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的時候,薑宥才被匆匆招至坤寧宮,行完禮,薑皇後直接問道:“宥兒,本宮問你,你可是看上了那戶部侍郎家的丫頭?”


    薑宥見楊銑和明微分立在皇後兩側,而其他下人都被打發了出去,心知有異,遂垂首應道:“不敢欺瞞皇後姑母,侄兒的確對杜小姐有意。”


    皇後搖了搖頭,道:“你和銑兒跟那丫頭的過往事情銑兒都對本宮講了,說起來,當年她能舍身救了銑兒,也算是銑兒的救命恩人,早年又遭了這樣的罪,到也是個可憐見的。更難得的是,經曆了這些磨難變故,她還能保持著秉性純良,與人為善,真說得上是個好姑娘了。隻是本宮不解的是,你既早已和她重逢相認,加之又有意於她,為何卻遲遲沒有上門提親呢?”


    薑宥道:“侄兒是想,她幼時落難,和父母在一起的時間才不過這短短三年,想著讓她多陪父母幾年,所以才……”


    皇後歎道:“你這孩子,小時候便聰穎有決斷,怎地在這終身大事上竟如此糊塗拖遝?你都十八歲了,你看看,銑兒還比你小兩月,這馬上孩子都有了,你父母為這事急得頭發都快白了,你到好,還盡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更何況,就算你自己不急等得,可那丫頭,年初就及芨了,正所謂苗條淑女,君子好逑,她可還等得?縱使她真想與父母在多陪幾年,可你可曾想過,一家女,百家求的事情還少麽?”


    薑宥一怔,楊銑和明微公主無緣無故的自不會到皇後這來說他和宜兒的事情,那如今……薑宥心有所悟,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道:“姑母,可是出了什麽事?”


    不待皇後說話,楊銑在一旁怒道:“你還好意思問出了什麽事,你就是想讓宜兒…杜小姐多陪父母幾年,最起碼,先納了吉,將親事先定下來再說,如今可好了,鎮北侯世子常灝已經求到了父皇麵前,想父皇為其指婚,指的便是杜家小姐,到時候父皇一紙詔書下來,我看你到何處哭去?”


    薑宥眼中戾氣凶光一閃,忽跪在了薑皇後麵前,道:“姑母,這杜小姐,侄兒已經認定了,今生是非她不娶的,侄兒也是絕不會容許有別人對她覬覦染指。”


    皇後道:“鎮北侯如今聖寵正隆,皇上對其是施恩收攏,之前便有意為其世子指婚,隻是一直苦於沒有合適的人選。而今世子主動來求皇上,求的又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侍郎之女,宥兒你說,皇上會如何做?”


    “姑母……”


    薑皇後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宥兒,這事本宮先替你壓一壓,你回去稟了你父母,以最快的速度過府提親,到時候過了媒聘,一切已成定數,皇上這邊也對鎮北侯世子有個交代了。”


    而青湘侯府,秋霞閣中,午休剛起的宜兒還坐在妝鏡前由著驚心給她梳頭,銀蓮便進來回話說得一綢緞莊的王掌櫃過來了。


    宜兒收拾妥當,便在客堂見了王掌櫃。


    見過禮後,王掌櫃便道:“小的今日過來,一是將上季度的出息收益以及帳冊名錄給東家送過來,另外,還有一件事要請示東家。”


    宜兒讓青漓接了王掌櫃送來的收益銀子以及帳冊,待二人交接停當了才問道:“王伯說還有事要問我,卻不知是什麽事?”


    王掌櫃道:“自鋪子前幾個月和鹽道衙門搭上了關係之後,這幾個月鋪子的成本開銷省下了足足三層不止。不過上回鹽道衙門的霍大人吩咐了手下的一位林大人和小的接洽,鋪子裏有貨要走便直接找這位林大人安排,這幾個月我們的貨物走得極為通暢。小的就心想,我們總不能平白占人家這麽大的便宜,便依了生意場上的舊例封了個紅封給林大人送去,哪曾想那林大人是死活也不肯收,還背地裏告訴小的,這些都是上峰吩咐下來,他不過是得了命令行事罷了。小的也知道出力的當是那位轉運使霍大人,隻是那霍大人位高權重,又少有時間留在京城,小的確實是尋不到機會上門拜會,所以這才過來請示東家,這事究竟該如何處置?”


