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司馬懿眼中一奇,四下一望,果然見大霧漸起,僅僅數息之見,大霧已是彌漫,此時再看江陵城東,卻隻能望見隱隱火把之光,卻是再也望見憧憧人影湧動。


    “嗬。”司馬懿微微吐了口氣,哂笑說道:“諸葛孔明,也不是毫無準備啊!”


    “尚書所言極是。”陳到抱抱拳,凝神說道:“大霧之中,難以作戰,不若稍做停歇,叫人探明劉備身在何處,待寅時一至,尚書應約前往擒殺劉備,豈不是更好?”


    聽著陳到言中提示,劉純這才明白過來,心中暗暗說道,原來這是早已約定好的,我說劉備軍怎麽會莫名其妙要撤出江陵,尚書又命我寅時再行進攻……


    不過劉純在那暗暗責怪自己,那邊張遼深思說道:“尚書,這大霧一起,我等卻是看不清江陵兵馬行蹤了……”


    “有何看不清的。”甘寧低聲笑了笑,指著遠處隱隱的火把光亮說道,“這不是顯而易見麽!”


    “也是!”張遼自嘲一笑,司馬懿卻有些疑慮。


    眼下正值深夜,即便是不起大霧,要探明劉備軍出城士卒數量,亦是極為困難,隻能望著那火把數量,暗暗盤算士卒數量,可為何要興起這大霧呢?為了掩飾劉備軍行蹤?那為何又要點著這火把,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就在司馬懿暗暗懷疑之時,江陵東門之下,諸葛亮卻是輕搖羽扇,暗暗冷笑。


    司馬懿……


    眼下你恐怕十有八九便在附近探視我軍動靜吧?


    這火把,可是故意點給你看的!


    順著諸葛亮視線一望,出城的江陵兵手中,竟然握著兩支火把,左手一支,右手一支,高高舉著,在這夜色、更兼大霧之中,顯然是難以看清……


    “好了。”轉首望了眼劉備,諸葛亮正色說道:“該主公了!”


    “這……也罷!”劉備點點頭,領著城內一支兵馬徐徐朝城外而去,而這支兵馬,其中將士不曾手持手把,僅僅是借著不遠處同澤手中火把傳來的微弱火光,摸黑出城。


    原來,為了迷惑司馬懿,諸葛亮竟是將麾下兵馬分作兩支,一支雙手手持火把,用以吸引劉軍注意,另一支,則不曾持火把,借著夜色、大霧,混出城外……


    恐怕這大霧,多半是防備劉軍斥候從遠處看破此事而設,另外嘛,便是叫劉軍投鼠忌器……


    比如……


    “尚書,末將仍感覺有些不對……”


    猶豫著,張頜指著遠處隱隱的火把光亮,沉思說道:“如此夜色之中,劉備軍如此,豈不是自掘墳墓?還是說,其中有詐,他暗暗伏兵在旁?”


    對於諸葛亮為何要興起這場大霧,司馬懿仍然想不出個頭緒來。


    大霧……這大霧,是用來做什麽的呢?


    難道正如張頜所言,劉備軍有伏兵在旁?


    曆史中諸葛亮為人謹慎恭謹,少有遺漏,顯然不會疏忽防備,必有一支兵馬暗伏在旁……


    不過……


    “尚書。”輕呼一聲,陳到凝聲說道:“劉備軍分兵而退,此刻朝著數個方向撤軍!”


    “唔?”司馬懿眼神一緊,遙遙一望,隱約望見那些江陵兵雖說朝東撤軍,卻是分為五個方向,從遠處望去,那些火把光亮,酷似一個扇形,隨後越分越細,分做數十隊,大致是朝著東麵撤軍。


    “這諸葛孔明究竟想做什麽?”司馬懿喃喃自語道。


    皺皺眉,陳到猶豫說道:“尚書,看來是劉備軍軍師故意要混淆我等視線,如此情形之下,要探到劉備行蹤,著實不易啊……”


    “是麽?”司馬懿哂笑一聲。


    諸葛孔明,若是你僅僅是想故弄玄虛,借以迷惑我等耳目,那麽,你恐怕要失望了……


    嘿!


    ……


    時至將近寅時,劉備與諸葛亮一行人正借著夜色、大霧,摸黑行軍。


    回頭望了一眼江陵方向,劉備微笑說道:“此次多虧了軍師啊,好一個虛虛實實之計,叫我等騙過劉軍。”


    應該是李代桃僵、丟車保帥之計,不過我已吩咐了那些將士,若是劉軍追來,就此投降即可,司馬懿不會為難他們……


    苦笑一聲,諸葛亮搖搖頭,拱手說道:“主公莫要輕怠,眼下我等仍未至江夏、夏口,仍有可能被劉軍追上,離寅時之約不過些許光景,我等還是速速趕路吧!”


