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廝的話聲一落,屋子裏幾乎所有的人全都滿是驚詫的朝宜兒這邊望了過來。


    宜兒淡淡一笑,她見魏氏撲出去護住杜柯的時候,眼裏雖掉了淚,可神情卻並不慌張,顯然是知道杜柯是不會真被捆去京兆府的,要不然,母子連心,她就不相信魏氏會真見了杜柯受罪而無動於衷的!


    魏氏心裏既然有所篤定,那這事自然會有變化,其實老夫人在場,宜兒也猜得到不會真讓人捆了杜柯的。隻是今日這事,實在是巧得有些過了,往日少有見杜子闌帶了同僚進府遊玩的,雨中遊園,確是雅事,可是韓宗人這樣的老頑固,也能有如此的雅興,這就有些奇怪了,更何況,好巧不巧,偏偏進了明風樓就看到了倒塌的神龕,而那照看長明燈的丫鬟,就像計算好時間一樣,恰好就這時正好去給魏氏回話,要不然,隻要這丫鬟稍微機靈一點,在門口攔了杜子闌三人,哪裏還會有接下來這些事?


    宜兒是早有直覺,這事隻怕遲早都會牽扯到她的身上來,她隻是有些心寒,若這整件事真的都是四房籌劃出來用來設計她的話,他們怎麽能不惜將自個的兒子都牽扯進來呢?俗語都說虎毒不食子了,雖說按他們的計劃,最終是不會對杜柯造成什麽實質的傷害的,可杜柯才五歲,讓一個五歲大的孩子經曆這種事,被他的親身父母當做棋子般算計,誰又能說得清楚在他幼小的心靈上到底會留下什麽樣的痕跡呢?


    李氏伸了手過來握住了宜兒的手,宜兒抬頭就看見李氏眼裏的關切擔憂,不由得心內一熱,麵上卻是輕輕一笑,示意李氏不用擔心。


    很快佩蘭就被人帶了進來,這丫頭宜兒還有些印象,是她院子裏六個粗使丫頭中的一個,是侯府的家生子,在幾個粗使丫頭嬤嬤當中,算是最機靈的一個了。


    有杜柯和小廝的指認,佩蘭起初還矢口否認,可哪裏禁得住杜子闌和魏氏的一再拷問?沒能堅持多久就全認了下來。


    杜子闌是怒火中燒,魏氏卻意味深長的看了站在李氏身旁的宜兒一眼,這才向佩蘭問道:“你這個賤婢,我的柯兒到底什麽地方礙著你了,你要如此陷害於他?他才五歲啊,你的心思怎麽如此歹毒?”


    杜子闌沉聲道:“這樣的賤婢夫人還跟她廢什麽話?直接拖出去亂棍打死了事。來人……”


    魏氏連忙攔了杜子闌,道:“老爺,這賤婢不過是個低賤的小丫頭,她害了柯兒,於她又有什麽好處?再說了,若沒有什麽人指使,就憑她一個粗使丫頭,哪裏來的這個膽子,敢陷害到府裏的主子身上來了?”


    杜子闌一怔,道:“夫人的意思是這,這後麵還有人指使?”


    魏氏不答,盯著佩蘭道:“你老實交代,背後可是有人指使你怎麽做的?我應承你,隻要你老老實實的交代出幕後指使之人,我定會求侯爺饒你一命,否則,不隻是你,就是你的老子娘,怕都一個也跑不掉!”


    佩蘭明顯呆了一下,隨即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道:“四夫人饒命,四夫人饒命,奴婢真的沒有騙五少爺,奴婢是真的看見五少爺的那隻西施犬跑進了明風樓裏,奴婢不敢說謊,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啊。”


    魏氏怒道:“我看你當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都到這個時候,你還當我們都是傻子不成?來人,將這賤婢拉出去打,打到她願意說真話為止。”


    早有兩個粗壯的小廝衝了上來,一左一右抓住了佩蘭,強行將人從地上架了起來,提了人就要拉出樓去行刑,卻就在此時,有人忽然道:“且慢!”


