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列碾壓著北方三四月份也不溫情的春風,將一切都甩在了身後,帶著一車即將奔赴前線,保衛身後北平城的家人的軍哥,堅定不移的駛向天津衛。


    天津站也被駐軍提前隔離開來,軍車停在車站門口,天津方麵相關負責人立在站台,遙遙望著前方。偶爾抬起手腕看看表,呲牙咧嘴的哈著出口還冒煙的熱氣,在原地跺了跺腳。按照道理,晏軍長乘坐的軍列應該到了天津衛的,平時有晚點現象也是正常的。不過這天氣在這裏幹等著,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在負責人身後五步一個兵哥,挺拔的小白楊似得,也不凶神惡煞就是讓你看著挺畏懼的。兵哥們身後又是一些天津衛各大報社的記者,手裏握著小本子,有些凍僵了的手指來回搓著,被哈氣了的眼睛霧氣蒙蒙的,趁著軍列還沒有來的時候連忙拿下來撩起衣角擦一擦。


    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軍列冒著白氣壓在沉重的鐵軌上,發出了遲鈍刺耳的聲音。轟隆隆之後的刹車聲,軍列有條不紊的停在了天津衛火車站。


    晏潤林跟易靖卓兩人一前一後的從第一節車廂上下來,單昱和方連清隨後緊跟,其他陸軍部要職人員也都是一臉的疲憊,卻都不敢在鏡頭麵前打一個哈欠。後麵的車廂陸續被打開,兵哥們背著自己的配槍,從車上跳下來,很快的集結成隊伍。


    為了搶頭條新聞的記者們,一看到晏潤林和易靖卓露麵,立馬就跟打了雞血似得,方才還被春風吹的昏昏欲睡的神情一掃而光,牟足了勁兒的舉高手裏的相機,哢嚓哢嚓的一陣白煙冒的控製不住。


    負責人見軍列終於到站,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上前去,“軍長,屬下是天津衛駐軍韓師長麾下參謀,師長還在總部坐鎮,特派屬下來迎接軍長。”


    晏潤林聞言停下,披風被站台肆虐的風吹的鼓起,他看了一眼來人,滿意的點點頭。對於韓師長的安排,他沒有話說。其實也不用派人來接,前方戰事吃緊,他們可以自行到天津衛總部去。


    “軍長,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了,您看……”


    一旁的單昱對晏潤林耳語了幾句,晏潤林往一邊這次從北平城帶來的軍隊看去,已經都列隊整齊,從車站的另一個出口出去了。


    “直接去總部。”


    晏潤林和易靖卓沒有任何的逗留,馬不停蹄的就趕到了天津衛總部,隨行的陸軍部諸位同僚已經個個被旅途折騰的如狗喘,卻是一個字都不敢說。


    天津衛總部,已經是忙的人仰馬翻,韓師長跟眾將官圍著沙盤,麵色凝重。羅國祥部此次不知是不是從天上請來了神兵天將,一路從山東下來竟然是如破竹之勢。眼看著要打到天津衛的總部了,韓師長卻是無計可施。不得已才請動了晏潤林親自過來坐陣。


    此番戰役之後,韓師長怕是要從這個位子上下去了,在位之時卻控製不住不該發生的事情。作為一軍之首,實在是失職。


    晏潤林一眾踏入總部的會議室,韓師長一時的愣神之後,所有人立馬敬禮。單昱接過晏潤林接下來的披風,掛在胳膊上立在晏潤林身後。


    “現在情況怎麽樣了?”晏潤林往會議桌的主位上一坐,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緩緩問道。


    韓師長立即就將這些天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全部道了出來,“羅國祥部現在正在距離我們不到五十公裏的鎮子上,我軍嚴陣以待時刻準備著將失去的地方奪回來。”


    “奪回來?”晏潤林冷冷地開口,韓師長頓時尷尬不已,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其他天津衛總部的軍官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招惹了正在氣頭上,下一秒就恨不得把他們全部都趕滾蛋的晏潤林。羅國祥雖然一直對於北平城虎視眈眈,可是所謂的能力卻不是這般的簡單。羅國祥到底幾斤幾兩重,在座的沒有人不清楚,這一次可以‘直搗黃龍’似得打到這裏來,到底是短短的時間內羅國祥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還是韓師長這邊,根本就是狐假虎威,佯裝盡職?


