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芯擁著尉遲肅,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似是安撫孩童一般,輕輕的在他耳邊呢喃,“王爺,是妾身。這不是夢,不會醒,不會……”


    這麽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那般柔情的擁著白婉芯,滿是脆弱,既是令人心疼,又叫人感動。


    或許吧,當一個人將自己最柔軟的那部分示於你眼前之時,那恐怕是近乎人與肋骨的親密信任吧……


    “王爺為何不回府?哪怕去別苑,也好過守在在宮門前苦等。王爺難道不知,你若不好,妾身更是心難安。”


    兩人相依在馬車裏,一路顛簸回府,卻不知安南王府門前,也同樣有個人殷切的等待著。


    “小姐,都這時辰了,您趕緊回去歇會兒吧,王爺一夜不曾回府許是被何事耽擱了。昨日便聽聞了李達說了,王爺是有要事去辦,您何苦折磨自個兒呢。”


    玉池陪著公儀錦瑟站了那麽久,也早就累壞了,隻看著公儀錦瑟一夜不曾合眼,卻仍舊精神抖擻的樣子,更是格外擔憂。


    尉遲肅倒是沒等回府,昨夜公儀錦瑟調出去找人的府兵竟先回來了,玉池見狀,一時間也有些激動起來,“小姐,你看!”


    “側王妃!王爺與王妃正在回府的路上,約摸一炷香的時間就該到了。”


    如此一來,公儀錦瑟懸著的心也總算是放下了,可轉念一想,又抓住了玉池的手臂,“快!快回房!王爺要回府了!”


    玉池被公儀錦瑟這麽突如其來的慌亂弄得也有些不知所措,“小姐,您等了王爺一宿,如今王爺回府了,您為何要回房,那您豈不是白等了一遭。”


    公儀錦瑟沒有回話,拉著玉池,二話不說就往裏跑。


    “小姐!王爺若是知曉你等了那樣久,必然會感動不已,您這般跑了,豈非功虧一簣?”


    停下腳步,公儀錦瑟看了一眼玉池,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若能被感動,又豈會等到今日?因為他心裏沒有我,我不管做什麽,都隻會招人厭棄,我若還不識趣的走開,還能作甚?隻要王爺不趕我走,已是萬幸,如今王爺與王妃姐姐都無礙,那便是好事一樁,何必給王爺徒添煩憂。”


    玉池跟在錦瑟身後,一言不發。她自小跟在公儀錦瑟身旁,錦瑟的性子,她最了解不過了,從前那麽驕傲的一個小姐,身為公儀家唯一的女兒,錦瑟受盡寵愛,吃穿用度比起公儀家各個少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得到的總是府裏最好的。如今,竟到了這樣卑微、這樣委曲求全的境地……


    翌日一早,朝堂之上便發生了幾件大事。


    其一,便是拖了許久的皇後之事。尉遲恭欽當朝下旨,處死了誣陷皇後、散播不實謠言的劊子手,更是頒布新敕令,即日起散播不實言論誣陷皇室宗親者,誅九族。更言明,若有檢舉揭發者,便可得賞金百兩,這一時間也讓那些心裏頭對此事尚且有些小九九的人不敢再妄議。


    孟皇後也回到了鳳儀宮,為了彌補此次孟皇後在暗牢的這些日子,尉遲恭欽將原本交由儷貴妃的協理六宮之權交還給了孟皇後。


    隋陽王府監禁多日的禁衛軍也撤走了,此次叫隋陽王蒙受不白之冤,尉遲恭欽為彰顯氣度,更是破例,將隋陽王的三子通通加封世子,白子蹇更是得了“九州世子”的封號。


    這其二嘛,便是白子蹇。


    白子蹇手持帝詔,叩首謝恩之餘,將數日之前接下的賜婚聖旨呈上,“臣心係邊域安寧,請旨返正涼關駐守!小公主乃玉葉金枝,臣一介武夫粗鄙之人,隻願為家國天下赴湯蹈火,不願糾纏兒女私情!西域未定,終身不娶!請陛下成全!”


    不得不說,白子蹇的這請旨,實在是時機不對。如今皇後剛出大牢,隋陽王府剛撤走禁衛軍,京城的風言風語雖是在急速減少,但難免不惹人質疑。這隋陽王世子不願娶小公主,難道當真是因血脈兄妹?


    畢竟,白子蹇曾接下了這道賜婚旨意,如此突生變數,實在不難叫人想入非非。尉遲恭欽這麽急著處置了此事,在尋常百姓看來,倒像是皇帝給隋陽王與孟皇後的遮羞布。


    隻是如今這事倒像是不可提及的宮中秘聞一般,為了自個兒的項上人頭,都閉緊了嘴巴,緘口不言。


    白子蹇帶著兩千騎兵當日過了午時便啟程去正涼關,尉遲恭欽也親自在宮門前相送,更是酌酒三杯,替白子蹇送行。


    “九州世子傷愈不日,此去歸期不知何日,珍重!西域大定,待你歸朝日,朕必加官進爵賀世子大功!”