    “軍師所言極是!”劉備點點頭。


    話音剛落,忽然一陣大風吹來,吹斷了軍中主旗,見此,諸葛亮麵色大變,低頭皺眉一思,忽然驚呼說道:“不好!”


    在身旁劉備愕然不解中,諸葛亮回頭望著遠處黑暗,麵上憂慮越來越盛。


    糟糕,算漏一事!


    此計用來迷惑劉軍將領,自然是萬無一失,不過用來算計司馬懿與劉平,恐怕就徒勞無功了……追來的,是司馬懿!


    嘖!眼下該怎麽辦?


    諸葛亮苦惱之間,忽然聽到黃忠指著遠處說道:“皇叔,快至華容道了,華容道之後,便是沔陽、漢陽、烏林一帶了。”


    華容道……


    沔陽、漢陽、烏林……


    從懷中取出行軍圖,諸葛亮四下望了望,暗暗計下心來。


    看來,隻能在這裏算計司馬懿一把了,卻不知能否騙過劉平……


    ……


    嘖!你太大意了,諸葛孔明!


    原本隻是想奪下江陵重創你等,沒想到你竟然分兵,倘若六萬兵馬同進同退,我倒是還有些顧忌,眼下你等僅率一萬餘人,其中多為步卒,而我方,則俱是輕騎……


    事到如今,說什麽也不能放過這千載難逢的良機!


    諸葛亮,這次是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思量到此,司馬懿微吸一口氣,抬手喝道:“加緊趕路,文遠,還不曾發現劉備軍行蹤麽?”


    “啟稟尚書。”在前麵不遠處的張遼一勒馬頭,放慢速度與司馬懿等人並行,抱拳啟道:“虎豹騎還無一人前來複命,顯然是不曾探明劉備軍行蹤!”


    說罷,他有些為難地望望大霧中的四周境況,猶豫問道:“尚書,劉備當真是這個方向逃麽?”


    “不會有錯!”司馬懿斬釘截鐵的話語讓張遼麵上一愣,司馬懿身旁陳到見此情形,低聲說道:“尚書料敵,斷然不會有錯,看來隻有叫虎豹騎將士時刻注意了……不過這大霧,還真是麻煩!”


    “是妖術吧?自我軍出戰荊州一來,天時每每都對劉備軍有利……”司馬懿身後不遠的徐晃低聲對甘寧說著,甘寧哂笑著聳聳肩:誰知道呢!


    “踏踏踏!”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一萬劉軍輕騎在大霧中呼嘯而過。


    本來,在大霧中急促行軍乃是兵家大忌,然而為誅劉備,司馬懿卻也是顧不了那麽多了,不過總算還好,司馬懿派出了虎豹騎充當探馬、斥候。


    以虎豹騎的實力,充當探路斥候,顯然有些屈才了,不過嘛,在這個敵我皆處於暗處的光景,也隻有單兵作戰能力極強的虎豹騎能擔當此重任,畢竟,若是一個不好,反遭敵方暗算的話,這一萬三千輕騎,恐怕十有八九要折損大半,這是司馬懿不想見到的。


    “虎豹騎前來複命!”就在這時,隨著一聲輕喝,隱隱約約從遠處馳來一騎。


    “慢行、止步!”陳到抬手一呼,數息之見,此間一萬騎緩緩放慢了行軍速度,隨即停在路中,各自戒備。


    在陳到、張遼等將警惕的眼神中,那一騎悄然接近,不錯,全身黑甲,確實是虎豹騎……


    “虎豹騎孟伯長麾下,陳陽前來複命!”那一騎在接近司馬懿騎兵大軍的之時勒馬,雙手抱拳。


    “唔!”隨著司馬懿一點頭,那名虎豹騎策馬上前,於司馬懿身前翻身下馬,叩地稟道:“啟稟尚書,前方六、七裏處發現兵馬經過痕跡,孟伯長言,怕是有一兩萬之多!”


    “做得好,再探!”


    “諾!”虎豹騎陳陽鏗鏘應命,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抬頭望了眼星空,司馬懿喃喃念叨一句,忽而麵色一正,馬鞭一揚,沉聲喝道:“眾將士聽令,前方六、七裏……走!”


    “喝!”劉軍眾將應喝一聲,司馬懿、陳到、張遼等人在前,徐晃、甘寧、張頜等將在後,一萬輕騎浩浩蕩蕩再複啟程。


    對於騎兵來說,六、七裏,不過是轉眼之間罷了,僅僅一盞茶工夫之後,司馬懿等人已是到了虎豹騎陳陽所說之處,而留在此地接應司馬懿的數十名虎豹騎見司馬懿已至,隨即上馬再複向前探路。


    “便是此地麽?”司馬懿皺眉望了望四周,抬手下令道:“全軍聽令,就地歇息片刻,再複追趕!”


