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出租車,再到下車上樓進房門,蘇芷若一聲不吭,甚至連出氣兒都像是在死憋著。


    蔡豆豆進浴室拎濕毛巾給她敷臉,出來時聽到嗚嗚咽咽的哭泣聲,邁了兩步發現沙發腳窩著一大團身影,大半個頭埋在沙發裏。


    兩人都是衝脾氣,見不得對方慫,她走上去伸手給人一把揪起來。


    “哭有屁用,既然自己選擇的路,痛死也要走下去。”


    蘇芷若吸了吸鼻子,沒吭聲。


    這酒喝得是難受不堪,人都說借酒消愁,可她反而是借酒增痛,身子不舒服,卻又說不出具體是哪個位置不舒服。


    蔡豆豆氣她,一想到穆少臣那模樣,心裏的火氣更是噌噌噌的往麵上冒,她幹脆大聲八氣的悚人:“都什麽年代了,要麽就大大方方跟人好,不好就幹脆點各走各道,別不跟人好還惦記。他要錢有錢,要顏有顏的,身邊女人成堆成堆的來,你當真以為人家往死裏耗在你這朵花身上呢?”


    很多時候人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事情總是看得很透徹,當真到自己的時候,雙眼都是蒙著紗的。


    蔡豆豆說得來勁兒,卻忘了自己當初那副慫樣兒。


    聞言,蘇芷若心裏怨:“我怎麽了,錯哪了?人心隔著一層皮的,誰知道誰心裏玩著什麽小九九,萬一我要是跟人好,最後給人死擺一道,我他媽找誰哭去?”


    “那你就自己憋死自己,千萬別半死不活,難受不說還讓人替你操心。”蔡豆豆也沒好氣,反正兩人一人拽著一頭,誰說誰有理。


    都什麽時候,蔡豆豆還來損她,蘇芷若“蹬”地從地上起身,轉身就往房間跑。


    蔡豆豆嘟嚷著吼她:“三兩句就翻臉,你這臭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


    許是哭過的緣故,蘇芷若總覺得屋子裏的光線過亮,起身掐滅,隻留了一盞床頭的暖黃色台燈。


    渾身上下的酒氣濃烈得像是從酒壇子拎出來的醉死鬼,她很想去洗個澡,偏偏連起身出門的力氣都沒有。


    兩眼眨巴眨巴了幾下,還是決定給自己清理幹淨再睡,手撐著床起來,放在床頭櫃的手機正好響起。


    掀著眼皮看清楚來電顯示,方才按下接聽鍵:“幹嘛?”


    沈懿軒聞聲,問道:“你這是喝了多少下去,聲音都成這樣了?”


    個性要強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極度不喜歡別人輕易的拆穿那層偽裝。


    他的這句話無疑不是生生揭開了蘇芷若的偽裝麵具,她有些兒厭煩,道:“有什麽事明天說,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怕說話太衝噎著你。”


    沈懿軒在那頭笑意洋洋:“你不是一直在找江茉莉嗎!我知道她在哪,要不要跟我走你自己看著辦。”


    要說這麽深更半夜的,有男人約她走,她還真不敢說走就走,主要是這條件太誘人。


    蘇芷若前一刻還是條被抽幹血水的幹枝,轉眼間像是給灌輸了十幾桶雞血,她身子一挺,直接從趟變成坐在床上。


    “你說的當真?”


    沈懿軒道:“我就這麽不值得信任?”


    想到在林雅兒婚禮那事,她心窩子的火氣都能聚集燎原,眼下就算是過刀山,她也得去試試。


    蘇芷若揉了揉發疼的腦門,說:“你現在在哪?”


    “你家樓下。”


    蘇芷若登時眉間一蹙,沒成想這丫的賊心挺大的。


    這不明顯著早有預謀嗎!


    他的小心思,她早摸得門兒清,擱平日蘇芷若就是死耗也得給他耗走,奈何今時不同往日。


    想了兩秒,她說:“十分鍾下來。”


    蔡豆豆在浴室洗澡,水放得不大,聽到門外洗手池邊有流水聲,她探頭出來。


    但見蘇芷若換了套衣服,是很休閑的運動服,看上去像是要去哪兒大發體力的那種,正彎腰伸手捧水洗臉。


    “大半夜的你穿成這樣睡覺?”


    蘇芷若還氣著,沒說話,洗完臉擦幹後轉身往外走。


    蔡豆豆裹好浴袍出來,狐疑的看了幾眼站門口彎腰套鞋的人,道:“覺得心裏過不去坎兒,打算給人收拾一頓?”


    蘇芷若套好鞋,拎著鑰匙出門,回道:“人家什麽身份背景,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拔他一分半毛的。”


    既然不是去找穆少臣,蔡豆豆想不到她這麽大半夜的能去幹嘛,更何況還剛喝了酒,估計這會兒腦子都暈眩未全散。


    “那你這大晚上的跑去幹嘛?”


    人已經出了門,蘇芷若說了句“一個半小時後回來”,三兩步跨出去就沒了影。


    有時候沈懿軒這人挺顯擺愛耍闊,許是年紀輕的人都愛錢掛麵子上,尤其還是他那種有錢男人。


    蘇芷若出了小區大門,遠遠望去,紮眼的那輛保時捷正好停在正門口。


    徑直走過去,她半開玩笑的說:“臭顯擺什麽勁?大半夜的還戴著副墨鏡,想裝蜘蛛俠呢?”


