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了?誰?周南風嗎?可是……為什麽?


    看出我眼底的困惑,顧西洲很“好心”的為我解答了。不僅回答了周南風為什麽會走,他也解釋了這段時間我心底的困惑:“韓欣,其實之前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因為我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麽我在叫周南風的時候,會那麽的廢物。”


    “沒錯,就是廢物,不是嗎?”顧西洲的臉上有傷,可是那些傷卻掩蓋不住他興奮的神采,“在我還是周南風的時候,就是個軟弱無能的廢物。我喜歡的女人,每天都和我爸爸成雙成對的進出。我喜歡的女人和我住在一個屋簷下,居然還能和其他男人戀愛。在國內呆不下去,像個老鼠一樣躲到法國來了。不想著報複,也不想複仇。這麽窩囊的性格,我都懷疑為什麽會是我……不過現在我明白了,那確實不是我。”


    之前的顧西洲,並不知道自己有人格分裂的毛病。他和周南風的記憶有共存的部分,所以他就以為周南風隻是改名字前的自己。


    而那次,周南風在我的公寓裏差點被顧西洲取代時,顧西洲才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察覺出自己有問題,但是卻始終不動聲色。找準了時機後,他把自己假扮成周南風,順利的套出了我和卡米爾的話,他也知道了我們準備消滅他人格的事兒。


    “韓欣,不知道你以前有沒有總聽我爸說過一句話?”顧西洲像是打贏戰爭的將軍,他耀武揚威的對我炫耀著自己的戰果,“他總是喜歡說,這個世界的蠢貨,都是蠢的那麽相似,蠢的那麽相同。即便是愚蠢的模樣,都是如出一撤……我想用這句話形容你和卡米爾,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卡米爾。”可能是撞傷肺部了,我連呼吸都覺得很疼,“卡米爾父親的死,是你做的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顧西洲嗬嗬笑了,他笑的很高興。車燈微弱的光亮照不清楚他的臉,他的笑容看起來陰沉可怖。低頭看著我,他淡淡的說:“是我做的,而且是我故意做的。”


    不用我問為什麽了,顧西洲直接就說了:“那個老家夥兒的事兒,根本不怪我,那都是你們的錯。誰讓你們聯合我老婆一起想害死我呢?韓欣,你應該知道吧?我爸也是這樣的性格。和敵人比起來,我們更恨的就是叛徒……我的老婆出賣我,受到的懲罰肯定要比一般人要嚴重。”


    是的,我知道,老周更恨叛徒。如果有人出賣他,他就算自己不要性命,也會讓對方不好過。就好比現在,顧西洲對卡米爾爸爸做的那樣的事情。


    顧西洲對卡米爾父親做的事情,簡直是令人發指。我光是聽他說,我都覺得毛骨悚然:“那個老家夥,簡直是蠢死了,他以為我去找他求和,真的是因為愛他的女兒?快別開玩笑了,我這輩子怎麽可能會愛上什麽人?不過也幸好他相信我的話,不然我也實在演不下去了……在他到地下室取紅酒的時候,我把他砸暈了。”


    卡米爾爸爸話說的絕情,可他隻有卡米爾一個女兒,愛之深責之切,話說的再狠,他也是希望自己女兒能好。顧西洲是卡米爾的丈夫,他巧妙的利用了一個做父親愛女兒的心理,趁機打暈了卡米爾的爸爸,直接打死了他。


    顧西洲的手法,實在殘忍。他沒有一擊致命,而是一下一下,慢慢將卡米爾爸爸耗死的。據顧西洲自己說,在他離開現場時,卡米爾爸爸的腦袋都被砸扁了。鮮血和腦漿攪合在一起,流了滿地都是。


    這樣殘忍的事情,顧西洲說起來卻很是得意興奮:“我拿著滅火器,連著砸了二十多下。那個老家夥的骨頭也是夠硬的,震的我虎口發疼……也不知道卡米爾在哪裏找來的替身,葬禮上的屍體,看著還體麵的。”


    “那今天……”剛才來追殺的人,不是卡米爾嗎?卡米爾不說要追蹤電話嗎?不是她派人來追殺顧西洲報仇的嗎?