    “上一份拍到北平的電報,羅國祥距離這裏可還是十萬八千裏,怎麽不過我趕來的功夫,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晏潤林往高背椅上一坐,軍長的氣勢一覽無遺,韓師長被迫問的兩腿如鬥篩,冷汗從額角滑落,狼狽地不得了。


    易靖卓的神情也是少有的嚴肅緊張,瞄了一眼汗珠如豆大的韓師長,也不方便說什麽。官大一級壓死人,就算他爹牛氣衝天,是晏總理的拜把子兄弟,也是這些人的頂頭再頂頭上司,可這些跟他都沒有任何的關係。在這裏,晏潤林說的話才是金口玉言,韓師長在資曆上比他老,年齡更是比他年長,不論分到哪個角度去說他都沒有資格。


    “可是,已經是兵臨城下了,為什麽羅國祥又停了下來,到底是為何意呢?”易靖卓沒有話可說,隻能繞開了敏感的話題,將心思撲倒了軍事之上。


    “說說看。”晏潤林也不清楚羅國祥的心思,天津衛這邊拍過來的電報每次都是報喜不報憂,確切的情況應該隻有韓師長本人最清楚。


    韓師長搖搖頭,老實的回答:“派了偵察員去打探情況,回來都隻說羅國祥部如今就停留在那鎮子上,除了警戒之外沒有任何要動作的預備,不知道他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晏潤林和易靖卓一對視,皆是無語。這背後存在了太多的疑點,本身晏潤林就認為羅國祥突如其來的發難就很蹊蹺。


    既然羅國祥部沒有緊接著發難,晏潤林和易靖卓就住到了韓師長在天津衛的府邸。長官到了,韓師長的家眷自然全部被安排到了其他別院。晚飯時間,晏潤林和易靖卓兩人根本沒有食欲,倆人喝了杯酒之後就麵對麵的坐著,大眼瞪小眼。


    “部之,你有什麽打算?”易靖卓抓了一把花生米,沒正行的打破了屋裏的尷尬。


    晏潤林瞄了他一眼,不知從何說起,他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很多東西還沒有一個完全的輪廓,跟易靖卓這樣頭大無腦的家夥也說不出來一二三的。


    “部之,來之前你就跟我透露過你懷疑這個羅國祥是別有所圖,如今怕是被你真的說中了。我很好奇,當初是什麽讓你這麽懷疑?”易靖卓的‘頭大無腦’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可能是因為傻的太過分了,導致晏潤林一直都記在心裏,直到今天。


    說起來這個,晏潤林還真的是沒有什麽想法,他當初這樣的念頭也是一瞬間冒出來的,行軍打仗也有些年頭了,可是從來沒有這樣的揣測過戰場上的局勢。他還沒有跟羅國祥麵對麵的對峙,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到底是為什麽呢?


    離開北平之前,他還是沒有跟鬱霆烜見過麵,他現在的地位想要見一個北平城裏做生意的應該是輕而易舉,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想冒冒失失的去,萬一做的不對還讓鬱霆烜笑話了。在他麵前,晏潤林有點驚懼的就是,害怕鹿希甄會為此而離開自己。


    說到底,大抵還是太在乎了。在乎鹿希甄到底在乎不在乎他。這一次羅國祥的事情,晏潤林下意識的覺得跟鹿希甄一定也脫不開聯係,可又是如何的聯係,他也無從說起。就算和鹿希甄已經達到了一種靈肉合一的程度,但心卻沒有纏到一起。究竟鹿希甄還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他呢?


    “暫且先看看羅國祥接下來的動靜吧,瞧瞧他到底要跟我們玩兒什麽花樣。”晏潤林岔開了話題,沒有回答易靖卓的問題。


    易靖卓也沒有追問,笑了笑也就過去了。


    晏潤林一行抵達天津衛的第三天,接到了北平城拍來的電報,彼時晏潤林也正受到了羅國祥派來的人送的書信,說是相約到城中一家茶樓一聚。羅國祥這是什麽意思?晏潤林還沒有反應過來,單昱就火急火燎的衝了進來。


    “軍長,京城來了電報說鹿軍需官……”


    一牽扯到鹿希甄,晏潤林的太陽穴就不由的突突了兩下,頓時手一僵抬頭問他怎麽了。


    單昱有些為難,幸好屋裏此時也沒有其他人,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就說:“公館的管家拍來電報說,那個鬱霆烜前天跟夫人見了麵。”


    易靖卓扭頭望著不動聲色的晏潤林,擠了擠眼睛,心想哥們兒,想說什麽就說出來,沒啥的。


    “具體。”


    單昱愣了一會兒,後來才反應過來晏潤林是什麽意思,“管家說了,夫人自從回來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過吃飯休息等生活作息還是很正常的,每天都去陸軍部正常工作,也沒有多大的異常。”


    “這是好事兒啊部之,鹿希甄見過鬱霆烜之後沒有任何波動,說明你在他心裏更重要啊!”易靖卓嘻哈打岔,打趣晏潤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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