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餘生漫漫,我還會遇見很多很多人,可我心裏清楚,這輩子,我再也無法愛別的人。}


    南風坐在醫院花園裏,打陸江川的手機,一連三個,都沒有接。她歎口氣,起身,上樓。


    快接近趙芸病房時,一抬眼,南風愣住。


    陸江川正倚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背對著她。


    “陸醫生。”她走過去。


    他轉過頭,對她微笑如常。


    南風卻羞愧得不敢看他,訥訥地說:“對不起,我似乎把一切搞得更糟糕了。”不用問,陸母肯定把他罵得很慘。


    陸江川搖頭:“不關你的事,是我太草率了。”


    南風依舊很內疚:“我打過你的電話,你沒有接。我以為你再也不要理我了呢。”


    “啊!”陸江川這才想起來:“手機落在車上了。”他頓了頓,歎息般地輕說:“南風,我怎麽舍得不理你。”他看著她,目光專注地籠罩在她身上,走廊上燈光略暗,他的臉一半在光線裏,一半隱在暗影裏,令他清俊的輪廓更顯立體。


    南風低了低頭,避開他熾熱的目光,想開口轉移話題,陸江川卻不給她機會。


    他忽然伸出手,握著她的肩膀,不讓她逃開,“南風,我很喜歡你。”他告白的話語,輕輕的,卻直接。


    南風一呆。


    他不等她回應,繼續說:“南風,你知道嗎,我多希望,今晚你坐在我身邊,我們陪我媽媽一起吃飯,這不是你幫我的一場戲,而是真的。”


    “我看著你跟我媽媽說說笑笑,那些個瞬間,我甚至自我催眠,對自己說,這是真實的。很可笑對不對?”說著,他低低笑了一聲。


    “陸醫生……”南風艱澀地開口。


    他已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麽,他望了望自己握著她肩膀的雙手,他感覺到自己手指下她身體的緊繃與不自在,以及她微微的抗拒,可他不想放開,就這麽輕易地放開。但她不給他機會。


    南風掙脫他的手,微微後退,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她靠在窗台上,直視著他,聲音澀澀的:“對不起。”


    “因為那個人?”陸江川啞聲問。


    他沒有說明白,但南風知道他指的是傅希境,她點了點頭,嘴角扯出一抹哀傷的笑,“是,因為他。”


    陸江川深深呼吸:“南風,是不是我說的太遲了?我認識你這麽久,我喜歡上你,很早了,是我們第三次見麵。如果我早一點說,是不是……”


    南風輕輕搖頭,眸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我遇見他的時候,才十九歲。”


    陸江川垂了垂眼眸,原來,他晚的不止一天兩天,一年兩年,而是晚了這麽漫長的一段歲月。


    南風轉身過,目光望向窗外,深秋的夜,風涼涼的撲麵而來,樓下花園裏的路燈幽暗,影影綽綽照著低低矮矮的灌木叢,夜色在這樣的燈影中,變得模糊而遙遠。


    “可是我跟他,大概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她的聲音仿佛沾染了這夜的涼意,濕漉漉的。“就算如此,我心裏也知道,這輩子,我再也無法愛別的人。”


    “有的愛,一次一生。”


    她似傾訴,又似喃喃自語。


    陸江川望著她,靜靜的,久久的,溫柔眼眸中,是掩不住的心疼與哀傷。


    有的愛,一次一生。


    有的心動,也是一次一生。


    以後,再也不會有。


    有的遇見,遲了一秒,便是遲了一生。


    陸江川微微閉眼,將一聲悲涼的歎息溫柔地化在了心底。


    “風大,你快進去吧。”


    夜風吹起她的頭發,他多想伸手幫她攏一攏圍巾,可是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而以後,所有的注目大概都隻能像這晚一樣,化作一聲朋友間的淡淡關懷。


    他不是死纏爛打的人,而她,也不是欲拒還迎的性子。拒絕一次,便是永遠。


    他轉身離去。


    南風望著陸江川漸漸遠去的背影,低低的歎了口氣,他對她那樣好,她還記得那些噓寒問暖的話,還記得他每一次的幫助,還記得寒冬夜色裏他為她燃放的焰火,他對對她那樣好,她卻還是傷害了他。