    說起今天的事兒,顧西洲更覺得好笑了:“你不認真聽我說話,這讓我很不高興。剛才我不是說了嗎?還是你沒明白……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送走周南風。大衛醫生告訴我了,隻要把那個窩囊廢送走了,我以後就健康了。”


    “大衛醫生?”他不是在美國嗎?


    “隻是一個醫生而已。”顧西洲哂笑一聲,“我想把他帶來,不是很輕鬆的事情嗎?等一下,等一下我們回去,你就能看到他了。”


    我想起了大衛醫生說的話,想起他說過自己遇到很多的精神病患者,想起他自負不會受到影響也能從容應對……我想,在所有大衛醫生遇到的精神病患者中,就沒有顧西洲這麽殘暴的了。


    我看著顧西洲,目瞪口呆。我怎麽都沒想到,顧西洲的心機能有如此之深。現在事情變成這樣,已經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期。


    身後的街道上傳來了汽車的聲音,顧西洲回頭看了一眼,說:“這裏應該也玩夠了吧?剛才你不說要去買東西嗎?我們現在走吧!”


    也沒管我身上有沒有傷,他提著我的頭發將我從泥地裏拉了出來。我的腳步踉踉蹌蹌,一直被顧西洲拉到了車裏。把我往車裏一推,他和我全都坐在了後排。


    “顧先生,我們要去哪兒。”司機問說,“我們要回家嗎?”


    顧西洲拿過一旁的毛巾,他擦掉臉上的汙髒,輕快的說:“不,我們去購物,開去商場吧!”


    司機看了眼渾身是傷的我,卻沒有多問。緩緩的發動汽車,我們離開了海邊。


    顧西洲擦幹淨了自己,他轉身過來給我擦拭。我的臉上身上都有傷,被他用力一擦,很多止血的傷口又再次裂開。顧西洲拿毛巾一抹,我臉上是黏糊糊的一片。都不用照鏡子,我都能想象出自己的模樣有多麽的慘不忍睹。


    現在是淩晨三點多,汽車沿著公路往市區方向開,幾乎看不到什麽人影。開到市區後,街道上能看到幾輛汽車,數量也不是很多。一路上,車裏都沒有人說話。一直到商店門口,顧西洲才說道:“到了目的地了,我們下車吧!”


    這個時間,大部分店鋪都關門了,隻有這家商店裏是燈火通明,看著有些詭異的可怕。我坐在車上,猶豫著沒有下去。往外看了一眼,確定沒有陷阱後我問他:“你不會是真的找我來購物的吧?


    “不然呢?”顧西洲話說的理所當然,“剛才你說想要買新手機的,這才多久,你就忘了嗎?”


    不,我沒有忘,我隻是……


    事已至此,我說什麽都沒用了。顧西洲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設法的讓我難堪,讓我難受。我越是表現的在意,他越是高興滿意。既然這已經是一場戰爭,我又怎麽會讓他如願?呆在男人身邊,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不就是我所擅長的?我過去的大部分時間,不都是那麽過來的,不是嗎?


    我沒有再說話了,而是任由顧西洲安排。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不再和他爭辯。淩晨的商店,裏麵隻有營業員,沒有顧客。隻有我和顧西洲還有他的保鏢司機在,除了我們就沒有其他人了。


    “我把商場包下來了,為了你。”顧西洲無時無刻不再炫耀自己的財富,還有他的能力,“你想要什麽,盡管說好了……不過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會給你花這麽大的價錢,不是因為我喜歡你,或者是對你有好感……不管怎麽說,今天晚上是我睡了你。我給你花這些錢,不是因為你值得,而是因為我值得。”


    我默默的聽著顧西洲的話,還是沒有吭聲。


    周南風是老周的兒子,他的身體裏留著老周的血脈。遺傳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兒,顧西洲的性格完完全全就是老周的翻版。從言談舉止,到惡劣的性格,他都和老周一般無二。在他們父子的眼裏,女人不是人,窮人不是人,除了他們自己以外,其他人全都不是人。


    商場裏的服務員應該都了解顧西洲的性格,每個人見到他時臉上都是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的表情。就算冷氣開的足,我還是出了一身的汗。顧西洲先帶我去了女裝店,他把貨架上一排的衣服都抱了下來,丟在了地上:“去試試。”


    我身上有傷,行動不是很方便。有好心的店員上來幫我來拿衣服,顧西洲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麽。站在試衣間的鏡子前,我才發現自己臉上的傷有多麽的恐怖。鮮血和汙泥混在一起,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擦擦臉吧!”一個法國姑娘同情的遞過紙巾給我,“我看你傷的不輕呢!用不用去醫院啊?”


