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又是夜了。


    沈雲傾撫著胸口,打開門,走出了屋子。


    真是安靜啊。


    她走到圍牆旁,躍至圍牆上,便看到兩個暗衛出現在她身邊。


    沈雲傾也不硬闖,索性就回了院子,笑了一聲:“過來與我說說話吧。”


    沒有回應。


    沈雲傾歎了一聲,想來也是,他們是楚修琰的暗衛,可不會聽她的……


    她折返到屋門前的藤椅旁,坐在上麵,揚頭看著星空。


    直到眼睛頗有些酸澀了。


    她就閉上眼睛,由著微風拂麵,緩緩睡去……


    過了好久,她聽到門開的聲音,有人走到她身邊,為她蓋上了什麽。


    沈雲傾睜開眼睛,低頭一瞧,身上蓋了他的衣裳……


    抬頭時,正對上他的目光。


    “已經過去八日了。”楚修琰微微蹙眉,說道:“你還要與我置氣到何時?”


    沈雲傾笑著站起身:“是王爺硬要與妾置氣罷了。”


    她將身上的衣服還給楚修琰,轉身便要進屋去。


    楚修琰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沈雲傾不得已站在那兒,卻仍舊固執的背對著楚修琰,不肯轉過身。


    他咬著牙,連帶著手上的力氣也大了些。


    沈雲傾吃痛就要掙脫,楚修琰不許,反而更大力的握著她的手腕。


    “既然沒想好,就再想想吧。”說罷,楚修琰鬆了手。


    沈雲傾揉著手腕,笑道:“無論多久,妾都不會變,王爺,何不放了妾……”


    “放了你,成全你們嗎?”楚修琰冷笑一聲:“絕無可能!”


    他離開了……


    沈雲傾聽到他憤怒離去的聲音,門又關上了。


    她微微低頭,輕歎一聲,回了屋子。


    每晚都是這樣……


    他會來聽雲院看她,開始兩個人總是很平靜的說著。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便不歡而散了。


    沈雲傾關了屋門,靠著門坐在了地上……


    好想讓他知道,她如何的委屈。好想再窩進他溫暖的懷抱,喚一聲阿琰。


    好想啊……


    ————


    第二日一早,沈雲傾被楚帝宣進了宮中,說是永華公主想她了,讓她入宮陪伴。


    她這才被楚修琰放了出來,不過……也是被一路送去了皇宮。


    這一次,楚帝沒有在禦書房召見她,而是讓德安將她帶去了禦花園的涼亭去。


    “雲傾見過父皇。”沈雲傾福了福身。


    楚帝笑著招了招手,示意沈雲傾坐到他身邊去。


    沈雲傾恭敬的坐在他身邊的石凳上。


    “聽說……最近你和琰兒,並不太好。”楚帝示意德安給她倒了茶。


    沈雲傾也沒有隱瞞,點了點頭。


    楚帝擺了擺手,德安便帶著一眾侍女退下了。


    “朕的身子也不太爽利了,這傳位的事,也該準備了。”楚帝抬手拿起杯盞……


    沈雲傾大了膽子,側頭看著楚帝,他的鬢角,生了些許白發……


    雖然他整日操勞,可是以太醫們的能耐,不至於讓他這般衰老吧。


    沈雲傾微微蹙眉,她與楚帝,不過幾月不見,竟然變成了這般模樣。


    若是正常情況下,這怎麽可能。


    楚帝看到了她的目光,輕笑一聲:“怎麽?”


    “父皇……您最近,可是哪裏不適……”沈雲傾委婉的問道。


    楚帝瞧出了她的心思:“朕……時日無多了。”


    沈雲傾驀地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看著楚帝,竟然一時忘了禮數。


    楚帝放下杯盞,擺了擺手:“不必那麽驚訝。”


    “父皇,您如今的年紀,怎麽會……”


    沈雲傾想不明白,楚帝如今雖然不算是春秋鼎盛之年,可也不算垂垂暮年,之前還是好好的,怎麽短短幾月,就時日無多了。


    “是毒。”楚帝笑著,半分畏懼的模樣都沒有。


    沈雲傾沉默了,下毒的人,她大抵……知道了。


    她被關起來之前,就聽說太子他們的動作頗有些頻繁,想來,這幾日楚帝體內的毒越積越深,他們……該是忍不住要動手了。


    “朕今兒喚你過來,是想問問你,若是因此擔了罵名……”楚帝側頭看著沈雲傾。


    沈雲傾一怔,轉而笑道:“那就擔著吧。”


    她轉動著桌上的茶盞:“有罵名如何……反正聽不到了。”


    楚帝看著她這樣灑脫,倒真是很欣賞她了。


    不過欣賞歸欣賞,一切計劃,最遲後日,都會落下帷幕了。


    “走吧,隨朕去見一個人吧。”楚帝站起身,帶著沈雲傾離開了禦花園。


    他們一路去了禦書房。


    楚帝屏退了旁人,開了暗室的門,帶著沈雲傾進了暗道。


    “曆代君王,都會給自己留下後路,這暗道,可以一路通到城外荒山。”楚帝帶著她向裏麵走去,摸著牆壁,開了另一扇門。


    楚帝並沒有帶著她走去城外荒山。


    他們進了一間密室。


    這間密室並不小,十分明亮,該有的吃穿用度也是不愁的。


    床上躺著一個女人,雖然臉上有幾道刀疤,青春不在,可是看得出來,年輕時,也該是個頂美的人。


    她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般。


    床邊坐著的人聽到聲響,起身看向楚帝……


    “五皇子……”沈雲傾驚訝的看著他,末了,又看了看楚帝。


    五皇子楚修珩連忙向楚帝躬身作揖:“兒臣參見父皇。”


    楚帝扶他起來:“你母妃如何了?”