    南風在窗邊一直站了很久很久,才回病房。


    吹了太久的風,第二天她便感冒了。頭痛、流鼻涕、低燒、渾身乏力,她想支撐著爬起來,最終又無力地躺回了床上,隻得給謝飛飛打了個電話請假。


    正值季節交替,仿佛在一夜之間,便變了天,海城迎來了早冬第一波寒流,窗外風呼呼的吹,伴著細雨。南風喝了藥睡得昏昏沉沉,感冒已是第三天,卻不見好,反而有加重趨勢,藥物已沒什麽作用,她最後還是乖乖地去護士站打針。


    謝飛飛提著羅素蓉煲的雞湯來看她,南風嗔道:“小感冒而已啦,還搞得這麽鄭重其事!”心裏卻很暖。


    謝飛飛佯裝吃醋,說:“就是就是,你幹媽真是太寵你了哼!”


    南風笑嘻嘻地喝完湯,問道:“恒盛的case還順利嗎?真心虛呀,才剛開始我就請假。”


    謝飛飛點頭:“一切順利。”頓了頓,她才說:“傅希境問起過你,我沒說你生病,隻說你在醫院陪媽媽。對了,阿姨的事醫院這邊有消息了嗎?”


    南風黯然搖頭:“還沒有,不過媽媽的情況暫時還算穩定。”她歎口氣,“隻祈求快點有好消息。”


    謝飛飛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一定會有的!”她轉移了話題:“對了,我們在聖誕節搬去新公寓怎樣?去過新年!”


    “好呀!”


    “所以,你給我快快好起來,周末我們一起去挑家具!”謝飛飛捏了捏南風的臉,嚴厲要求。


    “遵命!”南風也嚴肅回答道。


    兩人嘻嘻笑作一團。


    周六,南風早早起來,一直等謝飛飛的電話,可直至十一點,都沒等到。她打電話過去,久久也沒有人接,又打謝家的座機,也是無人接聽,最後換成羅素蓉的手機,還是無人接聽。


    南風蹙眉,不知為什麽,心裏有點發慌,心跳的厲害。她將電話撥到公司去,響了很久,終於有人接起,卻是周揚,他說,公司就他一人,謝飛飛沒有加班,末了他訝異地說,你們不是約好一起去買家具的嗎?


    南風掛掉電話,心裏那種慌亂感愈加強烈,她握著手機在病房裏轉來轉去,然後拿過包就往外走。


    她打車去到謝家,按了好久的門鈴,也沒有人應。南風在門口站了許久,最後無奈地離開,她心裏慌亂更甚,卻又毫無辦法。


    她沒有離開,而是等在謝家樓下,她坐在小區長椅上,明知沒有可能接,但她還是一遍又一遍撥著謝飛飛的手機。


    時間一點點流逝掉,南風握著手機,每隔一分鍾便撥打一次電話。


    下午兩點,謝飛飛的身影終於出現。


    南風遠遠看到她,飛奔過去,謝飛飛走得很急,神色焦急而恍惚,竟沒看到迎麵而來的南風,直至她被南風拽住手臂,她才回身驚訝道:“南風……”說著眼淚就掉下來,她眼眶紅紅的,顯然之前已經哭過了。


    南風急問:“怎麽了飛飛?”她很少見她哭的。


    謝飛飛順勢抱住南風,像是獨自承擔了巨大壓力的人忽然找到了靠山般,整個人的力量都壓在她身上,哽咽抽泣:“南風,怎麽辦……該怎麽辦……”


    南風更焦急了:“你先別哭,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爸爸他……”謝飛飛站直身子,左右望了望,拉著南風就往樓上走,低低說:“我們回家再說。”


    進了屋子,謝飛飛總算平靜了些,她在沙發上坐下,雙手掩麵,良久,才抬起頭,望著南風,說:“你知道我爸爸在一間重工科技公司工作吧,這些年,他職位越升越高,現在是那間公司的副總工程師。”


