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平原的風,依舊這樣輕柔,帶了些許的清涼……


    這風吹動著過客的衣角發梢,輕輕的拂過每個人的麵龐。


    誰若是來看過這穆然平原,一定會將這裏的美,永記在心中。


    馬蹄聲漸漸遠去,直到……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沈雲傾顫抖著手,卻不敢將劍從自己的脖頸邊拿開。


    “雲傾,我已經放他離開了。”嚴子殊試探的上前兩步:“放下劍吧。”


    沈雲傾連忙退後兩步:“等他走遠了,我再放。”


    “你就這麽維護他?”嚴子殊緊握著拳頭:“你忘了他當初如何對你?”


    “子殊,你知道,我一心隻希望他好。”


    沈雲傾步步後退,強行想起了那些記憶,讓她的身子也受到了一些傷害。


    如今全憑著那一點堅持,站在這裏。


    她知道自己多站一會兒,就能為楚修琰多爭取一會兒。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與他分開,可是……她不能。


    他已經成了楚太子,他今後要的,是穩坐江山,而不是為了兒女私情,毀了自己。


    “雲傾,你放下劍,我答應你,絕對不會為難他。”嚴子殊眼中滿是焦急,他生怕沈雲傾一個不小心,弄傷了自己。


    他向前走了一步,瞧著沈雲傾沒有太大的反應,他這才敢再靠近她一些。


    “平遙城的事就快處理完了,我們回東宮去吧。”嚴子殊伸出手,期待的目光瞧著沈雲傾。


    沈雲傾心中算著時間,應該足夠楚修琰離開了,大楚在秦國不會沒有聯絡點,一定能夠護著他安全回去的。


    她很累了,好想歇一歇。


    眼前的一切都漸漸的模糊起來。


    她跌在一個溫暖的懷抱,她聽到有人呼喚她的名字,可是眼皮的沉重,讓她無法睜開眼睛。


    ————


    再醒來時,她已經在客棧的床上了。


    青竹在她身邊服侍著,看到她醒來,連忙扶了她坐起身:“娘娘,您醒了,我這就去喚殿下過來。”


    “等等。”沈雲傾抬手拽住青竹,微微蹙了眉頭:“誰讓你這樣喚我的?”


    “殿下說,回了都城,就與娘娘成婚,是以這稱呼也要早些改過來。”青竹福了福身,離開了屋子。


    沈雲傾抬手撫著額頭,還有些渾渾噩噩。


    嚴子殊居然沒有抹去她的記憶,還真是怪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嚴子殊就推門進來了。


    “可有哪裏不舒服?”嚴子殊坐在床邊,關切的看著沈雲傾:“文硯就在外麵候著……”


    “子殊,我當你是朋友。”沈雲傾抬頭看著他,十分肯定的說道:“你我,也隻是朋友。”


    “雲傾,你既然不想回到他身邊,那為什麽不能嫁給我。”嚴子殊瞧著她,握住她的手,說道:“我會好好對你。”


    “一女不侍二夫。”沈雲傾硬是抽出手,笑著說道:“況且,我不愛你。”


    她並不是頑固不化的人,對於一女不侍二夫,她卻是一個堅持的人。


    她的愛,就那麽多,能給的,也不過是一個人而已。


    曾經在大梁,她依賴梁意舒,可那不是愛。


    在大楚,她遇到了楚修琰,於是全心全意為他……


    對於嚴子殊的感情,除了一句抱歉,她再沒有辦法回應什麽了。


    嚴子殊很失望,他的手僵在那兒,整個人都被沈雲傾的這一句話,弄得不知所措。


    他想嚐試著挽留,想試一試讓她愛他,可是……沒用。


    她的心裏,早就住進了一個人,他連一個小小的角落,都輪不到了。


    “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嚴子殊站起身,硬是擠出一個笑容,他看著沈雲傾,目光中卻是駭人的炙熱:“回到都城,你都必須嫁給我!”


    “我不會嫁。”


    “由不得你。”嚴子殊笑著搖了搖頭:“雲傾,我會讓你做我的太子妃,等我繼位,你就是皇後,這有什麽不好。”


    沈雲傾不知道如何與他說下去,抿了抿唇,側過頭去。


    嚴子殊也不惱怒,喚了文硯端了藥進來。


    “喝了這藥,你的身子會好很多。”嚴子殊瞧著沈雲傾的模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輕笑一聲:“你現在的身子,經不起旁的折騰,這藥不會讓你失去記憶,信不信隨你。”


    說罷,他便帶著文硯離開了屋子。


    聽到了門關的聲音,沈雲傾這才側過頭去。


    桌子上一碗藥,她不知道該不該再相信嚴子殊,可他若是真的不想叫她想起,她昏迷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了,不必等到如今了。


    隻是……還是不要喝藥了。


    如果嚴子殊一定要她嫁給他,她沒有別的辦法,大不了就是玉碎瓦不全罷了。


    撐著身子下了床,走到桌前,看著上麵靜靜躺著的一支海棠簪。


    想來是青竹為她拆了發,不然這簪子,留不下來。


    “阿琰……”


