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喜道,“妹子莫哭,爹娘也是一直惦記,快進屋同爹娘報喜。”


    丁薇有些聽不懂,但被二哥拉著也就進了正房,留下丁老大有些拘謹的請公治明這個妹夫一同進屋。公治明溫和笑著問詢二老的身體,日常可缺少吃用之物,聽得丁老大倒是放鬆許多,笑嗬嗬應著。


    秦睿主仆慢悠悠隨在後邊,也不說話,隻借著燈籠的燈光打量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農家院子,實在有些不相信,東昊的外戚居然如此簡樸度日,若說公治明吝嗇,隻看丁家人待他又敬又親近,也不像厭惡的樣子啊。


    兩人也不說話,待得邁進屋子才見丁薇已是被一對兒老人家拉到了跟前。


    呂氏雖然想念閨女,但大半月前剛剛看到,又住在閨女的莊園,吃用都舒坦,身體倒是將養得很好,臉色也紅潤。丁老頭兒更是每日帶著莊戶門忙著田裏莊稼,偶爾晚飯後帶著孫子孫女出去溜兩圈兒,也覺舒心。除了先前惦記閨女,變白的頭發不能再養黑,其餘都不錯。


    這會兒二老見閨女夜半趕來,也猜得是出了什麽事,仔細打量閨女的神色,除了瘦了一些,氣色很好,就同丁老二一般模樣,喜道,“薇兒,可是你師傅把你身上的毒解了?”


    呂氏眼尖,撈了閨女的手臂轉動,驚訝道,“哎呀,薇兒的手筋接好了?你師傅的醫術真是太高了!”


    丁薇望著老娘鬢間的灰白顏色,老爹臉上縱橫的皺紋,想起公治明說起二老先前如何惦記,她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抱了老娘的胳膊就哭開了。


    “娘,是我回來了!薇兒想你,是薇兒不孝,讓您擔心了!”


    呂氏突然被閨女抱得緊緊,肩頭的衣衫也瞬間被閨女的眼淚浸透,很是有些驚慌,一邊去望眾人一邊安慰道,“薇兒,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不是才見過沒幾日嗎?是不是想娘了,你嫁進皇宮,怎麽也不能…”


    老太太說道一半,不知為何心頭一跳,乍然就想起上次入宮時候,那個待自己冷淡疏離的“閨女”,別說這般摟抱,就是叫聲“娘”都勉強,難道…


    “薇兒,你是不是…你才從外邊回來?”


    丁薇重重點頭,哽咽道,“娘,我流落到大越去了,將軍剛剛接我回來。”


    丁家人聽這娘倆說話,都是有些像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丁老二剛要問,不想呂氏已是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末了抱了閨女大哭,“我這沒用的老不死啊,自己親閨女都認不出來了!薇兒啊,你跑哪裏去了,娘想你啊?怪不得你瘦了,是不是吃虧了?薇兒啊…”


    老太太哭得是肝腸寸斷,抬手還要給自己掌嘴,卻被丁薇死命攔了下來,跪地抱了娘親的腿賠罪,“娘,都是我不好,以後再也不讓您擔心了。我回來了,哪也沒受傷…”


    丁家人終於後知後覺發現這事有些蹊蹺了,丁老頭兒哆嗦著嘴唇摸了摸閨女的頭頂,又看看閨女靈活完好的右手,到底明白了。


    “這才是薇兒,先前那個是…”


    “是假的!”丁老二忍耐不住嚷了起來,驚得簡直不知說什麽好。至於憨厚耿直的丁老大還有些發懵,拉了弟弟焦急問道,“二弟,到底怎麽了?你快說啊!什麽真的,假的?”


    丁老二掃了一眼神色有些愧疚的公治明,猜度著這事不怕說,就低聲提點兄長,“先前找到那個妹子,就是宮裏那個是假的。這個才是咱們真妹子,才從外邊趕回來。”


    “什麽?”丁老大驚得大張了嘴巴,半晌合攏,最後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天下真有跟妹子長相一模一樣的人?”


    丁薇這會兒已是給老娘抹了眼淚,聽得這話就拉了爹娘坐下,這才應道,“說起來也巧,我在外邊遇到一家人把我錯認成了被拐走的閨女,聽說我們一模一樣。後來將軍找到我,才知道宮裏那個,許就是人家丟的閨女了。”


    “那她不是我閨女,怎麽還喊我娘?”呂氏也是惱了,好在自家閨女平安歸來了,若是遇見事就等著家裏去救,結果眾人把這假貨當真的了,豈不是耽擱了大事。萬一真害了閨女性命,豈不是一輩子疼愛的都是一個假貨?