    南風點點頭,其實她對謝長明的事情不是很了解,隻知道他在一間實力非常好的公司任職。


    謝飛飛低了低頭,輕聲說:“這些年我隻知道他賺的錢越來越多,他給我買車,家裏房子都換了兩套……我一直以為是他獎金高,其實壓根不是那麽一回事……”她抬頭,緊緊握著南風的手,語氣艱澀:“南風,他現在在警察局,公司說他涉嫌出賣公司核心技術機密,以商業間諜的名義起訴了他……”說到最後,謝飛飛的語氣已是低到極致。


    南風張大嘴,隻覺耳畔“嗡嗡”作響,良久回不過神來。


    “今天早上,警察來這裏將我爸爸帶走,我媽媽受了刺激,她有高血壓,一下子就昏了過去。現在在醫院裏。”謝飛飛站起來,“我回來整理日用品,醫生說得住幾天院觀察。”


    南風跟著她進去臥室,看到謝飛飛整理東西的手在發抖,衣服塞了幾次也沒塞進行李袋,南風接過來,幫她放進去。


    謝飛飛頹喪地跌坐在床上,雙手掩麵,肩膀微抖。


    南風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正色說:“飛飛,聽我說,你先別慌,我們先去醫院,把你媽媽安撫好,你不能這樣子,如果連你都這樣哭哭啼啼,你媽媽會更害怕擔憂。然後我們立即請個律師,你不是有個朋友是做律師的,就找他,法律上的事很多你我都不太懂,讓他去交涉。”她起身,抱著謝飛飛,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別擔心,我們一起來想辦法,會沒事的。”可她心裏其實也知道,這種事敏感棘手,她們兩個人,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謝飛飛緊緊抱著她,隻知道不住點頭。


    她們收拾完東西,立即趕去了醫院。


    羅素蓉正打著點滴,已經醒過來,不住地流眼淚,見了謝飛飛與南風,更是哭得傷心。


    “飛飛,你爸爸怎麽辦,你爸爸該怎麽辦啊……”她不顧正插著針孔的手,慌亂地抓著謝飛飛的手。


    南風趕緊緊緊握住她的手,“幹媽,你別激動,手背都腫起來了。”


    “南風……”羅素蓉望著她,眼睛通紅,蒼白的臉上,淚痕交錯。


    南風不忍再看。


    她退出病房,靠在走廊牆壁上,仰著頭,微微閉眼,仿佛回到當年,季東海出事的那個時候,趙芸也跟羅素蓉一樣,焦急、驚懼、不知所措、以淚洗麵。


    下午,南風跟謝飛飛在金律師的陪同下前往警察局。謝長明暫時拘押在審訊室,金律師與謝長明談過之後,才讓謝飛飛進去。


    謝飛飛卻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動。


    “飛飛。”南風催她。


    謝飛飛輕輕說:“南風,我真不想見他。”


    南風手指按在她肩膀上,說:“不管他做過什麽,他都是你爸爸。”


    她了解謝飛飛的心思,她耿直、磊落,最重要的是,謝父在她心裏,是偶像,是榜樣。記得剛上大學的時候,宿舍的女孩們一起談論偶像,另外兩個女孩子說的都是明星,而謝飛飛卻說,我才不追星呢,我的偶像是我爸爸!她的語氣那樣驕傲。南風鼓掌,驚呼,我也是!兩個人的友誼也因此開始。


    等了很久,謝飛飛終於起身,走向審訊室。


    謝長明仿佛在短短半天間便老了好幾歲,神色憔悴,昔日臉上的意氣風發此刻盡褪。他抬眼望了眼謝飛飛,又匆匆低下頭,輕聲說:“飛飛,對不起。”


    謝飛飛在他對麵坐下,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明知是錯,明知總有一天,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終會暴露,還要這樣去冒險?


    謝長明沉默。


    叫他如何回答?他實在沒有勇氣在女兒麵前大言不慚地說,是人,總會有貪念。而一念之間,便已回不了頭。


    謝飛飛也沉默。


    良久,謝長明才再開口:“你媽媽,還好嗎?”


    “你覺得媽媽能好嗎?”