    眾人抬頭望去,就見宜兒已慢慢的走了過來。


    佩蘭是秋霞閣的丫頭,今日這事,既扯出了佩蘭,明眼人哪裏還看不出來魏氏欲對佩蘭用刑背後的用意?隻是還不見用刑,宜兒就主動的走了出來,這一來,眾人再看過來的眼神中就帶有不同的味道了。


    李氏擔心宜兒,卻也知道宜兒沉穩,她既主動站了出來,心裏定然是有了計較,所以李氏沒有阻止宜兒,不過心裏的不安哪裏就能緩減?是以雖沒出聲,眼睛卻隨著宜兒的身影遊走,滿滿的,盡是擔憂。


    宜兒直走到佩蘭的身邊才停了下來,道:“佩蘭,你是我院子裏的人,若是你犯了糊塗事,不管與我有沒有關係,隻怕你家小姐我都脫不了幹係!今日這事太大,你擔不下來,就算你不怕死,你也得為你的老子娘,你的家人們想一想。所以,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老老實實的講出來,我們主仆一場,若你隻是受人蒙蔽唆使,我自不會棄你不顧的。”


    佩蘭有些聽不明白宜兒的話了,她本想著打死也咬緊牙關不開口的,這事就她頂下來也就是了,無論如何也不能牽扯上小姐才是,可是宜兒這話卻是講明了讓她說出實情,難道宜兒這說的卻是反話?


    可是宜兒這話說得也不錯,她是宜兒的丫鬟,縱使她打死不說,一人頂下所有的罪名,別人麵上就是不說,心裏也是認定了這事是宜兒這個做主子的在背後指使的。


    佩蘭有些為難,她到不是怕死,她是想到了她的爹娘,若她真要擔下這件事,她的爹娘絕對是脫不了罪的,她死了到無所謂,可她爹娘何其無辜?


    就在佩蘭糾結為難的時候,一人卻排眾行了出來,先對著正堂上的老夫人林氏磕了個頭,這才跪著側了身,對杜子闌和魏氏道:“侯爺和四夫人不用在拷問佩蘭了,是奴婢,是奴婢吩咐佩蘭這麽做的,佩蘭不過是個粗使的小丫頭,什麽也不知道,隻不過是照了奴婢的吩咐辦事而已,還請侯爺和四夫人看在她什麽也不知情的份上,對她從輕發落吧。”


    杜子闌一怔,魏氏麵色如常,眼角卻十分隱晦的裂了一絲笑意出來,二人都還沒說話,那邊的老夫人已經霍然間站了起來,緊盯著跪在地上的春芸,臉色鐵青,半響才道:“是你?春芸,怎麽回事?怎麽會是你?”


    老夫人林氏是完全不能接受,這春芸她賞給宜兒才幾天?怎地就能糊塗到這個份上,算計到侯府的小少爺頭上來了呢?


    魏氏清了清嗓子,道:“春芸,你是老夫人身邊的人,才給了三小姐的,不比其他人。你向來穩妥知禮,怎麽可能幹出如此歹毒齷蹉的事來?可是有什麽為難的地方,你隻管說出來,今日老夫人在這,定然不會讓你白白受了委屈的。”


    春芸搖了搖頭,道:“奴婢沒有為難的地方,這事就是奴婢自己的主意,是奴婢心裏有怨懟,一時想岔了,所以才讓佩蘭……”


    “怨懟?你是府裏的大丫鬟,向來體麵,還有什麽怨懟可言?”


    春芸道:“幾天前有一回五少爺在簪花亭懲罰一個小丫頭,恰好被奴婢隨三小姐碰到了,就上前勸了兩句,誰知五少爺不僅不聽,還對奴婢破口大罵。奴婢也是一時糊塗了,因平常在老夫人身邊哪裏受過這些,所以心裏就對五少爺就存了怨懟,起了報複之心。說起來都是奴婢鬼迷了心竅,忘了自個的身份,也忘了奴婢的體麵都是老夫人,都是主子們賞的。奴婢也枉自在老夫人身邊呆了這麽多年,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老夫人和各位主子原諒,但願老夫人保重身體,長命百歲,奴婢雖死也無憾了!”


    老夫人林氏看著春芸,又望向宜兒看了一眼,有些頹然的坐了回去,搖頭歎道:“糊塗啊,真是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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