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食不知味的吃著,心裏還想著事,對麵的海清宣問她:“蘇小姐,還習慣嗎?”


    “她吃什麽都一樣。”穆少臣說。


    先前買衣服說她穿什麽都一樣,現在又罵她不懂品嚐,她到底是什麽地方惹著他了?


    話是在問蘇芷若,可接話的人明顯比她踴躍得多,許敬揚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隻要能容他的話題,也順著來插一杠:“沒味覺的人才吃什麽都一樣,少臣你這話說得有點過,人好端端一姑娘,瞧你把人說成啥了。”


    說到這,這天就有種聊死的感覺。


    蘇芷若都懷疑穆少臣是不是冷場王,專門負責聊天聊死。


    畢竟人家海清宣台麵話問了,她又不能什麽也不說,隻好撐著笑臉說:“比起我們南城的小籠包好吃多了。”


    她不是那種踩著自家人的身子抬高別人架勢的人,說的確實是實在話,南城的小籠包的的確確是沒法跟滬城相提並論。


    人都說味覺首先是被視覺開放的,南城人不擅長在吃食上做這些花裏胡哨的花樣,光說外形這就跟一個是穿著貂皮大衣的貴婦,一個是穿著粗布棉襖的村婦,根本沒有可比性。


    不過,蘇芷若絕對是一杠杠愛家鄉的好姑娘,也不能說得自家太丟人,跌麵份兒,忙加了句:“不過我們南城也有很多小吃讓人讚不絕口的,比如臭豆腐、醬板鴨、姊妹團子、糖油粑粑……”


    若是南城人,聽著就足以達到饞涎欲滴,可聽到穆少臣耳朵裏,就跟往他耳中灌了什麽極度惡心的東西。


    蘇芷若正一個勁的給家鄉美食打廣告,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叫停的:“還讓不讓人好好吃個早餐了,不嫌惡心。”


    他斜眼瞪著蘇芷若,蘇芷若整個人一下子有些發懵,停了嘴。


    紀世軒忙趕著化解氣氛:“我覺得挺好的啊!說不定到時候我們去南城玩,還得指望著這些小吃解饞呢!”


    剩下的兩人不是先前沒打算說話緩解尷尬,隻是紀世軒開口比較快,許敬揚也忙打哈哈:“我覺得世軒這話對,到了人家的地兒總得入鄉隨俗的。”


    說完,見穆少臣還是擠眉瞪眼的,又揶揄起他:“難不成你還自帶一個廚師團隊去?”


    穆少臣收回盯著蘇芷若的視線,低著聲,嫌棄的說了句:“誰要去那窮山惡水的地方?”


    聞言,她氣得心口砰砰跳,最難受的是還得憋著,蘇芷若怕自己忍不住失控,猛往嘴裏塞了幾個小籠包。


    大家都是心思縝密,眼神倍兒好的人,誰都看得出蘇芷若麵色不太好,但紀世軒是個主張和平的人,不會輕易的去挑起戰爭。


    許敬揚畢竟跟蘇芷若不是那麽熟,自當是向著穆少臣,也不啃聲。


    最後,還是海清宣開口提議:“我覺得南城蠻好的,山清水秀,前不久還有人跟我說要搭夥去那兒泡溫泉來著,我是忙著給我爸轉生意,硬是沒忙過來。”


    “泡溫泉!”穆少臣低笑,但不難聽出他鼻息間哼出的一抹嘲弄,“別到時候傳染個什麽皮膚病回來,去醫院呆大半個月,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話就明顯的讓人聽不下去了,人家南城人也沒得罪你,你皮嬌肉貴的也別拿著人家地兒撒氣,說得好像南城就一活脫脫瘟疫災區一樣,這以後還有誰敢去泡溫泉了。


    蘇芷若氣得不輕,就差甩手走人,好在海清宣壓著:“不過這也得看人的體質,估計你這細皮嫩肉的確實不太適合。”


    這麽一說,穆少臣眼皮微動,沒再出聲懟人,握著筷子繼續吃麵前的小籠包。


    別的你可以亂說,但擱主張愛家鄉如愛生命的蘇芷若麵前說這話,心裏頓時就不痛快了起來,礙著人朋友的麵子她不好發作,隻得一個勁的往嘴巴子裏塞東西,勸自己把惡氣咽下去,千萬別衝出口來。


    小籠包體型做得精致嬌小,稍微一塞,整個就入了嘴,蘇芷若也是處在氣頭上,埋頭猛吃,也不知是吃到第幾個,她突然覺得喉嚨噎得實在塞不下去。


    緊接著,喉嚨下方一股幹惡抵衝而上,蘇芷若是憋氣強忍著才不至於吐出來。


    紀世軒正好撇過頭來,碰巧的看到她眼圈透著霧水,臉也脹得通紅,隨手推了杯茶水到她麵前。


    許敬揚以為是紀世軒要搭訕,連起身跟他換了個位置。


    “你沒事吧?”他說的很輕,再者餐桌人與人之間相隔得也不近,旁人倒是沒聽清。


    蘇芷若抓著茶杯猛灌了幾杯水,這才稍微好轉些,她朝紀世軒搖了搖頭。


    吃到尾聲時,服務員端上來一些餐後小甜點,外形做得五花八門,甚是惹人愛。


    蘇芷若平時為了騰時間早上多睡一會兒,早餐自動被省略,這算是她這幾年來唯一一次吃得塞不下肚的情況;再加上她向來吃不慣甜點,以至於她在海清宣極力的勸說下吃了兩小杯甜品就開始不舒服,胃裏總是脹得難受,吐又吐不出來。


