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疆的路上,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哪裏有人再往那邊去。


    北疆的百姓,但凡是有點能力的,都拖家帶口的,離開了北疆。


    北遙城已經愈發的冷清了,沈雲傾幾人跋山涉水而來,途經的村落,卻大多是人跡罕至的。


    偶爾能看到幾處炊煙升起,過去一瞧,也都是老弱婦孺,真的走不動了,索性,就不走了,老死故土,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楚帝……真是好算計啊……”嚴子殊瞧著路過他們的一夥兒遷移的百姓,輕笑一聲。


    沈雲傾微微蹙眉:“此話何意?”


    “北疆的百姓,都被迫進了大楚原來的地界,與大楚百姓混在了一起,這樣一來,大楚人,大梁人,還有什麽分別了。”


    嚴子殊抬頭瞧著遠處,照著這個速度,再一個晝夜,他們就能到戰場了……


    沈雲傾心中暗歎。


    楚帝到底是楚帝,這場戰爭,他究竟完成了多少計劃……


    一步一步,竟都在楚帝的算計之下。


    包括這次北疆百姓被迫遷移,也都是他早早就算好了的。


    不怪他是大楚的皇帝。


    每個人,都是他的棋子,卻是不自知的……


    而自己,明明知曉棋局走向,卻還得義無反顧的走進來。


    說不出到底是悲哀還是無奈,生而為人,本就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吧……


    眼瞧著,太陽已經落下了……


    沈雲傾一行人坐在樹下,稍事休息。


    “主子,我去獵些野味兒回來。”雲晞提了劍,笑著起身。


    紫苑也笑著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我去生火。”


    於是,這樹下就剩下沈雲傾和嚴子殊了。


    兩人都是沉默著。


    嚴子殊側頭看著她,瞧她低頭拿著樹枝,在地上胡亂畫著什麽,就明白當日的事,她還是放不下。


    那日沈雲傾請他幫忙時,心中大抵是有些忐忑的,嚴子殊看得出來,她不想利用自己對她的感情。


    所以……她問:“子殊,你……願意幫我嗎?”


    那時,他不曾有半分猶豫,想到自己能為她做什麽,隻覺得滿心歡喜。


    當然,他的心中,也不是一點私心沒有的……


    他早晚是要離開大楚的,也早晚會是楚修琰的敵人,既然如此,早些撕了這份兄弟情義,也是好的,免得到時,誰也下不去手。


    “你不必覺得利用了我。”嚴子殊這樣想,也這樣說了。


    沈雲傾拿著樹枝的手一頓,輕笑一聲:“覺不覺得,這都是事實,我是利用了你。”


    嚴子殊無奈的搖了搖頭,有時候她的倔脾氣上來了,還真是認死理。


    不過也好,這樣,她算不算是欠了自己一個情。


    輕笑一聲,嚴子殊站起身,拉著沈雲傾站起身:“雲晞回來了,看起來收獲不少。”


    一眼看過去,果然,她的手中提著兩隻兔子,正走了回來……


    ————


    喊殺聲,漸漸清晰起來。


    沈雲傾勒馬,看著遠處跑過來的一個人,他看起來落魄極了。


    衣衫襤褸,頭發蓬亂,傷口還流著血,可他不敢休息,一直跑著。


    嗖……


    長箭破空,將他的身子穿透了。


    嚴子殊向前一步,擋在她麵前,不讓她看到這些。


    沈雲傾策馬過去,笑著說道:“子殊,懲治逃兵這樣的事,我也見過不少了。”


    嚴子殊一怔,點了點頭。


    是啊……她曾是將軍。


    與她相處久了,才發覺她也同一般女子那樣,也有軟弱的時候,也需要人照顧。於是差點便忘了,她曾經,是一位人人敬仰的將軍。


    下意識的,想要為她擋去一切可能的傷害。


    他們正要向前走時,卻被那幾個士兵攔住了:“什麽人!”


    沈雲傾拿出一塊令牌,交給領頭的那個士兵。


    這塊特使令牌,是楚帝給她的。


    那士兵見了,立刻抱拳,單膝跪地:“見過大人。”


    沈雲傾點了點頭:“帶我們去見王爺。”


    “諾。”


    那些士兵留下了三兩人,將剛剛的逃兵葬在了不遠處的樹下。曾經,他們也是戰友,如今,權當是送他的最後一程。


    沈雲傾微微蹙眉,她從來不喜歡戰爭,可似乎,她永遠也逃不開的……就是戰爭。


    那些士兵帶著沈雲傾幾人回了營地,安排了營帳。


    “大人,王爺此刻正在督戰,還請大人在此稍後。”說罷,那士兵退出了營帳。


    沈雲傾瞧著帳外,守在那兒的事幾個士兵,楚修琰的兵,還真是規矩。


    明擺了,若不是楚修琰回來,沈雲傾他們是絕對別想離開這個營帳的。


    沈雲傾坐在椅子上,心中卻早就掛心戰場那邊的情況了……


    瞧著她緊蹙的眉頭,嚴子殊端起茶盞,笑道:“看這情形,修琰用的,是圍困之法。”


    沈雲傾也是明白的。


    大梁現在開戰,根本是毫無抵抗之力的,加上楚修琰在大梁安插的人。斷了他們的糧草不成問題,想要他們的增援遲遲不到,也不是難事。


    隻是,她同樣了解白書炎,他肯定,是會死守到底的……


    沈雲傾站起身,走到營帳門外,她沒有再走遠,所以這些士兵,也沒攔著她。


    縱然楚修琰不在,軍營中的一切也是井井有條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巡防與增援的士兵都各司其職。


    眼瞧著快要傍晚了,夥夫們都開始忙活起來了。


    “傾兒,你怎麽來了?”


