和他道別。


    她卻不知,在她轉身以後,梁弈林顫抖的嘴唇間,虛弱的張合出幾個字的音節,有清淚順著他緊閉的雙眼,悄悄滑落……


    “瀟兒,對不起……”


    隻是已經坐上了車的她,沒機會聽到。


    她向開車的鄭浩低啞開口,“麻煩先送我去一趟一中心吧。”


    “好。”鄭浩立刻點頭。


    阿辛始終一路陪著她,走進了方俐的辦公室。


    推開門,方俐正在桌前凝神,麵色晦暗。


    鍾亦可站到她對麵,低頭看著懷裏視如珍寶的本子和相冊,似是艱難的下了很久的決心,才把東西輕輕的,小心的,放到她麵前。


    “這是我爸爸留下來的,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看一看。看完後請務必記得幫我收好,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如果你不願意看,那也沒關係,我現在就帶走。此後,請你保重,也不必惦記我,我會為我的爸爸,好好的生活。”


    鍾亦可聲音沙啞的厲害。


    方俐的目光落在她目光所在之處,張了張嘴,聲音也是啞的幾乎辨不出她的音色。


    “我會幫你收好,你放心。”


    鍾亦可的目光移到她失神的臉上,輕聲的說了聲,“謝謝。”


    她緩緩轉身,和阿辛一起離開。方俐望著她們離開的門口,望了很久,才起身去把門反鎖。她低頭看著桌上的本子,顫著手翻開了第一頁。隻是日期處那1993.9.12的數字和驍兒那一個稱呼,就讓她瞬間淚水崩落。


    那一天,是她離開他們父女的那一天。


    她永生難忘……


    那個稱呼,是這世上專屬於他的權利。


    她終生懷念……


    ******


    出了一中心的時候,天空忽然飄起了雪,而且雪花越下越密,很快地上就白白一層。


    車子開得很慢,阿辛忽然不放心的問鄭浩,“佑安讓你把亦可送到哪裏?這樣的天氣,是不是要改計劃?”


    鄭浩皺眉,還不等開口,忽聽鍾亦可手機響起。


    鍾亦可看著屏幕上的陌生號碼,接了起來。


    電話那端冷冷的聲音讓鍾亦可倏然打了個寒戰。


    “三天期限,你不會忘了吧?”


    鍾亦可抿唇點了點頭,“我記得。”


    “那最好。不過,為了讓你離開的更徹底,我還有幾句話想當麵說給你。你現在到望瀟園來一趟。”


    肖鈺的口吻絲毫不容她拒絕。


    鍾亦可看著窗外的雪,輕輕凝眉。


    望瀟園?


    他也回來了嗎?


    不然為何肖鈺會讓她去望瀟園?


    那是他們的家啊……


    “好,我馬上過去。”她輕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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