    “還是老樣子,偶爾清醒。”楚修珩歎了一聲,無奈的說道。


    “會好的。”楚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珩兒,給她吧。”


    “諾。”楚修珩從一旁桌子上拿過了一個小瓶子,遞給了沈雲傾:“這裏麵的藥,可以暫時解了六弟的相生蠱。”


    “暫時?”


    “下蠱的人……並沒有來得及煉製完解藥,就被皇後殺了。這裏麵的解藥,隻能讓相生蠱沉睡……至於還會不會醒來,那就要聽天由命了。”


    沈雲傾接過瓶子。


    哪怕是讓蠱蟲沉睡也好,總比一點辦法沒有的好。


    “我會想辦法給他服下。”沈雲傾對著楚修珩福了福身:“多謝五皇子。”


    沈雲傾低頭看著手中的瓶子,原來,楚帝連這個也知道。


    從頭至尾,他都將一切捏在手中,他不說,可是他什麽都清楚。


    楚修琰也好,楚修邦也好,他們所作的任何一件事,都在楚帝的眼皮子底下。


    隻不過……他們還是自作聰明罷了。


    這就是大楚的皇帝……


    怪不得大楚的國力蒸蒸日上。


    前朝掣肘,後宮幹政,都在他的算計下被一點點化解。


    沈雲傾離開皇宮前,見到了楚韻。


    她真的是孩子心性,純粹的很。


    她說,她相信嫂嫂,相信六哥沒有看走眼。


    沈雲傾輕笑一聲,上了馬車,離開了皇宮。


    楚韻到底是太善良了。


    ————


    是夜……


    沈雲傾坐在椅子上,開著門,靠在那兒似乎等著誰。


    過了好久……院門果然開了。


    哪怕昨兒又是不歡而散,他也還是來了。


    看到屋門開著時,楚修琰頗有些驚訝的走進來:“你在等我?”


    “嗯。”沈雲傾點了點頭。


    就見楚修琰驚喜的坐在她身邊:“想通了?”


    沈雲傾沒有回應,將手中的藥碗推到了楚修琰麵前。


    楚修琰微微蹙眉。


    沈雲傾輕笑一聲:“若妾說,王爺麵前的是一碗毒藥,王爺會不會覺得荒唐。”


    “你想如何?”楚修琰沒有回答她,反而問道。


    沈雲傾靠在椅背上,神態輕鬆自在:“這毒藥,若是喝了,死狀可怖,過程也是苦不堪言。”


    楚修琰的手伸向藥碗,卻被沈雲傾攔住了。


    她直了身子,看著楚修琰,手卻搭上了藥碗,笑著說道:“若是……妾與王爺,定要有一人喝下這毒……”


    她沒有再說下去,拿起藥碗。


    楚修琰咬著牙,奪過她手中的碗:“若是毒藥,我來喝。”


    沈雲傾半點也不緊張,反而笑看著他。


    楚修琰低頭看著手中的碗,末了……揚頭喝盡了碗中的藥。


    若是兩個人必須有一個人喝下去,他寧願死的那個人是他。


    把空了的碗扔在桌子上,坐在那兒瞧著沈雲傾……


    好一會兒,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不是毒藥。”楚修琰蹙眉,十分肯定的說道。


    沈雲傾點了點頭:“不是。”


    “王爺每天都叫安尋看著妾喝藥,可妾覺得藥太苦了。”沈雲傾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笑著說道:“王爺每晚這時都會過來,妾就略施小計,讓王爺替妾喝了,全當……補補身子。”


    楚修琰聽後,不僅不惱怒,竟然還笑了。


    他起身走到沈雲傾身邊去,笑著說道:“你總算……又有些從前的模樣了。”


    雖然她是騙他,可楚修琰還是覺得很開心。


    這麽多天,他來這聽雲院,看的最多的,就是她無喜無怒的模樣,聽的最多的,就是她的歎息。


    今兒,竟難得看到她耍起小聰明的模樣。


    隻是還不等他再高興高興,沈雲傾就又下了逐客令。


    “王爺,妾要休息了。”


    楚修琰笑著點了點頭:“這個時辰,是該休息了。”


    說罷,就離開了這聽雲院。


    沈雲傾看著桌上的空碗,輕笑……


    五皇子給的解藥,就這樣被他毫無查覺的喝下去了。


    沈雲傾想著剛剛他笑起來的模樣……


    他真的很好哄……


    若她不是大梁人,若是大梁與大楚,不是敵對的關係……


    她與他,該是另一番景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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