    她的身邊,就隻有這一支海棠簪了。


    ————


    平遙城的事,嚴子殊處置的十分利落,第二天就帶著沈雲傾往都城返了。


    沈雲傾坐在馬車中,青竹就在這裏陪著她。


    這一路上,嚴子殊都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意思,按著他的話來說,那就是盡快趕回都城,準備完婚。


    至於楚修琰,他沒空理會。


    回到都城後,他便將沈雲傾關在了東宮,不許她出去。


    每天仍舊是有人服侍,有人照顧。


    而嚴子殊,每天都會與她一同用膳。


    沈雲傾能夠記得從前的事情,自然也記得,是誰抹去了她的記憶。


    那日是文昊來營帳找她,說是秦帝找她,於是她沒有任何防備,被文昊打暈帶走了。


    再之後,她就失去了記憶。


    文昊聽的是秦帝的命令,自然,是秦帝要讓她失去過往的記憶,為的……該是嚴子殊吧。


    他們回到東宮,不過十日光景。


    這日,嚴子殊過來與她一同用午膳。


    沈雲傾便像往常一樣,自己坐在一旁,安靜的吃著飯菜,連抬一下頭都吝嗇。


    “我已經同父皇說了與你的婚事,今兒下午,我會派人來為你做喜服。”嚴子殊放下了碗筷,說道。


    沈雲傾低著頭,也不言語,放下筷子起身就走。


    “雲傾,別的事我都可以縱容你。”嚴子殊站起身拽住她的手臂:“吉日已定,過不了多久,你就是我的妃。”


    “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沈雲傾冷哼一聲,甩開他的手,走進了內室。


    嚴子殊微微蹙眉,末了,招了青竹進來,讓她服侍沈雲傾。


    下午,果然有裁縫過來為沈雲傾量身,為的,也確實是做喜服。


    青竹和一眾侍女都很開心,對她們而言,主子得勢,自然做下人的也跟著沾光。


    可是沈雲傾不想這樣。


    看著裁縫身後的夙歌和一眾暗衛,她知道,若是不配合,就會被她們綁起來,強製量身。


    索性也就站在那裏,由著裁縫量著身子。


    等著她量完了,夙歌他們也就離開了。


    “太子殿下對您可真用心。”青竹在一旁笑著說道。


    沈雲傾瞥了她一眼,歎道:“青竹,我累了。”


    青竹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自己待一會兒,恭敬的福了福身,關門離開了屋子。


    瞧著她走遠了,沈雲傾關上了窗子。


    她不會嫁給嚴子殊。


    縱然不能與楚修琰在一起,她也不會背叛自己的心。


    從抽屜中取出那支海棠簪。


    沈雲傾坐在床邊,伸出手腕,用簪子狠狠的劃過手腕。


    初時不過一道血痕,隨著簪子離開手腕,血便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沈雲傾皺了皺眉頭,躺在床上,她的雙手握著簪子,血淌下來,在衣衫上暈開了一片……


    “阿琰,好疼啊。”


    沈雲傾閉著眼睛,撫著簪子上的海棠花。


    不知道人死了會去哪裏。


    她本該是死過一次的人,如今多活了這麽久,似乎不虧了。


    沈雲傾躺在床上,手腕處的疼痛漸漸的沒那麽強烈了。


    她的身子有些不聽使喚,意識也開始模糊了。


    “傾兒,我帶你回錦城。”


    她似乎聽到了楚修琰的聲音,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如果真的能夠與他再回一次錦城,那實在是太幸福了。


    雲染,紫苑,雲晞……


    不知道你們過得如何了。


    葉姐姐與二皇子呢,他們應該很恩愛吧。


    人一死,什麽就都不做數了。


    她一定要再轉世投胎之前,到他身邊去,再看他一眼……


    沈雲傾想象著他成為皇帝的模樣,龍椅之上,他睥睨眾人的模樣,該是很威風的。


    他一定會是一位明君,會讓大楚更加繁華。


    阿琰,我好想你啊……


    ————


    “娘娘。”


    青竹敲了敲門,端著藥碗站在屋外,剛剛走了不遠,就想起沈雲傾還未喝藥。


    她連忙端了藥碗回來。


    “娘娘?”


    青竹又敲了敲門,還是沒人應。


    這麽快就睡著了?


    青竹推開門,悄悄走了進來。


    進了內室的一刻,她嚇得不輕,手中的藥碗怦然落地。


    “娘娘!”青竹趕忙跑到沈雲傾的床榻前。


    看著沈雲傾蒼白的臉,還有那被鮮血染紅的衣衫,她頗有些慌亂。


    伸手放在她的鼻下,還有輕微的呼吸……


    她趕緊跑出屋子,對著在屋外的兩個侍女說道:“快去傳禦醫,你去找殿下,娘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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