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時候,走上前的的王軍英,已經舉起了手中的砍刀。


    砍刀高高越過了他的頭頂,鋒利的砍刀帶著這一高度上的自然力量,再混加著王軍英的力道,往下揮去。眼前寒光一閃,鋒利的刀刃重重宰向了毛毯怪那玻璃珠一般的明亮雙眼。


    之前已說,鑲著眼睛那片部位,是一坨凸圓的肉坨,那裏想必就是毛毯怪的中樞神經——腦袋。銳硬刀刃的刀刃在血肉的阻擋前暢通無阻,鋒利的鋼鐵斬進軟綿綿的毯肉,將毛毯怪的頭首一分為二。


    毛毯怪的反應還未來得及讓我心驚,它就在王軍英“一揮一斬”間的利落動作中,一命嗚呼掉。


    砍刀從毯肉裏抽出,一分為二的頭首部位,開始滲出血水,以及惡心的黃白液體。


    黃班長放下衝鋒槍,回過頭,朝旗娃和鄧鴻超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倆靠過來。我往前靠了幾步,走到王軍英旁邊。他收回了砍刀,在甩顫著手,想灑掉砍刀上黏附的血液。而毛毯怪的血肉,果然比我想象中要厚。低頭收腰,仔細一看,那黏黏黑毛下的肉,厚度恐怕有個兩三寸。


    “啥情況?”旗娃湊了上來。


    鄧鴻超近距離看到毛毯怪,下意識的退後幾厘,驚歎一句:“嘩,這麽大一張!”


    “操你媽的!”旗娃捂著撞疼的頭,忽然罵了一聲。同時,他動起腿,往那幾寸厚的肉毯上踢了一腳,“讓你這黑毛巾牛逼!”


    結果這一猛踢之下,那幹鋪著的肉毯,忽然一個猛動。猛動之下,圍站著的幾人被嚇得連退了好幾步。而那罵罵咧咧、逞著威風的旗娃,見肉毯一動,直接被驚嚇得支撐腳失衡,一屁股往後坐去。


    這他娘難道是活過來了?


    下意識的,我就舉起鐵鍬,準備護身。其他人也是刀槍相對,做足架勢。那場景,就像一隊好奇的貓,在擺弄什麽危險玩意兒的屍首時,忽然一個驚動,好奇的貓被嚇得尾巴豎起,爪子舞出。


    但架勢做足後,毛毯怪卻沒有進一步行動。


    它的腦殼已經被斬碎,哪裏還能活得過來。毛毯怪並沒有回光返照,因為一個猛動之後,就僅僅是一個猛動而已,四四方方的肉毯並沒有撲立起來。我恍然大悟,這應該是生命消失後,肉體的神經反應。


    這玩意兒應該像蛇那樣,殺過蛇的都知道,蛇頭被斬掉後,依然還帶有危險性。蛇身依舊還會扭動一陣,蛇頭也還會攻擊。毛毯怪現在還能動,是說明遍布身體的神經還未死透。


    驚嚇倒地的旗娃,以為是那毛毯怪又要發難了,歪橫的肉臉瞬間變得煞白。連連坐退之中,發現是一場虛驚後,這個要“麵兒”的東北小子,轉瞬之間又換回了那副歪橫的神情,他頂著額頭上的大包,迅速從地上坐起。


    “站遠點兒,當心裹走你。”王軍英把砍刀遞回給了旗娃。


    砍刀上的血淋淋並未被甩幹淨,甚至還粘著粘膩、惡心的黃白色液體。旗娃覺著有些反胃,便把砍刀橫在一刻樹幹上刮來刮去,刺眼的紅血與惡心的黏液刮走了大半,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要不要再補它幾刀?”旗娃刮著刀,忽然問道。


    王軍英搖頭,說:“用不著。”


    說完,王軍英將衝鋒槍掛在肩頭,抬手察看手臂上的傷勢。我這才回想起來,王軍英從潭水裏冒出來的時候,整條手臂上滿是血跡。果不其然,如今細眼一看,他左臂上的迷彩衣襟被扯得稀爛,濕漉漉的袖子上,還能看到亮眼的紅。


    “快把急救包找出來。”黃班長對我命令道,然後靠向王軍英。


    從背囊裏找出了急救物品包,王軍英被他們扶坐到了地麵,幾人不再理會毛毯怪,而是圍起了王軍英,準備替他處理傷勢。浸滿濕水,濕漉一片的迷彩上衣被脫下,上身就僅剩一件白背心。


    外衣一脫,兩隻胳膊就露了出來。我看到,王軍英的左臂上,布著好幾條血痕。血痕還為結痂,仍是閃著濕嗒嗒的血光。


    血痕集中在大臂與小臂的胳膊彎,大概有四五來條,幺拇指一般長,指縫一樣寬。血肉模糊中,更是看不出深淺。不過從血水的流量來看,這幾條傷口恐怕有些深。


    “我操!”旗娃又是一陣驚呼,“這多血條子,排長,你這是在哪裏掛花了?”


