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薩正要拒絕,一隻手卻輕輕扯住了自己的手臂。


    “艦長先生,這是屬於我的戰鬥。”


    薇薇安娜的手中,亮起了一盞燭台,另一隻纖白的手掌伸入火焰當中,鏗得一聲拔出了一把足有一米長的雙刃騎士劍:“讓我自己來解決吧。”


    她很熟悉魯普雷希特的眼神,就像曾經被迫接受“失敗者”的劇本的挑戰者,薔薇騎士團的同僚們。


    他們覺得,自己一身技藝,不過是僥幸得來的天資,優渥的出身,還有皇帝的青睞才拚湊出來的樣子貨,就像中看不中用的名貴花瓶。


    仿佛隻要有這些條件,誰都能拚湊出一個劍術大師。


    洛薩有些遲疑,現在的薇薇安娜,實力跟巔峰時期相比差太遠了,更何況魯普雷希特還多了二十年的歲月積累,就算她全盛時期,也未必是其對手。


    拉維妮婭低聲說道:“洛薩,安娜缺失的那部分力量,就由我來彌補好了。”


    薇薇安娜實力雖然被大幅削弱,但眼力,劍術還在,精一階段的燭燃影熄,精二階段的燭熄明滅,未解鎖不代表就用不出來了,隻是擁有的力量不足以施展。


    就像芙琳一樣,還未精英化時,便好幾次用出了半步暴君化。


    念及於此,洛薩也不再阻攔。


    這隻是一場切磋,又不分生死,對薇薇安娜而言,無論輸贏都會有收獲,堂堂燭騎士,想來也不是承受不起失敗代價的懦夫。


    薇薇安娜來到魯普雷希特麵前:“你想要德意誌皇室第一劍士的榮譽,對嗎?”


    王儲沉默點頭,他想要的不僅是榮譽,畢竟這裏不是萬眾矚目的比武場,他想要的很單純,那就是翻越自己心中的大山,在未來人們再說起“假如燭騎士還在的話”,他能一笑置之。


    侍從帶著哭腔哀求道:“兩位殿下,請務必保證這隻是一場切磋,而非血腥的決鬥,不然,我沒辦法向國王,選侯還有皇帝陛下交代。”


    魯普雷希特沉默地將其推開,無形的力量包裹著他,把他一直推到數百米開外——兩個實力相近的人,全力出手,沒人能做出不傷到對方性命的保證。


    “你的傷?”


    “不礙事。”


    薇薇安娜搖頭道:“準備好了的話,我們就開始!”


    向來溫柔,恬靜,有著詩人般氣質的薇薇安娜,這一刻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鋒芒畢露。


    洛薩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薇薇安娜,或許並不需要自己的保護,她柔軟外表下,依舊有著一顆屬於戰士的心髒,一顆恪守騎士精神,敢於站在君士坦丁堡的城牆上,直麵三首魔龍的心髒。


    律令金輝在黃昏中渲染出金燦燦的色彩,注入薇薇安娜體內的一瞬間,那盞黯淡搖曳的微弱燭燈,卻變得更加晦暗了。


    一陣微風拂過,燭光跳躍了幾下,便徹底熄滅。


    燭熄,明滅。


    這是燭騎士精二階段的劍技,天地間的光影盡數消失,黑暗吞沒了魯普雷希特。


    站在黑暗當中,王儲卻不感覺恐懼,反而越發興奮:“光影劍術?”


    跟薇薇安娜一樣,他也是一位魔劍士。


    巴伐利亞的維特爾斯巴赫家族,自洛薩所處的中世紀,韋爾夫家族的獅子亨利以後,便統治了神羅四大邦國之一的巴伐利亞,距今已有七百餘年了。


    而那時,哈布斯堡家族還窩在瑞士山溝,霍亨索倫家族也隻是個索倫伯爵,這份古老傳承賦予了他們極深的底蘊,在很早以前,維特爾斯巴赫家族便在南德意誌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法師高塔。


    他低聲呢喃起來:“霍亨索倫家的傳承,也該跟威特斯巴赫家分出個高低了。”


    黑暗中,一簇燭火驀然亮起。


    魯普雷希特立刻嚴陣以待起來,光與影不是對立的,而是相互依存,正相反,黑暗才是影的敵人。


    隻見那燭光投射出的方位,驀然閃過了十餘道黑色的影子,它們戴著高高的“黇鹿角”式兜帽,黑影化作飛舞的戰袍,手中的鋒刃幾乎是同時從四麵八方刺來。


    鏗——


    魯普雷希特拔劍了,他體內龐大的魔能充入肢骸,手中的騎士劍舞得水潑不進,十餘道黑影的攻勢,竟被他以一己之力,輕鬆守了下來。


    “居然都是真的?”