    “諾!”


    “霧仍是這般濃啊……”幾名劉軍將領站在一處,甘寧摘下腦袋上的頭盔,伸手抹了抹水,霧氣化落露水粘在眼眉、胡須上,令他好不難受。


    “是啊。”張頜從戰馬側旁的皮囊中取出水囊,擰開塞子飲了一口,望著左右皺眉說道:“要在如此大霧中找到劉備行蹤,還不是那般容易啊……尚書怎麽會下令在此地原地歇息,大霧之中,不明敵我,在此間歇息,不合兵法啊!”


    “你小子!”似乎與張頜已是熟悉了,甘寧笑罵說道:“你心中所思,尚書豈會不知?論用兵之道,你如何比得過尚書?”


    “那是那是!”張頜慚然訕訕一笑,忽然聽身旁徐晃低聲說道:“或許是尚書看出我軍已接近劉備,是故下令歇息,免得將士作戰是力有不及!”


    “徐將軍所言極是!”張頜點點頭,望了一眼在不遠處抬頭望著天際的司馬懿,低聲附和說道,“或許,是尚書明白,若是過了此處,待接近劉備軍之後,便無法令將士們再行歇息了……”


    “一語中的!”張遼輕笑一聲,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地麵,忽然眼神一凜,蹲下身摸了摸地麵。


    “這是……”似乎注意到了張遼的動作,徐晃亦是低下身來,從地上拾起一丁點白乎乎的東西。


    “麵屑?”眾將對視一眼,不明所以,甘寧皺皺眉,四下走了幾步,望了望附近地麵,竟然還能發現不少,口中嘲諷說道:“劉備軍倒是好興致,竟然敢在此處歇息!”


    凝神望著那丁點麵屑,張遼皺眉說道:“劉備麾下兵馬,大多是步卒,自然比不上我等借助馬力,因疲乏而就地歇息,倒也在清理之中,不過……劉備不曾發現我軍追擊?”


    “想來是如此吧,他定是以為已是逃過我軍追襲,否則,定然不敢如此鬆懈!”


    拍拍手,徐晃起身,環視左右說道:“那麽,我等先將此事稟告尚書吧……”


    “不用了,我已知此事!”隨著一聲淡笑的話音,司馬懿與陳到徐徐走來。


    “尚書已知此事?”眾將麵麵相覷,卻見司馬懿點點頭,沉聲說道:“並非你等所站之處遺有此物,我方才也注意到了,另外……諸位不覺得霧氣散開了些麽?”


    “咦?”聽著司馬懿提示姓的話音,眾將四下一望,果然見大霧散了幾分,比起方才視不過五、六丈、眼下顯然能望得更遠。


    “兩者有聯係麽?”張頜倍感莫名其妙。


    偷偷望了眼司馬懿表情,徐晃皺眉深思道:“按理說劉備即便是敗逃,亦不會不留下斷後的輕騎,以探我軍是否追擊,我軍一路急趕,路上馬蹄聲隨處可聞,照理來說,十有八九會被劉備得悉此事才對……”


    “公明多慮了。”甘寧擼了擼發束,漫不經心說道:“今夜吹的是東南風,劉備等人在上風頭,我等在下風頭,倘若不是靠得極近,劉備又如何能聽到我軍行進時的馬蹄之響?”


    “此言大善!想不到啊……”張頜撫掌讚了一句,有些不認識地望了望甘寧,在他心中想來,甘寧比起他族兄劉仁來,似乎應該是多勇少謀的人物,比如說他族弟劉純,沒想到竟也有這般見識。


    “你這家夥!”甘寧惡狠狠地瞪了張頜一眼,引得身旁眾將皆笑。


    “說得有道理。”司馬懿亦是讚許地點點頭,隨即正色說:“不過我仍敢斷定,劉備……不,是諸葛亮、諸葛孔明,必然已發現我軍追襲!”


    “什麽?”


    “這……”眾將對視一眼,俱是一臉疑惑。


    “尚書的諸葛孔明。”望了眼司馬懿,陳到猶豫說道:“莫非便是劉備帳下軍師?尚書早前在荊州時曾往隆中一行,便是為此人?”


    “唔!”司馬懿點點頭,負背雙手,皺眉歎道:“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決然不可小覷,子廉風向之說,確實是妙極,不過對於諸葛亮,不可以常理度之,爾等看這大霧,便是此人傑作!”


    “什麽?”


    “竟有此事?”眾將聞言大驚,麵色為之動容,甘寧皺皺眉,低聲說道:“果然是妖術啊!族兄早前有言,劉備帳下,或許有精通妖術之人,不想竟當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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