    嘴角淡淡一笑,白子蹇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抬頭,竟看到了宮門城樓之上站立著的尉遲瑩,眼中帶淚。


    “臣必不負皇命,來日隻臣在一日,保正涼關烽煙不起!”


    對著尉遲恭欽拱手一揖,灑脫的轉身上馬,在一陣煙沙中打馬離去。


    到城外的第一個驛站的時候,白子蹇便遠遠的便望見了站在驛站前的白婉芯和尉遲肅。


    白子蹇下馬,一言不發的盯著眼前的人。


    “婉芯實在愧對哥哥,令哥哥不得不做出如今這般為難的抉擇,正涼關遙遙數千裏,風沙彌漫,若非走過一遭,恐怕難以體會其中苦澀,哥哥此去,也不知究竟何日能再相見。”


    白子蹇搖了搖頭,拍了拍白婉芯的肩膀,“你不必介懷,拒了這門親事本就勢在必行,此事鬧得人盡皆知,朝堂與百姓間皆是議論紛紛,就算我不提,這婚也成不了。錯本就不在你,你又何必一日三省,折磨自個兒呢?”


    尉遲肅看了一眼白婉芯,轉身對白子蹇道,“好了,本王知你們兄妹二人有許多話要說,隻是外頭大軍還侯在驛站外,實在不是敘話的好時候。快,來見見他,見過之後,便早早啟程吧,若是晚了,天色便要黑了。”


    “他?”


    白婉芯伸手想去拉白子蹇的手,被白子蹇縮手躲開了,本倒是沒怎麽在意,如此一來,白婉芯也發覺這舉動甚是不妥,畢竟男女有別。


    “子揚在驛站,等著你離京前見哥哥一麵。他現在……看不見了。”話語間,白婉芯漸漸的開始淚眼模糊,白子蹇推開門,隻見白子揚小小的身子盤腿坐在塌上,恭敬的樣子就像是從前被父親訓一般。


    “子揚,大哥來瞧你了。”


    白子揚從塌上走下地,依著聲音的方向,毫無搖晃的徑直走到了白子蹇的身邊。這麽些日子的黑暗,似乎讓她漸漸地習慣了看不見的漆黑,從茫然無助到如今的聽聲辨人,如今在這沒有一絲光的世界裏,如履平地。


    黑暗不可怕,他的世界,隻不過是永遠關上了燈罷了。燈雖關上,但心中燭光是永遠無法熄滅的火焰,他用時間,讓這一切,如同原本一樣,仿佛失明從未給他的生活帶來任何的影響。


    “呃……呃呃……哥……哥哥……”


    縱是白子蹇征戰四方,自詡冷情,見了這樣的白子揚,依舊是鼻頭一陣泛酸。


    “子揚,大哥要去正涼關駐守,一會兒就要出發了,不知歸期何時,好好珍重,姐姐必然會照顧你。下次相見,子揚務必叫我一聲‘大哥’才是。”


    白子揚對著白子蹇重重的點了點頭,什麽也沒有說,白子蹇上前抱起了白子揚,“幼時在府裏,大哥偶爾會這般抱著你,這是大哥最後一次抱你,日後你便要學著當個鐵血男兒。記著大哥的話,男子漢大丈夫最不濟,也要護自己護愛的人無虞,你和所有孩子一樣,並不因你看不見而降低標準,明白嗎?”


    這番話聽的白婉芯手心捏了一把汗,這些話她總想說,卻怕子揚心裏難過,一直不曾提過半句。白子蹇這麽一言,白婉芯竟覺著,從前她太過婦人之仁了。


    “哥哥不必擔心,子揚從未鬆懈自個兒,如今乾冥老前輩已手下子揚為弟子,他練功也認真勤謹,待子揚學成之日,我們一同去正涼關看哥哥。或許那時哥哥早已回京……”


    白子蹇揉了揉白子揚的發頂,轉身對著白婉芯與尉遲肅道,“大軍還等著,不再耽誤了,婉芯,好好照顧子揚,好好照顧自個兒。正涼關常年風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即使我未歸來,你也莫來。”


    站在驛站門外送別,白子蹇翻身上馬,正欲拉起韁繩之時遲疑了片刻,對著尉遲肅拱手作揖,“婉芯與子揚,有勞王爺了。”


    尉遲肅笑著回揖,“世子放心,本王必竭盡全力。”


    在風沙的煙塵滾滾中,馬蹄聲漸漸的遠去,白婉芯長歎一口氣,“沒想到……妾身總在做錯事。”


    單手緊緊的擁住的白婉芯的肩膀,尉遲肅滿麵愁容,“世子並不埋怨你,你又何必自怨自艾,離京戍守是世子自動請纓。”


    白婉芯搖了搖頭,“不,妾身憂心的是小公主。哥哥拒婚,小公主情之所起,皇後娘娘始終不言明其中緣由,她何其難過……”


    從即日起,桃子更新時間改到下午的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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