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靖卓摘掉了頭上的帽子,抬起頭來跟指揮部最中央的晏潤林,“好久不見了,兄弟。”


    ……


    指揮部的閑雜人等被清的幹幹淨淨,隻剩下晏潤林易靖卓還有單昱三人。氣氛仿佛凝固了起來,乍然再見,萬語千言不知道如何啟口。


    單昱現在隻要看到易靖卓就想起了自己慘遭毒手的父親,多年的兄弟之情在殺父之仇麵前,風雨飄搖。


    可這件事情說到底還是上一輩的恩怨,如果父親知道的話一定也不想自己這一輩子都背著仇恨過下去。亂世本就是如此,人命如草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父親常說,生死有命,人都是這樣,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這些軍人就為這個亂世,為這個國家,為這裏的人民,這這裏的萬丈山河,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死是不是值得其所。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死有何懼?


    父親,如果你能夠看到的話,能夠告知單昱要如何麵對易靖卓?


    易靖卓沒有立即跟晏潤林說什麽,而是朝著單昱走了兩步,在單昱還摸不著頭腦的時候,整個人就已經跪了下來。


    “你這是幹什麽!”單昱吃驚的往後退了兩步,到底還是不忍心責怪的,易司令的決定跟易靖卓又有什麽關係呢?晏家軍內部發生動亂的時候,易靖卓還在東北前線浴血奮戰呢,被欺騙的人中也包含著他。


    道理還是要講的,事理也是要明辨的。任何事情在沒有搞清楚之前,單昱不想過早的跟易靖卓在這件事情上浪費太多的口舌。


    易靖卓的脊背挺得直直的,一座大山都壓不倒的倔強,連夜的趕路加上避開耳目到達這裏,一路上也是說不盡的苦頭。終於到了兩位好兄弟的麵前,忽然之間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才是了。


    單伯伯的離開,始終跟自己的父親扯不開關係,縱然自己已經查明了一切,罪魁禍首就是那個成天到晚叫囂罵天罵地,毫無文明可言的野蠻人馬三炮,但是他沒有資格自己先撇清關係。無論單昱要怎麽處置自己,他都不會有任何怨言的,隻希望他們不要去找自己父親的麻煩。


    “單昱,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希望你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不要跟我父親計較,單伯伯的死,我們家脫不了幹係,隻是想要跟你說明的是,那個馬三炮才是最大的禍首。”


    “我希望,我可以代替我父親承擔所有的責任。”易靖卓的嗓子嘶啞不堪,像是累極了。


    聽了易靖卓的話,單昱詫異的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了一旁一直閉嘴不言,存在感極低的晏潤林。


    易靖卓看著單昱,誠懇的說道:“我沒有奢求你的原諒,其實也沒有什麽資格求你不要為難我的父親,隻是事情的真相真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今天過來就是要跟你們商量的。”


    “商量?商量什麽?”易靖卓終於開口了,從沙盤前走到了易靖卓的跟前,“你這身打扮,一進門又是給單昱下跪,到底要跟我們商量什麽?何不直說呢?”


    易靖卓聞言又看向了單昱,仿佛是在征求單昱的意見,自己能不能站起來了。


    “有什麽話,你起來說吧,這個樣子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像什麽。”單昱麵色尷尬,表情僵硬的半晌都恢複不過來。


    易靖卓抿著嘴點點頭,說道:“多謝。”


    三人走到了一旁的會議桌,三方麵對麵的坐下,就好像過去在京城的陸軍部裏每次開會一樣,有什麽話都說出來,彼此可以直觀的看到彼此的眼神和表情,也能在第一瞬間知道所有的決議是不是正確的。


    晏潤林瞧著易靖卓,緩緩開口道:“我派了人去接營救你們,不過為什麽隻有柳雲時一個人出來了,你卻出不來?”


    “此話說來很長,主要是我跟雲時的事情,我父親一直都不諒解也不肯同意,這一次回去本來是想借著東北戰役的大勝和雲時的成長身份的改變去求得我父親的同意的,沒想到,一場鴻門宴。”


    易靖卓似乎也很無奈,更多的是想不到吧,萬萬想不到晏家軍內部出現了嫌隙的原因竟然就是自己的父親造成的。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仔細說說。你跟柳雲時回去的時候是搬救兵的,最後怎麽變成了這樣?”一旁的單昱有些著急的問道。


    易靖卓的瞳孔有些放大,似乎回到了那天跟柳雲時緊急出發去尋找父親回來坐鎮,解釋晏家軍內部動亂的原因。


    “我跟雲時到了父親那裏之後,才將廣州這邊的狀況說明,就被父親派人直接拿下了。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更沒有辦法立即跟你們聯係。起初我也不知道父親為什麽這樣做,頂多想到的就是父親可能是看見我和雲時一起回去生氣才會將我們關押起來。”


    “可是事情後來跟你想象的發展是不一樣的,才讓你想起來用我們之間才知道的密語發放電報給我?”