    聞聲,靠在駕駛座上的人抬頭看她,嘴唇勾起一抹模糊了得意的笑。


    他唇瓣啟開,輕聲輕氣的說:“來了!上車。”


    莫名覺得氣氛出奇的詭異又曖昧,蘇芷若頭皮麻了一陣,加之殘留著前刻的酒勁,她一時之間沒太反應得過來。


    反正說白了,她就是覺得沈懿軒這人有問題,卻又說不出到底哪兒不對勁。


    伸手開車門,才聞到滿車的洋酒味,剛跨進去的腳猛地一縮,她蹙眉問:“沈懿軒,你喝成這樣還自己開車過來的?”


    沈懿軒嗯了聲,懶懶靠在車座上,雙眼罩著墨鏡,又是烏漆墨黑的夜間,看不清到底醉成什麽程度。


    聲音多少能判斷出來幾分,估摸著沒少喝,蘇芷若心裏不禁驚了瞬,真是有錢拿命玩兒。


    “今天這事就算了,我打電話給你叫代駕。”


    說完,她劃開手機準備撥電話,手指還沒按下去,手機直接給人奪走。


    沈懿軒搶走她手機後,甩手直接丟到了車座底下。


    “你幹嘛扔我手機?”


    蘇芷若不滿的吼了一聲,大半身子傾進車內,伸手撈手機,突然一個黑影覆蓋而來,重力將她壓到了副駕駛上。


    “沈懿軒,你幹嘛?”


    沒有任何多餘思考,第一反應她就是伸手推人。


    沈懿軒摘掉了墨鏡,一雙困倦的眼珠子高高俯視著!她,幾乎整個身軀都擠壓在蘇芷若身上,有種讓人血液翻騰的驚懼感。


    “別動,讓我親一下。”


    眼看著麵前那道黑影在逐漸往下壓,蘇芷若慌亂到有些失控,抽出右手死死抵住他的臉。


    她一邊做著掙紮,一邊憤憤的吼道:“沈懿軒,我那麽相信你,你居然騙我,卑鄙小人。”


    先前怎麽聽也不像是鬧著她玩兒,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蘇芷若算是真的領悟到這個道理,永遠都不能相信狐狸不騙肉吃,狗見著骨頭不啃的屁話。


    沈懿軒吃定了要整她,就不會那麽輕易的放人,先前還是身子壓在身上,蘇芷若又是推又是身體往外噌,眼看到手的人即將遠離。


    心索性一橫,他也是醉得不輕,分寸全失,長腿一伸將她腿勾進車裏,手拖住她雙臂往裏拉,緊接著“嘭”的一聲響,車門被死死關上。


    那些動作速度快又連貫,就像是提前排練過千萬遍的,對每一個動作都滾瓜爛熟,一氣嗬成。


    “你幹嘛?放開我。”


    蘇芷若給嚇得慌了神,一隻手伸在沈懿軒腦門處砸下去,試圖將人打醒。


    她下手不輕,本占上風的沈懿軒沒禁受住那一拳,又喝醉了,腦袋暈眩開來。


    但他還是不放人,強忍著製止道:“蘇芷若,你真是下得去手,往死裏砸啊!”


    這會兒哪裏還顧得上去看他有沒有受傷,蘇芷若隻想著趕緊逃下車要緊,趁著對方去扶額的瞬間,她渾身力氣聚集在手掌間,推出去翻身開門下車。


    逃離了危險境地,她站在車門邊,警惕的瞪著沈懿軒:“你發什麽神經?喝醉了還強人了是吧?”


    既然人都已經脫了手,沈懿軒也不想再把她惹火,從副駕駛上撐身起來,咧著嘴角說:“跟你開個玩笑,看給你嚇得。”


    蘇芷若確實是給嚇著了,光潔飽滿的額頭上細細密密冒出一層冷汗,胸口也還起伏著。


    足足平息了三四秒,她才說:“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膽子小,禁不住嚇,以後還是少開。”


    沈懿軒扭著頭,笑眸瞄她,那眼神就跟看一隻炸毛的貓沒多大區別。


    蘇芷若對先前的事心有餘悸,卻也不能眼巴巴的讓他開車走人,隻好攤著手掌心道:“把我手機撿起來,我打電話給你喊代駕。”


    沈懿軒不待見她如此對待,耍無賴道:“叫什麽代駕,你要是有那個心,請我去你家打住一晚上得了。”


    這事兒她可幹不來,深更半夜領著男人回家,人嘴上下各一張皮,一傳十十傳百的,指不定以後白的說成黑的去。


    “不行。”


    “你家不是還有人嗎!”沈懿軒笑道:“我又對你做不了什麽。”


    腦海閃過之前的畫麵,蘇芷若臉燙如火燒,眉毛一擰,幹脆利落的拒絕:“不行就是不行,少跟我兜圈子說廢話。”


    做人就得態度強硬,不然真得給人活活騎跨到頭頂上去不可。


    沈懿軒死死瞅著她,一字一句的說:“你不帶我回去,我明天就不領你去見人。”


    比起人身安全,一點仇倒算不上什麽,再說俗話講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沒必要為了報仇給自己名聲搭進去,這點她還是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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