    眾人聞言都齊刷刷望向公治明,畢竟假貨是他用糧食和布匹從鐵勒換回來的,身為枕邊人,居然來媳婦的真假都分不出,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公治明有些尷尬,到底說了一句,“鐵勒想要謀算一些東西,特意尋了同薇兒一模一樣的女子騙過所有人。我本就有些懷疑,正巧薇兒在外送信回來,我立時就把她接回來了。”


    丁薇也是趕緊附和,“是啊,宮裏那個叫桃花,她家也有三個兄長和老父老母,當日看到我哭成淚人一樣,盼著閨女回去呢。”


    呂氏想起當初閨女下落不明,自己惦記的吃睡不香那個滋味,就歎了氣。


    “這麽說起來,那也是個可憐孩子。既然你平安回來了,她若是沒做什麽壞事,以後就送她回家團聚好了。”


    “好啊,娘。”丁薇應了,趕緊扶著老娘重新坐好。


    公治明還罷了,畢竟同丁家人也相識兩年了,太過清楚這一家人的本分善良。但是秦睿卻是初來乍到,很是把丁家老少打量個遍,末了忍不住感慨,怪不得丁薇總做爛好人,原來丁家也全都這個脾氣。人家冒充了自家閨女,明顯包藏禍心,他們居然還要憐惜人家骨肉分離,念著送人家回去…


    許是他腹中鄙薄的太明顯,丁薇一眼看到就笑起來,同父母兄長介紹道,“爹娘,這為是秦公子,我喚他秦大哥。先前流落在外,多虧他照拂,後來更是親自駕車送了我幾百裏。如今身上舊病複發,要在咱們莊上住幾月,等著我師傅出手診治呢。”


    “啊,還有這事?”丁家人聞言,呂氏第一個就站了起來,連同丁老頭兒和丁老大丁老二,都要給秦睿行大禮,謝他援手之恩。


    秦睿哪裏敢受,趕緊攔阻,末了反倒行了晚輩之禮,果然立時博得了丁家老少的好感。呂氏扔下閨女親自去給秦睿拾掇西廂的空房,又搬出家裏的新被褥,櫃子裏藏著的好茶具茶葉,甚至還有做給丁老二的新衣衫都拿了出來,兩人身形差不多,暫時做個替換。


    公治明看在眼裏,心頭微微有些酸澀,說起來丁家人一向待他恭敬有餘,親熱不足,這般張羅款待還不曾有過一次…


    “怎麽,你羨慕了?”丁薇悄悄握了他的手,低聲笑問道,“放心,你是自家人,一輩子也享受不到這樣貴客的待遇了。”


    自家人?


    這三個字就像一碗蜂蜜,徹底中和了公治明心頭的微微酸澀,甜得特別又美味。他緊緊回握了丁薇的手,笑道,“我就喜歡做自家人。”


    丁薇笑嗔了他一眼,轉而又囑咐道,“你一會兒還不是要回宮去?記得明早一定把兒子送來,我想兒子想瘋了!也不知道這小子還記不記得娘了,胖沒胖,吃飯多不多…”


    公治明愛極她這個模樣,就有些留戀不願走,低聲道,“我陪你睡一晚,明早再趕回去,左右離得也近。”


    丁薇聽得那個“睡”字,臉色立時就紅了,想說什麽又怕家裏人聽到笑話,最後隻能狠狠又瞪了公治明一眼就不再看他。


    明亮的燭光照在丁薇腦後的銀簪上,銀色的光亮再晃到她的臉頰,分外柔和,看得公治明一時呆了眼。轉而醒過神來就轉向丁老二問道,“家裏還有薇兒的臥房嗎,城門早關了,我們歇一晚再回去。”


    “啊?”丁老二本也注意到妹子夫妻說笑低語,心裏自然替妹子歡喜。一個女子流落在外,不論是不是遭遇過什麽惡事,清白總是要受人詬病,特別是妹子嫁的是帝王,伴君如伴虎,誰知道是不是前一刻還寵愛有加,下一瞬就棄如敝履了。


    這會兒突然聽得公治明這般問,那些擔憂立時就沒了。


    丁老二趕緊應道,“正房的西兩間一直給薇兒留著呢,日日都拾掇擦抹,被褥也幹淨。不如今晚就在這裏歇下吧!”


    公治明點頭,吩咐尉遲悔道,“明早再回城!”


    “是,主上。”尉遲悔應了,末了哈哈笑著請丁老二開了前院倒座房的門。倒座房三間,一間放了桌椅做門房兒,另外兩間都是大鋪的土炕,躺上二十人不成問題。尉遲悔等人也都住過,安排好巡夜的兄弟,奔波多少日的眾人幾乎是倒頭就睡著了。


    公治明牽了丁薇的手也進了西二間,待得秦睿陪著呂氏回到大廳,隻見到丁薇一片裙角,眼底免不得就多了一抹黯然。


    呂氏看不出,還笑道,“秦公子太客套了,我就說薇兒同將軍必定安歇了,不用道謝了。您也早些睡吧,把這裏當自家,缺什麽少什麽就說一聲。”


    秦睿笑著點頭,末了同丁家人低聲說了幾句就回西廂睡了。


    丁家人夜半被攪合起來,大驚大喜之下也覺疲憊,簡單拾掇一下茶碗,也都睡下了。


    很快,整個院子,整個農莊都安靜了下來。機警的夜蟲又爬了出來,樹上的鳥雀探頭看了半晌熱鬧也重新把腦袋埋進翅膀,安心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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