    王儲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疑惑,他本以為這是一道選擇題:“但隻是這種程度的攻勢,實在沒什麽壓力啊,薇薇安娜,這麽多年沒見,難道你的劍術隻剩下這點花哨了嗎?”


    隨著他話音落下,他手中的騎士劍橫掃而去,無數道細密的劍痕形成網格,眨眼間便將撲上來的十餘道黑影絞碎成了飄揚的黑色斑塊。


    緊跟著,黑暗中那簇火苗驀然熄滅,再亮起時,已出現在了魯普雷希特的身後。


    那穿著黑白色戰袍的燭騎士,便從那搖曳的微弱火苗中走出,刺向王儲。


    鏗——


    王儲就像背後長了眼睛,精準格擋住了這一劍。


    隨即,無數道璀璨劍芒便綻放在他的身周。


    隻是王儲的防禦做的滴水不漏,薇薇安娜的攻勢,根本突破不了他的防禦。


    劍光越來越密,宛如急風驟雨,拍打著如岸邊礁石的王儲。


    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久守必失,隻是一味防守,口中還有餘暇嘲諷道:“慢,還是太慢了,再快一點,我可不希望我追趕了這麽多年的燭騎士,就隻是這種水平?”


    薇薇安娜的神情沒有絲毫起伏。


    在進入戰鬥狀態時,薇薇安娜立刻就會變得專注起來,這是一位騎士對於戰鬥的尊重——她的愛好有很多,詩歌,音樂,書畫,但排在最前列的,永遠是那陪伴她度過童年的劍術。


    每一個聲名鵲起的劍術大師在與她對戰時,都會從皇帝那兒得到“不能取勝”的暗示。


    但不是每個大師都會屈從於皇帝的意誌,正相反,當他們真正踏入競技場時,就會意識到即使自己全力出手,也沒辦法獲得勝利。


    皇帝的暗示,反倒成了這些大師們拿來遮醜的說法,他們往往會慷慨地表達對後輩的照顧,給人一種我特意留手,成全你的美譽的表象。


    而以薇薇安娜的道德水平,顯然也不會去拆穿這些所謂的劍術大師們辛苦經營許多代人才積攢下來的名聲。


    “我聽說你在跟一頭獨眼巨人決鬥時,一秒鍾的時間足足揮出了三百零一劍,很快的劍術,不愧是迅光捷影,但隻是速度快,威力不夠又有什麽用?”


    能切開皮糙肉厚的獨眼巨人,薇薇安娜的劍自然不是徒有速度的花哨劍技,速度和力量,也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的。


    隻是她雖得到律令加持,但力量終究沒恢複到鼎盛時期,導致她技巧有餘,卻很難耗得過王儲。


    “那位洛薩先生說你受過傷,我原本還有些懷疑,但現在看來,他並未說謊——曾閃耀一時的德意誌騎士之花,已經徹底成為絕唱。”


    薇薇安娜依舊沒接話,她的決鬥總是優雅的,但不代表她沒有領教過黑暗,在她剛出道時,可沒少打過地痞流氓,失地騎士,幫會打手。


    那些人的嘴巴,可比魯普雷希特髒多了。


    “無趣,到此為止吧!”


    一直被動承受的魯普雷希特,終於第一次主動出手,他仿佛勘破了萬千光影當中藏匿的燭騎士的真身,不再防禦,徑直刺出了手中的劍。


    這一刻,光影組成的領域,仿佛超新星爆炸,轟然擴散了開來。


    ...


    場外觀戰的洛薩不知道誰會贏。


    他是劍術大師沒錯,走的也是跟薇薇安娜類似的魔武士的道路,但卻因為隔了層“領域”,對戰況隻能是如霧裏看花般不真切。


    似乎每一個實力達標的強者,都有這種類似於神域的手段。


    他現在實力雖然已經達標了,真龍化以後,拉冬全盛期也未必是他對手,但他覺得自己的能力還是太樸實了。


    “能量反應在急劇增加!”


    拉維妮婭提醒道,她能感知到,就在方才,她輸送給薇薇安娜的力量,消耗速率正呈幾何倍數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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