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軒開車跟到半路,因為在分叉路口讓一輛大卡車,等車過時,緊隨的那輛出租車已經沒了影。


    想給蘇芷若打電話,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對方的號碼,他低頭苦笑一聲,莫名有種冷風往心口竄的涼嗖感。


    他擔心蘇芷若真出事兒,在房間兜兜轉轉,坐立不安,索性跑她房門口守著,眼巴巴盯著不遠處的電梯門。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消逝而去,電梯門都紋絲不動,心口那股慌亂感以分秒劇增,好似要將他吞沒,解釋不了那種感覺,他隻能歸咎於是自己惹了事兒,良心不安。


    “叮”的一聲,伴隨聲音的是電梯門敞開,他支起斜倚著牆壁的身子,探頭過去看。


    要等的人是等來了,但不想看見的人也一同來了。


    蘇芷若在酒店門口的時候大吐了一場,吐完後渾身輕鬆,外加還吹風休息了好一會兒,除了犯迷糊想睡覺,神智大多清醒,甚至從進電梯再到出電梯,整個過程她都沒再讓穆少臣攙扶。


    邁步出去,她說:“我回去睡覺了。”


    這不典型的雙腳丫子剛過完河,轉身就要拆橋嘛!


    穆少臣眯眼瞅她,語氣好不樂意的說:“這酒醒得夠快的,不過臉翻得更快,打算過完河拆橋不認人了。”


    蘇芷若有氣無力,手扶著牆:“大半夜的,你去我房間幹嘛?”


    穆少臣眼睛都沒帶眨的說:“我去看狗。”


    “它好端端的,還怕我虐待它不成?”


    隻要能進那道門,他無所不用其極,表現得十分讚同她的回答:“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既然你都說了,我總不能看著它被虐待還不管不顧吧?”


    大家都是狐狸,誰又不知道誰心裏摳著的小算盤子兒,她打死不相信穆少臣就是進門看狗那麽簡單,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想幹點別的事。


    這麽多次經驗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今非昔比,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單純逗她,懟她的穆少臣,他已經轉變成了一隻獵鷹,時時刻刻想著怎麽吃她這隻小狐狸果腹。


    既然他是來鑒別狗是不是被虐待,蘇芷若一不做二不休,幹脆了斷的說:“既然你那麽擔心,那正好,現在進去給它帶走。”


    穆少臣要是鐵了心進門,哪怕你是請大羅神仙下凡攔都攔不住,人都有顆貪圖美色之人,指不定他一個媚眼給神仙迷得神魂顛倒。


    軟的不行,他直接來硬的,大跨步往蘇芷若房間門前走,反正她現在腦袋還存著幾分醉意,想要攔住他簡直等同於是螳臂當車。


    蘇芷若跟過去,腳步微帶著幾分踉蹌態,她剛要出聲說話,瞄到站房間對麵那道與穆少臣不相上下的身形。


    “你在這幹嘛?”她問。


    沈懿軒看到她與穆少臣一同打電梯出來,還懟了幾句嘴,她臉上跟走路的步子很明顯是喝過酒,情緒早就按捺不住。


    心裏別扭勁兒,臉上卻演得十分淡定,一雙勾人的眼睛帶著促狹之笑,他曖昧不清的吐聲:“還能幹嘛!當然是等你回來啊!”


    蘇芷若喝酒後腦子本來就運轉不快,楞是給他這話傻眼了一兩秒,耳邊傳來穆少臣壓抑的催促聲:“開門。”


    這話是說給她聽的,可沈懿軒手裏拎出一張房卡,伸手就要去刷房門。


    蘇芷若還沒開口問這是怎麽回事,穆少臣扭頭,一個質問的眼神狠掄她,活跟是捉奸。


    沒錯,他此刻就是用那種戴了綠帽子,前來捉奸的眼神。


    也許是覺得越解釋越不清不楚,也許是實在太困,總之當看到刷開的房門那一刻,她唯一的想法就是鑽進去,然後“啪”一聲甩上門。


    至於他們兩,是掐架還是各走各路,悉聽尊便。


    她一聲不吭,有人就等不及了,沈懿軒站在房間門口,故意帶著深深嗆味兒的語氣說:“楞著幹嘛!進門啊!”


    穆少臣仍然一字未說,但蘇芷若足夠了解他那樣的眼神,無不是在等著她的解釋,她腦亂如麻,最後擠出一句腦抽筋的話:“你們走吧!我很困,想睡覺。”


    一個在等她解釋,一個在等她答複,反觀她卻是一句不輕不重的你們走吧!


    兩人脾性相同,都是特能較勁兒的性格,但有些方麵又各領風騷,有自己的做事風格,比如眼前這事,一個安靜等待,一個得勁兒竄火。


    真要都是穆少臣那樣,場麵會冷死,都是沈懿軒那樣,場麵會燒死,最難受讓人頭疼的就是蘇芷若此時麵臨的這種,一個怒崩臉上而不發,一個挑釁上火想掐架,她站中間位置,前進無門,後退無窗。


    電梯再次打開,裏邊走出來一男一女,都是帥氣漂亮的小年輕,看到這副場麵時,男的在女的耳邊問了句:“要是你,你怎麽選?”