    宜兒想了想,這事是薑宥促成的,那鹽道衙門不收紅封,自然也是看在薑宥的麵上,這事究竟要如何做,還得先問問薑宥再說,遂道:“這事你先放一放吧,待我想想,有了決斷我再通知你便是。”


    送走了王掌櫃,宜兒當即就喚來了濺淚,讓她去寧國公府去走一趟。


    練完了字,宜兒領了銀穀驚心去了漣漪院,卻正見小杜昱剛剛午睡起床,出了一身的汗,他的奶嬤嬤們正給他洗澡呢,小家夥在水裏皮得厲害,嘻嘻哈哈的笑鬧,到他洗完,替他擦幹身子,罩上單衣,抱出淨房的時候,兩個奶嬤嬤和三個小丫鬟的身上,全被他折騰濕了,看上去十分狼狽。


    李氏是又好氣又好笑,宜兒笑盈盈的上前從奶嬤嬤手裏將他接了過來,道:“你們衣衫都濕透了,仔細著涼,先下去換了再過來侍候吧。”


    幾人連忙躬身應是,退了下去。


    李氏伸手便在小杜昱的屁股上重重的拍了兩下,沒好氣的道:“叫你這小混蛋皮,連洗個澡都這般不消停。”


    小杜昱吃疼,一個勁的往宜兒懷裏竄,嘴裏直嚷嚷:“姐姐抱好,姐姐抱好,娘親要打小昱了。”


    那童音甕聲甕氣又稚嫩奶氣,加之一個肥胖的小身軀不住的朝宜兒懷裏擠動,那模樣配上聲音竟是滑稽之極,到惹得屋裏一幹主子仆隨都是轟然大笑。


    笑鬧完了,小杜昱被下人引著出去作耍,宜兒親自煮了水,侍候李氏吃茶。


    李氏看了看宜兒,讓丫鬟們都退了下去,道:“明日便是四房的四丫頭及笄禮了,怎麽說你們都是侯府的姐妹,明麵上的賀禮可也得準備一個,免得落了閑話的由頭,將來讓人說三道四。”


    宜兒笑道:“鳶兒明白,娘親就放心吧,鳶兒早準備好了。”


    李氏道:“你沉穩心細,娘親自來就知道,這些事原也不需要娘親提點你的。不過現在侯府裏幾乎都傳遍了,說是借著四丫頭的及笄禮,寧國公府會上門提親納采?”


    “娘親,道聽途說的事,哪裏能當得了真?”


    李氏冷笑了一聲,道:“這要擱在往日,府裏那些個舌頭長的,哪裏敢將這捕風捉影的事傳得人盡皆知?也是老夫人這些日子身子不爽,全不理事,侯府裏大事小事全由魏氏把持著,依我看,那魏氏聽了這些傳言,怕是高興得很,又哪裏會製止懲辦這起子信口謠傳的奴才?”


    說起老夫人的身體,宜兒到還真有些擔心,又見李氏有些不快,心知她是怕自己聽到這些流言感傷,遂柔聲細語的陪著李氏吃茶說話,其間也不乏故意說一些插科打諢的俏皮話逗李氏開心。


    因老夫人林氏的病情有加重的趨勢,林氏便以靜養不讓人打擾的由來免了眾人的晨昏定省,所以宜兒待在漣漪院直到用了晚飯,這才回了秋霞閣。


    卻說濺淚是早已回了府,宜兒在屋裏坐了,端起青漓遞上的熱茶輕泯了一口,濺淚便進屋過來回話,她下午去了寧國公府,卻是根本沒有見到薑宥的人,就連門板青瓦,她也是一個都沒有見到。


    宜兒不禁詫異道:“都不在?”


    濺淚道:“那門房的小廝說,說世子爺出城去了。”


    “出城?可說了什麽事麽?”


    “說是去獵雁。”


    在屋裏侍候的,隻有藍蕎綠芙二人,一怔之下,綠芙不禁奇道:“這世子爺到真是好興致,這無緣無故的,去獵什麽雁?再說了,這天氣熱成這樣,也不是出城打獵的好時機啊。”


    宜兒卻心裏一動,想到了一種可能,不禁麵頰一紅,神色中就存了一絲嬌羞。


    待梳洗完了,綠芙扶著宜兒在繡床上坐了,見屋內沒有旁人,綠芙便在宜兒身前跪了下來,給宜兒磕了一個頭,笑盈盈的道:“奴婢給小姐賀喜了。”


    宜兒臉上便又爬過了一朵紅霞,心知綠芙在說什麽,麵上卻故意道:“無節無慶的,你給你家小姐賀什麽喜?”


    綠芙嗤嗤的笑,道:“小姐少裝模作樣的,奴婢知道小姐心裏比奴婢還清楚明白呢。婚娶六禮之中,由來就有用雁的禮儀,隻是雁不好尋,人們才普遍以一對雛雞替代,世子爺這是當真從心中敬重愛護小姐呢,這才會頂著烈日酷暑,出城去為小姐獵雁!小姐,小姐,奴婢問問你,你這會心頭可是感動得緊?”


    宜兒瞪了綠芙一眼,道:“你這丫頭,在胡說八道什麽?”


    綠芙隻是笑,道:“奴婢可不管,奴婢是第一個給小姐賀喜討賞的人,趕明兒小姐大喜的時候,小姐的賞錢奴婢可要那最大的一份。”


    宜兒沒好氣的道:“地上濕氣重,你老跪在地上做什麽,還不給我快點起來,免得到時候賞錢沒得到,小姐我到賞你一頓好打!”


    綠芙便從地上爬了起來,道:“小姐,你可別嘴硬了,依奴婢看啊,小姐還是早早的把賞錢備著的好,反正小姐這份賞錢怎麽的也是跑不掉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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