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息怒、二叔公息怒,是我太短視了。”


    謝老爺子萬分惶恐地道:“當初隻想,這聖旨下都下了,就是我們再說,已經下的聖旨也不可能收回了。總不能為了區區一個女兒,弄得家族受累,整個朝廷都不安寧,聖上為難吧?可是,沒有想到,他們如此心狠,竟然害了宛兒的性命。這還不說,他、他們竟然還隨便找了一具屍體,假冒宛兒,企圖蒙蔽天下人的眼睛。這、這簡直是欺我謝氏無人啊!!!二叔公、四叔公、五叔公、九叔公,請你們為我主持這個公道啊!要不然,宛兒在天之靈不得安歇;我、我們謝氏一族要淪為天下人的笑柄了啊!!!”


    此話一出,所有人均是大驚。


    二叔公、四叔公、五叔公、九叔公齊聲問道:“此話當真?可有何真憑實據?”


    謝老爺子就喚道:“出來吧!秋痕。”


    “各位老大人們,求你們為我們姑娘作主啊——”


    秋痕撲了出來,跪在了堂的正中央,將她的所見所聞一一訴說了起來,句句血淚,聽了叫人肺都氣得快要炸出來了。


    “欺人太甚!”


    “這是欺我謝氏無人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蒼天無眼啊,讓惡人如此猖狂!”


    ……


    杯落盞碎,匡當一片,所有的人都群情激憤了。


    九叔公年紀雖輕,卻是幾個叔公中最是冷靜的,眼見眾人怒發衝冠,個個叫著血債血償,他清咳一聲,撫著胡須說道:“隻是,這些事情一聽,固然明眼人都知道定是那錢氏所為,可是,畢竟沒有真憑實據,若是咱們直接狀告於她,隻怕會反而落個誣陷之名,討不了好去啊!”


    這話一出,頓時在場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畢竟,謝氏世代名門,如今雖然在朝廷裏沒有什麽赫赫有名的大員,但是,論起大大小小官員的數量,卻也是不少的,可以說是遍布朝廷的各各角落了。


    這樣的大族,眼光見識別說與一般百姓不同,就是一般那些小家小族,也跟他們沒有辦法比。尤其這些掌權的大家長們,可以說個個都是腹黑專家,什麽陰謀陽謀,他們見識得多了去了。朝廷內外的,家族裏裏頭的,錢氏這些小伎倆,在他們看來,一眼就可以瞧透。但是,問題是,有些東西心裏明白,跟場麵上擺出來,這就是兩碼子事了。


    來這裏擺個下馬威,讓錢氏吃點小鱉,這無傷大雅,曉得錢氏、侯府本來理虧,還有社會輿論的大勢在,聖上也會睜隻眼閉隻眼。


    可若是直指錢氏殺人偽屍,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坐實了可是要判刑坐牢的,搞不好還要砍頭,這玉貴妃能睜睜看著她親姐姐落得這個下場?


    根據秋痕所說,以及提供的證物,這事實眾人心裏跟明鏡兒似地,都清楚得很。但是,一旦上了公堂,這些卻都可以推翻,落不到實處的。沒有直指錢氏的實證,最多揪出幾個下人,錢氏可以推得一幹二淨。而且,現在那個行凶的賊人是誰都沒有搞清楚,偽屍之罪就算落實,也不過聖上口頭斥責幾句了事。


    一個不好,輸了官司,那可就是整個家族跟著丟臉了,不由得不讓人慎重。


    謝老爺子也是個人精,心中早就成算,如何連這一點也想不到。眾位族人的反應,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畢竟謝家莊隻是謝氏的一個分支,如今又已經沒落,想要讓宗族不顧一切為他們出頭也是不可能的。利和弊,他們也得掂量掂量。再說,宗族再厲害,輿論再厲害,聖上若是存心包庇,胳膊能扭得過大腿?最多也隻是多加安撫,許些好處了事。


    這些大家長們對當今聖上的脾氣還是了解的,雖然過於寵愛玉貴妃,但除此之外,還稱得上是個明君,不會因為他們因為不平鬧點事兒,就對他們怎麽樣。多半還有好處可得,又可以全了家族名聲,顧了同宗之誼,總得來說,利大於弊。他們這才如此熱衷。


    上一次平妻之事,謝老爺子沒有請宗族出麵,就是因為曉得他們心裏的這些小九九,不想給他們當槍使,反正,謝家莊這一代沒一個在官場上有出息的,何苦來哉。大鬧一場又改變不了聖意,得不到什麽實惠的好處,反而折騰厲害了,到時謝宛雲嫁過去更受罪。


    這一次,他卻是存心把事情鬧大,好好地為謝宛雲掙一口氣。


    不圖任何好處,隻是為了那祖父心疼孫女的心罷了。反正謝宛雲現在也不在侯府了,鬧得再厲害,也不怕他們會為難於她。


    於是,謝老爺子將他的盤算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後來的事還需要借助宗族的力量才行,畢竟他們謝家莊跟官家脫節已久,就是有一些關係,怕派上用場的也不多,造不起大勢來。至於宗族能從這件事上撈得多少好處,那就看他們的本事了。


    幾個叔公聽了謝老爺子的話,撫著胡須,連連點頭。


    曉得他們也是落入謝老爺子的算計之中了,不過,這對所有的人都是一件好事,而且,事情都已經弄得滿城風雨了,若是他們按兵不動,什麽也不做,也會被別的家族看不起。這人弱人欺,家族也一樣。


    這口氣,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的。


    如今,師出有名,這一仗能打!


    這一晚,廳裏的燈一直燃到了淩晨,眾人才漸漸散去。又各回各院,召集眾子侄輩兒中的拔尖者,囑咐他們到時如何配合行事,年輕人更是好事,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展一回身手。


    於氏卻是被牢牢地瞞在了鼓裏,這也是謝老爺子的高明之處。


    畢竟,明日,作為謝宛雲的母親,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倍受關注,她的個性又是那樣,不是善於作戲的,若是給人瞧出了端倪,反而不妥。


    隻有不知情,她到時的表情、反應才更真實。


    一場好戲即將開鑼,謝老爺子注視著天上的啟明星,它是如此地孤獨,隻有一顆,掛在天空之中,也沒有別的星星陪伴。


    他的宛丫頭,也是如此,獨自一人,不知道身在何方,一個人默默地奮鬥著。


    宛雲,你在哪裏?


    祖父即將送給你的大禮,你可能親眼瞧見?


    瞧見的話,就回來吧!不管你有什麽打算,就是不能明著出麵,家裏也能暗中支援於你,你一個弱小的女子,如何能扛起這麽沉重的擔子啊!


    你不是一個人。


    你還有整個謝家莊作為你的後盾呢!


    你,會看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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