    “謝謝。”我隻是接過紙巾,不再多話了。


    按照老周的喜好,我挑選了一套稍微保守的衣服。不穿短褲,不穿裙子,襯衫的衣領扣在最上麵,幾乎不把皮膚露在外麵。把自己打理幹淨,我換了衣服出去。早就換好衣服的顧西洲已經在外麵等我了,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表,說:“還算不錯。”


    他帶的手表是卡地亞的,不是viviennewestwood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明知道他不會再用viviennewestwood牌子的東西了,可我的精神還是一陣恍惚。在我愣神的時候,顧西洲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他流裏流氣的說:“換好了衣服,現在我們該買什麽了?讓我看看……珠寶首飾嗎?”


    “不用了。”我對顧西洲的語氣很是厭煩,冷淡的說,“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我……”


    因為我的話,顧西洲有點不太高興。稍微用力的摟住我的脖子勒斷我的話,他從容自若的往下說:“珠寶首飾在二樓?是吧?”


    我就像是個傀儡,或者說,我就像是一個玩偶。我的外表不重要,思想不重要,感受也不重要。顧西洲想說什麽做什麽,全都憑借心意。我想起了不久前我們兩個在帳篷裏發生的事情,仿佛是做了一場噩夢……多了羞辱感的噩夢。


    不用繼續偽裝成周南風,這讓顧西洲的心情大好。他帶著我買了昂貴的衣服,接著又帶我去買昂貴的珠寶。幾十萬歐元的鑽石,上百萬歐元的祖母綠,紅紅綠綠的寶石,顧西洲買起來好像是在買玻璃球一樣。把買來的首飾通通全都帶在我的身上,在這裏,我就是架子一樣的存在。


    “果然啊!隻有對比強烈,才能看出美感。”顧西洲圍著我繞了一圈,他的話裏滿是侮辱的意味,“這些珠寶放在一起,也看不出好看不好看。但是放在你這個爛貨身上,就要好看多了。”


    “……”


    帶著我興師動眾的逛完商場後,顧西洲又帶我回了別墅。他說有客人要給我見,對此我毫無期待。我是又困又累,在車上就睡著了。等到了地方,顧西洲照著我腦袋重重敲了一下,他很是粗暴的叫道:“醒了,我們下車了。”


    我順從的跟在顧西洲身後,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我都不發表任何的意見。顧西洲想讓我當個玩偶,那我就當玩偶好了……不管什麽人,總歸會有玩偶玩膩的那天吧!


    隻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上樓的時候,顧西洲調笑著問我:“韓欣,你沒什麽想說的?”


    “沒有。”


    顧西洲笑了笑,他又問我:“那你對我的安排沒什麽不滿的嗎?”


    “沒有。”我還是這句話。


    見我沒什麽反應,顧西洲可能覺得也挺無趣。沒再說什麽,他帶著我去書房了。


    顧西洲會有什麽客人給我見呢?我想無非就是一些會讓我感到尷尬或是難堪的人。在法國的話,像是想搶我男朋友的湯野,像是已經成為我前男友的楊亞……不過這些人都和我沒什麽關係了,就算他們出現在我麵前,我都覺得沒所謂。


    我自以為能做到鎮定自若,可當會客室的房門被打開,我臉上的表情立馬就崩了。


    本來我臉上就有傷,所以我驚訝的表情一定特別的難看。顧西洲看著我笑了,他對我的反應很是滿意:“不認識了嗎?打招呼啊!他不是和你還有周南風很熟嗎?你們在他那裏看過病的啊!你忘了?你在他那裏就是想看……怎麽殺死我。”


    顧西洲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下,我忍不住別開眼不去看。此時此刻雙手雙腳被釘在椅子上的男人,正是周南風的主治醫生,大衛醫生。


    雖然我知道顧西洲有找過大衛醫生,可是我沒想到他會把大衛醫生抓到家裏,我也沒想到他用的方式會如此的殘暴。大衛醫生的手腳都被鋼條釘在沙發上,鮮血流了滿地。因為失血過多他的臉色慘白,唇還不停的哆嗦。看樣子,大衛醫生遭受到了不小的折磨。