    謝長明又低下頭,謝飛飛別過視線,他愧疚、無地自容的模樣,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剜著她的心。


    “飛飛,照顧好你媽媽。”謝長明淒清地笑了笑:“我這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謝飛飛猛地拉開椅子,跑了出去。


    她沒有辦法再待下去。


    “我爸爸的案子有幾成勝算,或者說,有勝算嗎?”謝飛飛問金律師。


    金律師說:“飛飛,我們是朋友,我也沒必要跟你打官腔,說實話,”他搖了搖頭,“有點難,因為原告方證據確鑿。”


    謝飛飛伏在方向盤上,久久不語。她想問,那他會判刑嗎?可是她不敢問出口,她心裏也知道,最壞的結果,便是如此了。


    金律師微微歎氣,拍了拍她肩膀:“但我依舊會盡我一切能力。”


    “謝謝你,老金。”謝飛飛說。


    金律師離開後,南風對謝飛飛說:“你下來,我來開車。”


    謝飛飛沒拒絕,她坐在副駕上,似是累極,歪著頭靠著車窗,閉眼睡去。


    南風看著她,像是透過歲月,看著當年十幾歲的自己,也是這樣無措、擔憂、驚懼。


    她心疼她,就像心疼當年的自己。


    她們回到醫院,剛進病房,羅素蓉便急急問道:“你爸爸怎麽樣?律師怎麽說?”


    謝飛飛不擅長說謊,也不敢如實回答,遲疑間,南風已開口:“情況還在調查中,幹媽您別太擔心,先顧好你自己的身體要緊。”


    羅素蓉卻沒那麽好騙,她慘淡地笑了笑,說:“雖然我不太懂法,但我知道,這個事情,沒這麽容易的。”她縮回被窩裏,轉過身背對著她們,肩膀一聳一聳的,又忍不住哭起來。


    謝飛飛走了出去。


    南風跟出去,她在謝飛飛身邊坐下來,“飛飛,你一天沒吃東西了,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謝飛飛搖頭。


    “飛飛,你曾經說我,說不管怎樣都要吃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打仗。你怎麽光曉得說我,就不管自己了呢?”南風勸道。


    謝飛飛苦笑:“南風,我終於明白了一句話,知易行難。你別勸我了,我現在真的吃不下,我明天再吃,行嗎?”


    南風歎口氣。


    兩個人就那樣傻傻地沉默坐著。


    過了許久,謝飛飛忽然開口,低低的:“南風,如果我爸爸真的被判刑,我媽媽她會崩潰的吧?”


    南風心裏一震。


    她握住謝飛飛的手:“不許瞎想!”


    “南風啊,我隻能做好最壞的打算,也許這樣,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我才不會瘋掉吧,嗬嗬。”


    “飛飛……”她哽咽,再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這樣的時刻,語言是多麽蒼白無力。


    晚上八點,南風才離開醫院,她打車回到趙芸的病房,她坐在病床邊,握著媽媽的手,將臉孔伏在她身上,很久很久,然後起身離開。


    她離開後,寧大姐回到病房,幫趙芸整理被子時,發現她胸口的那一塊,有著氤氳的水漬。


    南風在醫院門口站了會,清冷如許的夜色,風呼呼地吹來,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很快,那端便接起,傅希境帶著濃濃鼻音卻不掩驚喜的聲音傳來:“南風?”


    “嗯,是我,你在哪裏?現在方便見個麵嗎?”


    傅希境說:“我在家,噢,就是江邊公寓,上次你來過的那個。”


    南風說:“我去找你。”


    她掛掉電話,伸手攔出租車。


    二十分鍾後,她站在傅希境的公寓門口,抬手,放下,再抬手,又放下,如此反複,良久,她閉了閉眼,伸手按鈴,門內的人像是等待很久似的,鈴聲剛響,門便被打開。


    傅希境一把將她拉進去:“外麵冷,快進來。”他低低咳嗽了一聲。


    “你感冒了?”南風看他捂得嚴嚴實實的,說話也帶著鼻音。


    “嗯,有一點,快好了。”他倒了一杯熱開水給她。


    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下,傅希境坐在單人位上,看著她。南風握著水杯,暖暖的溫度傳遞到手心,讓她的心漸漸靜下來,可是,依舊不知如何開口。


