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中,燈火不熄。


    嚴子殊站在外室的廳中,蹙著眉頭,看著內室的門。


    不時有人端著藥碗進去。


    青竹領著幾個侍女跪在門外,若是沈雲傾真的出了什麽事,她們的腦袋也保不住了。


    一個個都哆哆嗦嗦的跪在哪裏,偶爾偷偷抬頭看一眼,又迅速的低下頭去。


    內室的門被打開了,文硯從裏麵走了出來,躬身道:“殿下,娘娘的命保住了。”


    嚴子殊連忙推開他,進了屋子。


    沈雲傾躺在床上,臉色煞白。


    “娘娘不過是失血過多,日後好好調理,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文硯跟在他身後,恭敬的說道。


    嚴子殊坐在床邊,輕輕抬起沈雲傾的手,她的手腕處已經止了血,包紮好了。


    看著沈雲傾的模樣,嚴子殊除了心疼,還有惱怒。


    為什麽寧願死了,也不願意與他試一試呢。


    “雲傾,你就這麽抗拒我。”嚴子殊蹙著眉頭,握著沈雲傾的手,聲音低沉。


    這一次,青竹恰巧回來,看到了她輕生,那下一次呢,下一次他可未必救得下來。


    沈雲傾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可他心疼。


    “文硯,去給她熬藥吧,她的身子,就拜托你了。”


    “殿下嚴重了。”文硯躬身退下。


    嚴子殊起身走到桌邊,那上麵是沈雲傾手中一直攥著的海棠簪子。


    “海棠……”嚴子殊輕笑一聲,將它撅成了兩半。


    手被簪子刺破了也不在意,他死死的握著那支斷簪,看著沈雲傾,微微眯了眼睛。


    “雲傾,是你逼我的。”嚴子殊咬著牙,離開了屋子。


    有件事,他考慮了很長時間了,隻是礙著沈雲傾之前的情誼,他一直都沒有走出那一步。


    如今……


    他不在意了,隻要能留住沈雲傾,隻要能讓她安心在他身邊,就好。


    ————


    沈雲傾醒來時,看到手上被包紮好了,苦笑一聲。


    又被他救回來了。


    “你醒了。”


    沈雲傾一怔,側頭看過去。


    嚴子殊正冷眼看著她。


    他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看過自己。


    沈雲傾撐著身子要坐起來,身子卻沒有力氣,到底狠狠的跌了回去。


    嚴子殊到底是沒忍住,過來扶著她坐了起來。


    他坐在床邊,看著沈雲傾,沈雲傾也瞧著他,相顧無言。


    末了,還是沈雲傾先說道:“子殊……”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嫁給我。”嚴子殊蹙著眉頭,看著沈雲傾。


    沈雲傾搖了搖頭:“不願意。”


    她的不妥協,讓嚴子殊十分惱火,可是又實在沒有辦法。


    “若是我強迫你,你還會自盡?”


    “是。”


    嚴子殊冷哼一聲,站起身,看著沈雲傾:“雲傾,你嫁給我,我會好好對你。無論什麽時候,你想通了,就來找我。”


    說罷,他離開了屋子。


    青竹領著一個婢女進來服侍沈雲傾,隻是她們的臉頰都有些紅腫。


    “你們……怎麽了?”沈雲傾瞧著她們。


    隻見青竹和那個婢女驀地跪在床邊。


    “你們……”沈雲傾坐起身,卻是一陣眩暈。


    青竹趕緊跪著過去扶著她:“主子,您可千萬別再出事了。”


    沈雲傾疑惑的看著她,伸手撫著她的臉頰:“你們的臉,怎麽弄的?”


    “殿下說了,您若是再出事,我們這些奴婢,一個都活不下去了。”


    青竹跪在那兒,淒淒的看著沈雲傾。


    沈雲傾一怔,末了,輕笑一聲。


    為了讓她活著,用這些婢女的話來要挾她。


    子殊,你真的很了解我。


    沈雲傾長歎一聲:“青竹,命人給我拿把琴來吧。”


    “是。”青竹這便下去了。


    留了一個婢女在這裏照顧沈雲傾。


    自此沈雲傾的房間裏總是留了一個人,晚上,青竹就留在這裏,打了地鋪,在這裏陪著沈雲傾。


    尋死,她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的。


    再過十日,她就要嫁給嚴子殊了。


    怎麽可以……


    就算楚修琰休了她,她也不能嫁給嚴子殊啊。


    可是,她勸不動嚴子殊,這幾日,她甚至見不到嚴子殊的人影。


    直到這一日,嚴子殊終於過來了。


    他的身後,夙歌捧著嫁衣。


    “換上試試吧。”嚴子殊笑著伸出手,想要撫著沈雲傾的臉頰。


    沈雲傾後退一步,蹙眉看著他:“我不試。”


    “若是不合身,我便差人去改。”嚴子殊仍舊笑著,接過了嫁衣,遞到了沈雲傾麵前:“你瞧,這嫁衣你喜歡嗎?”


    沈雲傾蹙眉推開了他的手:“我不喜歡你便會毀了它嗎?”