    見我沒有回話,顧西洲繼續往下說:“要我說,卡米爾找的這個醫生不怎麽樣,我看過你們的會診記錄了,他總共給周南風看過五次病,可是連我到底是個什麽性格,他都沒了解好,差評。如果要是我去找醫生,肯定會好的多。你看我做的不就是很好嗎?隻是一晚上,就把周南風給幹掉了,至於其他的人格,我想很快我也能找到他們的弱點,然後再一一把他們……”


    “你個瘋子!瘋子!”壓抑了一晚上,我的情緒終於忍不住爆發。一把將顧西洲推開,我大聲的叫罵道,“你要是恨我,你就對我動手啊!你打我啊!你罵我啊!你為什麽,為什麽要虐待一個醫生?為什麽要這麽做?你說啊!你說啊!啊!啊!”


    我說顧西洲像是瘋子,但是我覺得我自己更像是一個瘋子。尤其是在見到滿身是血的大衛醫生那一刻,我真的整個人都瘋掉了。我無法想象顧西洲做的事情,就好像當初被老周打死的貓……我可以自己受傷,但是我真的不喜歡無辜的人因為我的言行舉止受到牽連。


    我瘋狂的毆打著顧西洲的胸口,他三下兩下就把我的動作製止住了。眯著眼睛俯視我,顧西洲冷笑著說:“見到老朋友,你倒是挺高興啊!行,我這個人,最喜歡的就是成人之美了。既然你這麽高興,我就給你們閑聊的時間好了……去吧!好好去和他聊聊,說不定你們能想出更好的殺死我的方案呢?那樣我還覺得有趣一點。”


    說完,顧西洲伸手將我推到了房間裏。他冷笑著看我們,接著關上了房門。


    “大衛醫生。”我連滾帶爬的哭著到他身邊,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大衛醫生的嘴唇幹裂,他疼的不停哆嗦:“韓小姐……能給我拿口水喝嗎?我實在是……太渴了。”


    “水,水,水……”我四下看了看,“這裏全都是書啊!根本就沒有水啊!”


    大衛醫生動作艱難的揚揚下巴,他示意我書桌上放著的花瓶。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花瓶拿了過來。把鮮花拔了出來,我把花瓶裏的水倒出來一點點的喂給大衛醫生喝。他將整個瓶裏的水都喝光,這才勉強有點力氣。


    “失禮了。”大衛醫生啞聲說,“我實在是,實在是太多天沒有喝過水了。”


    在這種情況下,大衛醫生還在盡量保持著禮貌。我想試著緩解他身上的傷痛,結果卻是越弄越糟。我舉著滿是鮮血的雙手看著他,是碰都不敢去碰:“醫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為什麽會被顧西洲抓到呢?”


    聽到我的問話,大衛醫生苦笑一聲:“說起來,真是有點尷尬。之前我還誇下海口,我和你說,我遇到過很多殘暴的病人,我都能處理的來……可是顧西洲,實在是比一般人還要狡猾。”


    “他……做了什麽了?”


    能把經驗豐富的大衛醫生瞞過,顧西洲的演技不是一般的好。大衛醫生在美國開研討會,顧西洲直接追到了美國去。對著大衛醫生痛哭流涕一通,顧西洲哭訴自己的病情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和折磨。大衛醫生答應他,在開會期間可以找時間幫他做治療。而就在這個過程中,顧西洲了解了他病情的全部弱點。


    “他讓我幫著他,把其他的人格都去除掉。”大衛醫生說,“其他的人格不是很強,隻要接受一定得藥物治療和儀器治療,就可以去除掉。但是周南風和顧西洲,他們兩個的人格力量都很強……隻要顧西洲能夠把周南風的精神力量摧毀掉,他的人格就完整了。”


    現在的局麵複雜,大衛醫生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周南風身上。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能夠抵禦顧西洲的最後防線,周南風,他也已經被摧毀掉了。


    被我無心說出口的話,徹底的摧毀掉了。


    想起周南風,我哭的更加無助。一想到我最後和他說的話,我就剩撕心裂肺的疼:“不行的,大衛醫生,不行的。周南風走了,他不會再回來了。顧西洲,他把周南風給逼走了……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我們要怎麽辦才能殺掉顧西洲?你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才能救我們兩個人出來?”