    聽到這聲音,沈雲傾抬頭一看,楚修琰正下了馬,揚著笑容,向她走過來。


    他一身戎裝尚未褪去,徑直過來,抱住沈雲傾。


    沈雲傾不太適應這樣冰冷的盔甲,輕輕推開了他,笑著接過他手中的頭盔:“我向父皇請了令,父皇,也準了我過來。”


    “他們說有特使來了,我還道是誰……”楚修琰與她一同進了營帳,看到嚴子殊時,微微一怔,轉而笑道:“子殊也來了。”


    嚴子殊知道,那日在沈雲傾屋子中的事,雖然他與楚修琰都不再提起,可到底是心中有了些許疙瘩在。


    輕笑一聲,拽過雲晞和紫苑:“你們聊吧,我帶她們去瞧瞧住處。”


    於是,這營帳中,隻剩下了沈雲傾和楚修琰。


    楚修琰不再掩飾自己的相思之情,一把摟住沈雲傾,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笑著與她親熱。


    沈雲傾也不拒絕,摟著他的脖頸,由著他吻著。


    “阿琰。”


    “嗯?”楚修琰將她攬入懷中,撫著她的發,笑看著她。


    “你打算,什麽時候……攻下那座城。”


    沈雲傾微微咬著下唇,她知道,這不該她問,可到底,事關他和白書炎,沈雲傾不得不問。


    楚修琰絲毫沒有惱怒,撫著她的臉頰,輕笑:“明日。”


    “你有把握?”


    楚修琰隻是點了點頭。


    也是,若是沒有把握,他怎麽會打……


    “阿琰……”


    “我知道。”楚修琰伸手撫上她的唇:“我不會動白書炎。”


    從在錦城,沈雲傾將那對耳墜子給他時,他便知道,白書炎對她,是多麽重要……


    ————


    許是安逸的日子過得久了,這一覺,沈雲傾睡得很熟。


    醒來時,楚修琰早就離開了營帳。


    梳洗一番,她也換上了戎裝,頭發隻高高紮起,便出了營帳。


    雖然……楚修琰與她說,他會保下白書炎。


    可她明白,今日,怕就是白書炎與她的訣別了……


    不顧嚴子殊的阻攔,仿佛心中有什麽指引一般,沈雲傾牽了馬,直接向著戰場過去了。


    嚴子殊隻得跟在她身後……


    戰場離著營帳有那麽些距離,眼瞧著就是戰場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雲傾總覺得,她已經聞得見血腥氣了。


    嗚……


    嗚……


    號角聲傳來,沈雲傾一怔,勒馬停了下來。


    兩軍交戰,號角聲自然會有,隻是剛剛的號角聲,分明是大梁的號角……


    她想不該是錯覺……


    於是更是瘋了一般打了馬,奔赴戰場。


    “雲傾!”嚴子殊喚她,她也不理。


    隻好歎了一聲,揚起馬鞭,隨她一同過去了。


    ————


    楚修琰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聽著不遠處的殺伐之聲。


    “報……”


    聽到這聲音,他握著座椅扶手的手微微一緊。


    “城門開了,白書炎帶人衝出來了。”


    楚修琰驀地睜開眼睛,站起身:“備馬!”


    “諾。”安尋躬身,立刻牽了馬過來。


    楚修琰翻身上馬,幹脆利落。


    他要贏,可也記得,答應沈雲傾的事情。


    白書炎,絕對不能出事。


    “王爺,特使帶人去了戰場。”有士兵來報。


    楚修琰一驚,趕緊策馬往戰場趕過去。


    可惜……到底是晚了些……


    從白書炎打開城門,帶著人衝出來,不過盞茶的功夫……


    “大哥!”


    他趕到戰場時。


    隻看見沈雲傾策馬衝進了人群。


    隻是……戰爭早已結束……士兵紛紛讓開路。


    看到白書炎時,沈雲傾勒馬……


    馬兒慢慢停下。


    四周,盡是肅穆……


    “大哥,嫂子……”她呢喃一聲,似乎不敢看到的一切。


    下了馬,踉蹌著過去。


    白書炎手中的槍杵著地,艱難的撐著身子。他的胸膛、腹部,傷口不住的流血,旁的傷,不提也罷……


    看到沈雲傾時,他輕笑一聲:“妹子……”


    他的另一隻手,攬著一個女子,女子的白衣被血染紅,地上落了一個軟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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