    忍了一會兒,胃裏的翻騰勁才開始真正的發作,自己的身體自然她自己最清楚不過,每次胃裏鬧騰到這個程度就該翻天覆地的吐。


    她不敢想象自己在幾個大男人麵前嘔吐的尷尬畫麵,跟與他隔得最近的紀世軒說了聲,起身去洗手間。


    果不其然,她剛走到洗手間就一口氣頂上來,沒忍住對著垃圾桶吐了。


    吐完後,她還得留點時間緩氣,走到洗手間外麵的洗手台前洗臉,偶爾路過的幾人都會有意無意的用那種怪異的眼神看她。蘇芷若一臉紅,額上冒著虛汗,不知道的鐵定以為她一大清早跟人喝多了酒。


    調整好情緒,她原路返回,到包間門口時才發現人已經都散場了,就餘留著穆少臣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坐在坐墊上抽煙,那架勢就跟她姥爺平時在家裏坐在院子古樹下抽大煙一個模樣,看得蘇芷若是想笑又不敢笑出聲,都快憋出內傷來。


    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蘇芷若深刻的意識到,凡是跟穆少臣呆一起,時刻都得保持百分之二十的精神,唯恐他一個不小心就嘟嚕著拿話噎死你。


    “穆帥,他們都走了?”她邁步走進去,雙眼一瞬不瞬的留意著他臉上的神情。


    穆少臣把手裏的煙摁滅在水晶煙灰缸裏,煙嘴被他摁得變了形,力道用得肯定不小。


    蘇芷若心裏正琢磨著這又是抽哪門子邪風弄得他糟心了,隻見穆少臣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一雙如夜鷹般黑得深不見底的眸子中升騰起簇簇火苗,加上那皮笑肉不笑的麵部神態,足以令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心率加快。


    這人不會是中了什麽邪了吧?


    “穆帥,你是不是看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蘇芷若眨巴著大眼問。


    她與他相隔的距離不算近,穆少臣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過去,自個還隨意切換了一個坐姿,左腳蜷在坐墊上,右腳半拱支撐著搭在膝蓋上的右手。


    看他那模樣就知道沒好事,她哪敢過去送死,不但沒往前走,還往後退了幾步,心裏冒著虛汗,臉上卻僵硬的維持著笑問:“您有什麽事就這樣說吧!我聽得到的。”


    “我真沒想到你這麽有心機。”穆少臣收斂起臉上的淺笑,麵色一個三百六十度無疑點的大翻盤,冷得猶如覆蓋了一層寒冬的冰霜,“嘴上功夫不如人,改道來暗的?”


    蘇芷若也就出去不過十分鍾左右,這十分鍾裏發生了什麽她是渾然不知,“剛才發生什麽了嗎?”


    “整個國內的茶莊,任職營銷部經理一職的壓根就沒有一個叫陳茗的。”


    穆少臣火大,心裏總覺得這是他這一輩子被人耍得最離譜的一件事,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女人,恨不能瞪著她的那雙眼珠子蹦出來。


    聞言,蘇芷若慌亂了,掏手機想給蔡豆豆打電話,剛解開屏幕鎖又停了手。


    她不能擱這時候給蔡豆豆打電話,說好之前到南城給她回電話的,蔡豆豆連給她回電話的空檔都沒有,估計這會她正被姥爺的事提心吊膽著。


    她一雙迷茫大眼盯著穆少臣,好似要從他那兒尋求最後的希望,“會不會是沒查仔細?”


    從兩人一起進門,穆少臣就沒開口提過這事,估摸著是在她上洗手間那十分鍾的時候跟紀世軒說的,短短十分鍾想要查清楚國內所有茶莊營銷部經理一職的職員資料,未免有些過於牽強了點。


    本來因為這事穆少臣心裏兜著火,聽她轉過來把責任推給自己,臉色立即比先前難看了好幾倍,估計要不是外麵暖陽高照的,光看他的臉色都得懷疑是不是天要下大雨了。


    真是說者無意,聽者走心了,蘇芷若隻是懷疑,可聽在穆少臣耳朵裏就變成了她在變相的責怪他。


    蘇芷若也不是瞎子,看他臉色難看成那樣,再不說點好聽的哄哄,等會得直接給她爆了。


    “穆帥,我知道你為了我這事把朋友都請出來了,你身邊的人肯定辦事個頂個的厲害,我相信肯定是我自己這邊出了……”


    “那你到底還找不找了?”穆少臣憋著心口的火,悶悶的打斷她開始長篇大論的話,他可沒時間跟她在這兒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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