    現在在我的眼中,大衛醫生是我唯一的依靠。他說的事情,我會無條件照辦。隻要能把我們從絕境中救出來,我願意去做任何。


    大衛醫生從我零散的話語裏知道了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樣的事情同樣讓他感到絕望。無力的搖搖頭,他顫抖著唇,啞聲說:“周南風也被他打倒的話,我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現在我們能做的事情,隻有把顧西洲殺死。”


    “你是想殺死他的人格嗎?”我擦擦臉上的眼淚,說,“可是你不是說他的人格已經完整了嗎?那樣我們要怎麽殺死他?給他吃藥嗎?”


    我不願意把事情往糟糕了想,可大衛醫生說的就是最糟糕的辦法。他很艱難的湊近我,小聲說:“找機會,殺了他。”


    被大衛醫生的話震驚到,我瞪大眼睛看他。大衛醫生知道我在想什麽,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你知道顧西洲有多危險,他會害死更多無辜的人……韓小姐,你是少有的幾個能接觸到他的人。要是有機會,隻有讓你殺了他。”


    “可是,可是他要是死了。”我哭到崩潰,“周南風要怎麽辦呢?萬一哪天周南風的人格又強大起來了呢?萬一哪天他再重新回來呢?萬一他……”


    大衛醫生打斷我的話:“不會再有那一天了!韓小姐,你知道的,根本不會再有那一天了!周南風本來就已經做不了主人格了,顧西洲吃了一段時間的藥物後,周南風的人格已經很難成形。經過昨天晚上的刺激後,周南風根本不會回來了……顧西洲算好了,他早就把一切全都算好了。正是因為他算好了,他才會那麽有把握自導自演那出戲,為的就是搶走周南風的身體。”


    不可能的。不會的,周南風肯定還會回來的,為了我,他也會回來的!


    雖然我知道大衛醫生說的是對的,可我還是不願意去相信。我無法麵對周南風消失的事實,我更加不能接受這一切都是我導致的。


    “殺了他。”大衛醫生斬釘截鐵的說,“隻要找到機會,立馬殺了他。”


    大衛醫生的話音剛落,會客室的房門就被打開了。顧西洲站在門口,他滿臉嬉笑的看著我們。


    “聊的還愉快嗎?”顧西洲走了進來,他笑說,“我想應該不是太愉快,不然的話,韓欣怎麽會哭呢?是吧?”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隻是傻呆呆的看著顧西洲。顧西洲走到大衛醫生身前,說:“嘖嘖嘖,真是丟臉。作為一個大男人,居然把女人欺負哭了。”


    “他沒有欺負我。”我連忙幫大衛醫生解釋,“我就是眼睛不太舒服,所以……我的媽啊!”


    我的話沒說完,顧西洲就掏出了手槍。和上次一模一樣,他當著我的麵,他對準大衛醫生的腦袋開了槍。


    “砰”的一聲響,大衛醫生的腦袋就被爆掉了。子彈的衝擊力很大,他的頭蓋骨直接被打飛,腦漿和血液撒了一地,我離著他近,濺了我滿身滿臉都是。


    我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我整個人都傻掉了。我呆呆的看著顧西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外麵的天已經大亮了,會客室的窗口對著東麵,太陽升起,滿室金光。陽光照在血液上,顯得鮮豔耀眼。這已經是第二次早上,我見到如此的場景。


    這也是第二次,顧西洲當著我的麵殺人。


    顧西洲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早就很清楚了。可是因為一直有周南風的存在,我總是存在著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我總覺得或許哪天等他病好了,事情就會不一樣了。我總天真的認為,等到周南風把顧西洲打敗了,那麽我們兩個就能回歸正常的生活了。


    曾經的我,真的是這麽想。


    但是現在,現在顧西洲這一槍,算是徹底把我打清醒了。事情早就變了,在四年前我被抓緊監獄時就變了,我們再沒有什麽正常的生活。


    也永遠不會再有了。


    “一晚上了,你應該也累了。”顧西洲坐在大衛醫生屍體旁邊的椅子上,他大剌剌得把腿往茶幾上一放,“去睡吧!隨便找一個房間。晚上我還給你準備了餘興節目,我覺得你會喜歡。”


    我強撐著一口氣,這才沒讓自己倒下。腳步沉重的走出了會客室,我隻想找一個看不到顧西洲的地方。


    “韓欣。”


    我快要走出房間時,顧西洲叫住了我。我沒有回頭,就聽他說:“你現在,是不是怕的要死?”