    女的往這邊認真眼的看了好幾下,估計是給樣貌皆為上等的男人迷了眼,居然調侃似的來了句:“兩個都放進去。”


    人家男朋友還沒發怒,蘇芷若耳邊猛竄過一道怒聲直擊小年輕情侶:“滾!”


    女的嚇得沒了聲氣,男的見自己女朋友受人欺負,想要打抱不平,可話剛醞釀起,還沒脫口,穆少臣再次出聲:“再不滾,我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聞言,女的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處理方法,拖著男的往反方向走。


    沈懿軒一臉兒嫌熱鬧不夠大的起哄:“別惱羞成怒啊!都嚇著小若若了。”


    說完,他自導自演將手竄過去搭在蘇芷若肩膀上。


    她伸手扒開:“沈少,你能不無理取鬧嗎?”


    穆少臣的視線隨之瞟來,盯著那隻爬到她肩頭上的手,雖隻是出現了一秒,可他的心卻經受了前所未見的撞擊,悶得他整個人分分鍾有爆裂的感覺。


    很多年前的畫麵充斥腦海,當時他真是瘋了般的跟沈懿軒幹架,打得頭破血流,最後卻不過得到一句心愛之人的“你滾,我不想看到你”。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那麽一個讓他恨之入骨的人,沈懿軒當之無愧,絕對是那種能讓穆少臣恨到想分分鍾捏碎他的骨灰級人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受過一次傷的人,當再次戳到傷口時他會顯得出奇的小心翼翼。


    所以,穆少臣麵臨這樣的情況,他麵不改色,語氣輕定的問話:“這一次,我不會逼你做選擇,跟我馬上回滬城還是繼續留在這兒,你選擇。”


    蘇芷若千算萬算沒料到會出現這般局麵,無論怎麽選都不是她想要的結局,前麵是萬丈深淵,後麵是刀山火海。


    跟穆少臣回去,無疑就是答應並且明確了與他情人關係,不跟她又折在沈懿軒這頭,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沈懿軒出聲:“小若,好好想,趁早跟這人撇清關係趁早重獲新生。”


    “你能不能別再胡鬧?”


    蘇芷若心裏無比氣憤他,可腦袋疼,罵他的話都顯得氣力不足,活活從罵人的語氣令人誤會成了嗔怪。


    穆少臣麵部繃緊,冷聲問她:“平時你就是這麽跟他說話的?”


    蘇芷若想說不是,沈懿軒永遠比她快一步下嘴:“怎麽?你羨慕嫉妒還是恨。”


    也不知怎麽地,他一見到穆少臣,心窩子就是忍不住想要戳人,還得是往死裏戳,明知道這樣會讓蘇芷若很困擾,但他控製不住。


    穆少臣滿臉冰霜能凍傷人,他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快要崩不住了,再次出口問道:“是跟我走還是留在這兒?”


    蘇芷若緊咬著唇瓣,吐不出一個字,叫她怎麽決定?


    跟嗎?


    她確實對穆少臣不反感,甚至有些時候還是留戀的,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心還有些空落落,可是你能說這就是愛嘛?


    如果愛情隻是這麽簡單的標準,以後漫長的歲月之河,怕是連腳剛邁進去就給急流卷得沒了影子。


    她覺得現在的他有些衝動,過於激烈化,試圖緩解他緊繃的神經:“我覺得你現在的情緒很不適合討論這個問題……”


    穆少臣黑眸猛地跳躍了下,聲音極盡自嘲:“所以,你想跟我說的就是這些?”


    沈懿軒邁步進屋,解開狗的牽引繩,將狗帶出來牽到門口:“她的態度我想已經很明確了,牽著你的狗趕緊離開,誰也不是那麽樂意見到誰。”


    說完,他拉著牽引繩的手一鬆,狗嗯嗯唧唧了兩聲,晃著小腦袋盯了盯倚著牆壁,隨時都有可能倒地的蘇芷若,又扭頭看穆少臣,仿佛是在認人,又好似在決定去留。


    最終它四隻小腳丫子一顛兒顛兒的繞到蘇芷若身前,用腦袋拱她的小腿,咬著她褲腳往穆少臣跟前拉。


    沈懿軒看不過眼,伸手就要去拽開狗,被蘇芷若低吼了一聲:“夠了,你們兩都走,我想一個人靜靜。”


    她真不知道這兩人到底什麽意思,明明就是自己心裏過不去那些陳年往事,偏偏要拿她來當刺激對方的工具。


    穆少臣心裏冷嗬了一聲,原來他為之表現的一切從來未有一絲一毫入過她的眼,說他心如刀絞都好不為過。


    他足足盯著低頭埋腦的她五秒有餘,在等她最後的決定,然而回應他的竟然是久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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