    她微微低著頭。


    傅希境終是先開口了:“南風,你特意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


    南風兀自笑了笑,對自己說,既然來了,還矜持什麽呢?眼前晃過謝飛飛以及她媽媽流淚的臉,她抬起頭來,望著傅希境:“是的,我找你有事。”


    話落,她便看到傅希境的眼神黯了黯。


    他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做聲,以眼神示意她說。


    南風將謝長明的事情簡單地說了,傅希境是何等聰明的人,立即明白了個中緣由,他的眉毛微微蹙起。


    南風低低地說:“我知道這件事很麻煩也很嚴重,可是我跟飛飛真的不知道還能找誰幫忙。”


    見他久久低頭沉默不語,南風手指緊握,急道:“隻要你幫我,我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


    傅希境豁然抬眸,望著她的眼神裏情緒複雜,有震驚,有哀傷,還有淡淡的悲涼。


    南風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這一刻,她心裏同樣數種情緒交織,難堪、無奈以及悲傷。


    他們之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依舊沉默。


    南風深深呼吸,抬眸望向他,他也正霎也不霎地凝視著她,幽深的眼眸裏,不辨喜怒。她喃喃地說:“我說真的……”


    傅希境望著她,仿佛想要將她看穿,刹那間,無數種情緒閃過他心頭,她拋給他一個多麽大的誘惑啊,任何條件!隻要他開口,從此以後,她便不會再逃避他。這樣近乎赤裸難堪的交易,他應該一口回絕她的,可是,他卻猶豫了。她就坐在他麵前,離他這樣近,他甚至能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深深呼吸,就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她離他這樣近,觸手可及的距離,可是他卻不能擁抱她。五年的尋找與等待,再重逢,一年多的追逐,她卻一味逃離,任憑他如何努力,她卻始終固執地堅守著她的固執。分明愛著,她卻不肯承認,彼此相守,更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好,我幫你,你嫁給我。”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長久的沉默之後,終於沙啞地道出。


    他微微閉眼,有心痛與悲涼一齊碾過心髒,他想起自己曾對她說,我見不得你受傷,更見不得你受一點點委屈,哪怕那個人,是我自己,也不可以。因為啊,你是我心尖上的人。


    可如今這算什麽?他以這樣悲哀的方式,向那個心尖上的人,求婚。


    他不願,可他沒有辦法。就讓我自私這一回吧,就這一回。自十六歲之後,這麽多年來,他從未對任何人或事物有這麽強烈近乎執拗瘋魔的願望,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想娶她,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南風微張著嘴,呆怔住。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有想過他會直接求婚。不知為何,這一刻,她腦海裏沒有想別的,唯一閃現的,竟是多年前白睿安惡狠狠地說過的話:你以為他愛的是你?別傻了!他不過愛的是你這張神似黎曈曈的臉!


    她心頭猛然一顫,脫口而出:“傅希境,你到底愛的是我,還是黎曈曈?”


    終於問出口了,這麽多年來,這個一直壓在她心底的問題,這一刻,她終於問出來了。


    她狠狠地舒了口氣,下一秒,心髒又緊緊地揪起。她想知道答案,卻又害怕聽到那個答案。


    她屏住呼吸。


    傅希境深深皺眉:“曈曈?關曈曈什麽事?”


    南風望著他,不語,神色卻那樣哀傷。


    電光火石間,很多模糊的片段一一閃過傅希境的腦海,他豁然起身,懊惱道:“白睿安那個混蛋到底對你胡說瞎編了些什麽啊!”


    南風訝異地望著他。


    傅希境轉身,取過大衣穿上,又係上圍巾,抓過車鑰匙,然後拉著南風就往外走。


    南風呆呆的,直到電梯門打開,才驚呼:“我們要去哪裏?”


    傅希境看了眼她,眼神又恨又無奈,咬牙說:“去回答你的問題!”


    他一直牽著她不放開,南風隻得跟他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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