    顧西洲這句話,說的並不準確。我怕什麽呢?怕死嗎?當然不。生死對我來說,都隻是一種存在狀態,我一點都不覺得害怕。不,我不怕顧西洲,此刻我隻感到絕望。周南風不在了,這足以擊潰我的精神。


    而我的這些想法,顧西洲都不知道。他隻是以為我被他剛才的言行舉止嚇到了,所以一個屁都不敢放。他對自己的行為很滿意,甚至有些自得:“沒關係,這隻是剛剛開始。時間還長,你會慢慢知道什麽是恐懼的。我……”


    “顧西洲。”


    我轉過身看他,冷淡的說:“你應該也知道的,我在你爸身邊,跟了有一兩年。”


    “是啊!”顧西洲輕笑一聲,“你想拿這件事兒和我套交情嗎?”


    我說:“你爸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也和我一樣清楚。我跟你爸身邊,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你知道跟在你爸身邊的這一兩年裏,我學會了什麽嗎?”


    “什麽?”


    “那些越是恐怖的人。”我眼神堅定的看著顧西洲,“越不會說自己有多恐怖。”


    沒有理會顧西洲的眼神,我繼續轉身就走。


    我隨便找了一間客房,洗了澡,吃了點東西,然後就睡了。我睡的特別踏實,一覺睡到傍晚。我換了套幹淨衣服下樓,顧西洲正在餐廳吃飯。我麵無表情的走到他對麵坐下,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醒了?”顧西洲忙著給麵包片上抹黃油,他沒有抬頭看我,“因為剛才放了狠話,所以你人也硬氣起來了嗎?”


    我臉上還是沒什麽反應:“你說是就是吧,麻煩你,把牛奶遞給我一下。”


    顧西洲輕笑一聲,他把麵包片丟到盤子裏,接著把牛奶遞給了我。我伸手去接牛奶杯的時候,他另一隻手抓住了我:“韓欣,你能不能別像個死人一樣?你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無趣。”


    “我以為你就喜歡這樣。”我像是又回到了二十歲,目中無人,口不擇言,“你們父子不都喜歡性冷淡的女人麽?我這是努力討好你們喜歡呢!”


    顧西洲輕哼一聲,他鬆開了我。靠在座椅上,他興趣盎然的打量著我。我沒有在意他的行為,繼續手裏的動作吃著早餐。顧西洲倒是沒我沉得住氣,他又說:“要是你想努力討好我喜歡,隻做到這種程度是不夠的。”


    “那你還希望我做什麽。”我嘴裏塞滿了食物,吐字不清的說,“說來聽聽。”


    “我。”顧西洲靠近,他微笑的模樣很是邪惡,“要你,給我生個孩子。”


    “噗!”


    顧西洲的話讓我太意外,猝不及防的,我被自己嘴裏的食物嗆到了。


    “是,我要你給我生個孩子,所以在海邊的時候,我沒有帶套。”顧西洲很不要臉的說,“在你睡覺的時候,我很認真的想了想。每次你說起我殺死你孩子的樣子,都很有趣,非常有趣……這樣,你再給我生一個孩子,如何?”


    顧西洲不像老周,雖然他們父子都沒什麽人性,但是顧西洲可沒什麽父愛。就算他讓我懷了孩子,把孩子生出來,肯定也不是因為喜歡孩子……如果不是出於喜歡,那他為什麽讓我生孩子,就可想而知了。


    我坐在餐桌上,瞬間覺得手腳冰涼。仰頭看看餐廳的水晶燈,我似乎回到了四年前。四年前的一個晚上,也是在這樣的房間裏,老周也是坐在我的對麵,也是用殘忍至極的口氣對我說,我要你給我生個孩子。


    我要你給我生個孩子……在他們父子的眼中,我就像是一個生育的機器。


    “吃完了去打扮一下吧!”見我呆若木雞的坐在椅子上,顧西洲滿意了。他笑著站起身,說,“晚上要見重要的客人,你可不能太失禮了。你臉上身上的傷,最好別讓我看見。”


    “好。”


    顧西洲離開了,我也吃不進去了。回到客房裏,已經有服務人員在等了。我聽從他們的安排,更衣,化妝。臉上的傷能夠通過化妝掩蓋,不知道心裏的傷,要如何能好呢?