    “自然會。”嚴子殊點了點頭:“而後再做新的就是。”


    “我累了……”


    “試過了嫁衣,自然會讓你休息。”嚴子殊將嫁衣遞給夙歌,順手,抽出了她腰間的佩劍。


    他將劍搭在了一旁婢女的脖子上。


    “你不試,她就死。”


    “子殊……”沈雲傾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她不相信,嚴子殊是這樣濫殺無辜的人。


    嚴子殊微微眯了眼睛,手用了些力氣,刀刃劃進那婢女的肌膚。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那婢女不停的求饒,眼淚直往出流,她看著沈雲傾:“娘娘,娘娘,求求您試一試吧,求求您了。”


    沈雲傾咬著牙……嚴子殊居然真的動了手……


    “放了她吧。”沈雲傾拿過嫁衣,走進了內室。


    青竹也跟了進去。


    沒一會兒,便扶著沈雲傾出來了。


    大紅的嫁衣穿在她身上格外的好看,一時間嚴子殊竟然看呆了。


    她穿著這身嫁衣,比穿著戎裝,更好看。


    “我看得不錯,你果然很適合這身衣裳。”嚴子殊笑著上前,撫著她的臉頰。


    沈雲傾想要躲開,在看到嚴子殊那目光的一瞬間,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嚴子殊對她的順從很滿意,笑著點了點頭,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大喜之日,楚修琰也會來,作為……大楚的使臣,來恭賀你我大婚。”


    沈雲傾呆立在那兒。


    嚴子殊揮了揮手,夙歌便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沈雲傾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嫁衣,這樣的大紅色,實在是太過刺眼了。


    “他會來,你應該高興啊。”


    嚴子殊領著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為沈雲傾吹著藥,笑著說道:“你救了他的命,他來祝賀你我大婚,合情合理,是吧。”


    沈雲傾低著頭,沒有說話。


    嚴子殊也不在意,吹溫了藥,用勺子遞到她嘴邊:“聽青竹說,這幾日你都有按時用藥。”


    沈雲傾沒有任何防備,喝了下去。


    嚴子殊笑眯眯的看著她,與她說了許多這些天朝堂的變化。


    自平遙城回來,嚴子殊的威望確實提高了一些。


    而且,平遙城一事,他已經開始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親信。


    沈雲傾對這些不感興趣,更是不想再聽下去了。


    喝了藥,就與嚴子殊說,想要休息了。


    嚴子殊也不糾纏她,笑著說道:“讓文硯給你把把脈,之後我就離開。”


    “好……”沈雲傾無奈,隻好又一次妥協了。


    ————


    嚴子殊帶著文硯進來時,沈雲傾已經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著了一般。


    “這藥不錯。”嚴子殊抱起沈雲傾,將她輕輕放在床榻上。


    文硯沒有說話,隻是放下了藥箱,取出了一個小瓶子。


    “殿下,屬下要施針了。”文硯躬身。


    嚴子殊點了點頭,側過身子:“這東西,對她的身子沒有大礙吧?”


    “殿下放心,這子母蠱並不會主動的傷害宿主。”


    文硯撥開沈雲傾的嘴,將瓶子對著她的嘴,將藥丸倒進了她的嘴中。


    而後在沈雲傾的頭部施了針。


    不過片刻的功夫,文硯就收起了金針:“殿下,之後的兩三日,隻要用藥膳加以引導,這子蠱就會斷了她過往的記憶。”


    “母蠱呢?”嚴子殊伸出手來。


    文硯躬身,遞給了嚴子殊一個瓶子,說道:“殿下,這母蠱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服下。”


    子母蠱,子蠱斷過往,母蠱控子蠱,母蠱死,子蠱亡。


    若是這母蠱被人服下,再想解開子蠱,隻有兩個法子:要麽母蠱宿主死亡,要麽,給子蠱宿主服用鎮蠱丹。


    嚴子殊瞧著手中的瓷瓶,輕歎一聲,將瓷瓶收回懷中。


    床榻上的沈雲傾麵容平和,沒有任何反應。


    再過兩三日,子蠱便會讓她的記憶消失,隻要母蠱不死,沈雲傾便永遠不會記起過去。


    若是她強行去觸碰那段回憶,除了頭痛欲裂,再不會有別的感覺。


    嚴子殊知道這樣做,是太過無恥,可是……他不在乎。


    隻要留得住她,就好。


    ————


    東宮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平和,所有的宮人都在準備著過幾日的大婚。


    太子贏取雲傾為太子妃,這在大秦,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嚴子殊的心情可是好的很,隻要在等上幾日,沈雲傾就是他的了。


    楚修琰要來“祝賀”他們大婚,正和他意。


    不管他要倒什麽亂,都沒有用。這大秦,他嚴子殊還是說了算的。


    “夙歌,多派些人在都城各城門守著。若是楚修琰敢搗亂,直接抓了他。”


    “是。”夙歌點了點頭,領命下去了。


    嚴子殊遙看著沈雲傾屋子的方向,輕笑一聲,大婚,終於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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