    晏潤林適時的接話道。易靖卓不可否認的點頭應答:“沒錯,在被關押的第三天,我和雲時覺得不能繼續坐以待斃下去了,所以我開始絕食,可這樣的後果換來了我父親無情的嘲笑,覺得我就是個幼稚的小孩子,還說是上過東北戰場的呢。”


    “的確很幼稚。”單昱無情的吐槽道。


    易靖卓也不會為自己再辯解什麽,隻是微微停頓之後繼續說了下去,“給你們發了電報之後,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會很快動作的,所以我跟雲時就保存實力等待你們的救援,隻是沒有想到我父親下手的速度更快。”


    似乎接下來的事情易靖卓並不是很想提起,雖然後來知道是假的,可當時自己的心境是多麽的煎熬和痛苦,這一輩子他都不願意再去體會了。可是旁邊還有兩位等著他說實話的人等著,所以隻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了。


    “我父親派人把雲時帶走了,我害怕他會對雲時做出什麽不利的舉動,提心吊膽的在被關押的小黑屋裏拚命反抗,可是後來雲時完好無缺的回來了,跟我說的話卻是讓我恨不得去死。”


    “反正,雲時可以出來完全是答應了我父親的要求,就是跟我分開,此生再也不相見。”易靖卓簡單的將柳雲時獲得自由的來龍去脈的說了一遍,易司令是多麽固執的人,晏潤林是比較了解的。


    從一開始就不認定的事情,不論旁人花費多大的努力,都得不到肯定。所以不管易靖卓多麽懇切的求他,柳雲時獲得再多的榮譽也擺脫不了在易司令心裏就是個前朝男人的事實。


    這件事情畢竟太過瘋狂,自己的那個好弟弟要不是這一次運氣不好趕上了馬三炮劫持叛變,母親那邊怕也市不能很快的妥協。


    在生命麵前,尊嚴和教養都不值一提。


    易靖卓可以理解柳雲時當時做下的選擇,畢竟在那樣的境地,兩個人就算是誓死相隨也並不能換來真正的幸福。耽誤下去也不過是兩個傻孩子自顧自的執著,現在看來,雲時可以率先離開反倒是一件好事。


    “那好,馬三炮現在人在哪裏?”


    “就在我們那邊,他來的時候很狼狽,我估計就是從你們的包圍圈裏逃掉了。父親對他似乎也不是很滿意,奈何這馬三炮掌握了不少晏家軍內部的機密,就算我父親看不爽他,也不能輕易的直接將他幹掉。”


    “你怎麽知道你父親想殺了馬三炮,而不是跟他一丘之貉呢?”單昱嗤之以鼻,他實在是忍不住的想要反駁一句了。


    易靖卓愣了愣,停頓了半晌說道:“我明白你為什麽會這麽想,不過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父親不願意和馬三炮為伍,為今之計隻能我下手。”


    晏潤林製止道:“不用,馬三炮這條狗命就交給單昱出處理,我相信單昱可以處理的很好。”


    單昱接收到了晏潤林的眼神,頓時會意,“那是自然,你剛才不也說了,馬三炮才是殺害我父親的真正凶手,所以殺父之仇必須我這個兒子來報。”


    “計劃雖是這樣安排,不過想要動馬三炮並不容易。他這一次沒有跟我到前線來,躲在江南原來的駐紮地方,跟我父親在一起。重兵把守,易守難攻。我這麽堅持自己上到前線來,就是希望有機會跟你們見麵。”


    “你有計劃,對不對?”


    易靖卓肯定的點點頭,感謝這麽多年來的默契,也就隻有晏潤林可以麵無表情的一同往常那般跟自己商量軍情了。這是他們在指揮部裏約定好的,公事麵前,絕不摻雜一點的個人感情。


    他這一次來,的確抱著不同尋常的目的,如果計劃實施成功,晏家軍內部爭鬥的戰爭自我傷亡的殘局就可以成功的避免,外界那些想看晏家軍笑話,想推翻晏總理的勢力就可以安分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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