    卡米爾爸爸死了不到三天,顧西洲已經開始大張旗鼓的辦舞會慶祝了。不過他沒有請太多的客人,我站在樓上看了一下,來的客人大概不超過十個。晚宴開始後,顧西洲才帶著我從樓上下去。下樓時我還嘲笑他,說:“你也太不小心了。以前老周從來不再這裏辦聚會,就是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你就不怕卡米爾帶著人殺上來找你報仇?”


    我要是和周南風說起老周,他恐怕早就跳腳了。可是顧西洲不一樣,他的思想很強大,完全把我的話當成玩笑再聽:“既然我敢把人帶來,我又怎麽會想不到後果。至於卡米爾那個娘們……她現在恐怕自顧不暇了。”


    “你對卡米爾做了什麽?”我問他,“你不會是想把她……”


    顧西洲沒有回答我,放在我腰上的手掐了一下:“不要說那些沒用的了,客人還在這裏呢!你這樣豈不是很不禮貌?看,韓欣,那是你的老朋友呢!”


    老朋友?!


    我以為顧西洲在糊弄我,所以我也沒當真。可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我竟然真的看到了一位老朋友……是丹尼。


    丹尼的身體應該還沒有完全康複,他還坐在輪椅上。不過他已經換了一身得體的西裝,身後還有威武的保鏢。我看到他的時候,他也正好抬頭望過來。那雙藍色的眼睛裏是少有冰冷,疏離感很強。


    從我認識丹尼開始,他就是個普通人的形象。會買平價的襯衫,會買打折的物品,會用優惠券買電影票,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而現在看到他西裝革履的樣子,我竟然感到很高興。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高興,我想,可能是因為看到他還平安活著吧!


    “他怎麽會來。”我笑說,“你不是和丹尼關係不好嗎?”


    顧西洲從路過的服務員那裏拿過兩個香檳,他分了一杯給我,自己端著酒杯喝:“不,你說的不準確。我沒有和丹尼關係不好,我隻是不滿意他們家不配合。”


    “那為什麽還要請丹尼來?難道他們家配合了?”


    顧西洲搖搖頭:“總歸有些生意是他們家配合的吧!生意場上不就是這樣嗎?你來我往,誰都不能把話說的太絕對了……他過來了。”


    我們正說這話,丹尼被人推了過來。那雙藍眼睛在我和顧西洲身上掃了掃,他冷淡的說:“好久不見。”


    聽丹尼的口氣,他應該還在為上次的事情在生氣。看到他生氣,顧西洲高興多了:“其實也沒多久,細細算起來,也就才十多天而已。”


    “你要我來這裏做什麽。”丹尼更直率些,他不喜歡繼續在打啞謎了,“我已經說過了,我們家生意上的事兒,我沒有興趣參與。你就是強迫我過來了,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顧西洲聳聳肩:“今天我們不談生意,我們就是來談交情的。戴高樂先生吃好喝好玩好,比什麽都重要,不是嗎?失陪一下,我要去陪其他客人了。”


    那麵有個白人胖子在叫他,顧西洲就先過去了。他把我自己丟在這兒,我和丹尼相顧無言有點尷尬。丹尼身後緊跟著的兩個保鏢,就像是兩大金剛一樣。我看著那兩個保鏢,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丹尼對自己的這身行頭也不太適應,見我笑了,他也笑了。我們兩個這算是一笑泯恩仇吧,笑過之後,之前分手時的不愉快全都過去了。


    “我帶你去花園逛逛怎麽樣?”我提議說,“那裏應該更有趣些。”


    “好。”


    我頂替了丹尼保鏢的位置,由我推著他出去。我又帶著丹尼回到了上次我們畫畫的地方,這裏是唯一一處監控拍不到的地方。


    “這麽說,你還跟著顧西洲,是嗎?”丹尼低頭笑了一下,說,“我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好了,我隻是覺得……”


    “丹尼,你拿我當朋友嗎?”我突然問他。


    丹尼愣了一下,接著他毫不猶豫的點點頭:“當然。”


    “要是拿我當朋友,你能幫我一個忙嗎?”除了丹尼,我也不知道能找誰了,“我想……讓你幫我弄點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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