    幾人也是愣目看向坐在地的王軍英,對那幾條血痕不明所以。但腳跟後麵就躺著一張黑毛大怪物,用手指頭也能想到,這幾條血痕十有八九都跟那毛毯巨怪有關。不過,我還是有那麽一點兒不敢相信。


    “還能在哪裏。”王軍英歪頭拐手,看著自己的傷勢,以陳述的語氣反問了一句。


    鄧鴻超扭頭看了一眼毛毯怪,臉上也掛著不敢相信的表情。


    “被那東西弄出來的?”黃班長圍起了雙手。


    “恩,”王軍英塗走胳膊上的血跡,點著頭,語氣平緩的說道,“那東西鑽出來,想裹住我,但沒把我裹完全,就裹到了手。”


    天呐,這王軍英還真是在水下和那毛毯怪幹了一架!


    “裹到了手?”旗娃驚奇的回問。


    王軍英抬起頭,看向旗娃道:“不是裹到了手,我還遊得出來?”


    “電筒和匕首,都搞丟了。”他低下頭,很是惋惜的嘟囔著。


    “隻要人沒事,什麽東西都可以丟。”鄧鴻超也揣好手槍,一下坐到王軍英旁邊,“還好有驚無險!”


    黃班長解開圍在胸前的手,抹走額頭的汗水,他關切的問道:“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沒問題吧?”


    王軍英點頭,然後擰開水壺,倒水往傷口上澆洗了一下。接著,旗娃接過過手裏頭的酒精壺子,準備淋澆傷口,簡單消毒。


    從驚險中停下了身,我才發現黏濕的汗液混合著潭裏的水漬擠皮膚上,濕漉的衣褲又緊貼著身體,將其悶捂。這感覺惹人心煩,令人不適。我放下急救包,丟掉背囊,脫下衣服,準備將衣物晾曬一下。


    “酒精淋下去要痛的,排長,你先準備好。”旗娃半蹲下身子,對王軍英叮囑說。


    “少廢話,趕快,別磨洋工。”王軍英捏緊左拳,將受傷的胳膊半舉在空中。那健壯的胳膊,配上泰然置若的神情,讓我聯想到了《三國演義》裏頭,神醫華佗替關雲長“刮骨療傷”的情節。


    為其療傷的“華佗”——旗娃,斜端起酒精瓶,將裏頭的衝鼻液體往“關雲長”的手臂淋去。酒精淋上傷口,“咬絞”著傷口上邊那些看不見的細菌。但酒精淋進皮肉展開的血痕裏,自然會有疼感傳出。這讓王軍英那泰然置若的的神情起了變化,但還不至於露出痛苦之色。


    這王副班長,還真是硬漢子一個。你別說,這不露聲色的王軍英,說不定還能在酒精澆淋傷口的同時飲酒食肉,談笑弈棋呢!


    黃班長對那死掉的毛毯怪並不放心,他還站在一旁,猶如為咱守崗的士兵,留察那怪物的動靜。但那張毛毯怪的確是死透了,幾分鍾過去,它那未死透的肌肉神經,也沒再繼續掙紮。五個人的“對毯自衛反擊戰”相當成功,幾分鍾前還攆著我們到處跑的叢林巨怪,現在已經變成一張鋪在亂草樹木上的,真正黑毛毯。


    我擰了擰衣服上的水,然後卷起褲腿,光著上身走到了毛毯怪前邊兒。


    “裹到了手?”我拿著鐵鍬,往那黑毛上戳了戳。


    這怪物不僅皮肉厚實,黑毛也要比我想象中的要厚長。那成片而生的黑毛,長度估計跟女性的齊耳短發差不多。鐵鍬傳來的觸感告訴我,這毛毯怪物的肌肉軟中帶硬,發起難來必然很有勁頭。如果要讓我在水中和這怪物搏一搏的話,說實話,我怎麽也樹不起“全身而退”的信心。


    “你怎麽逃回來的?”我回頭問,“這玩意兒裹上了手,恐怕不好開脫吧?”


    旗娃澆淋完了酒精,王軍英撿上棉簽,在胳膊上塗拭著那衝鼻的酒精液體。他回答我說:“是,如果下塘的時候沒捏上匕首,沒帶電筒,我肯定就回不來了。”


    “意思是你捅了它幾刀,才遊回來的?”我問。


    王軍英點頭,說:“幾刀下去,它自然就鬆了力,我才扯得出手。然後電筒一丟,它又去追電筒了。”


    “排長真是牛!”旗娃又適時的拍起了馬屁。當然,這也許是發自內心的讚歎。


    我點著頭,腦袋裏浮現起了王軍英在水中刀捅毛毯怪,然後抽身遊水,逃出深潭的驚險畫麵。的確,如果手電筒與匕首缺了一樣,王軍英恐怕就該長眠在潭水下了。


    “對了排長,這張惡心的毛巾怪,會不會帶毒啊?”旗娃從包裏找出了一卷紗布,眨著眼皮問道。


    王軍英搖頭,緩緩答道:“不會,應該不會,有毒的話,那也沒辦法。”


    “你們還記不記得我談過一件事,”王軍英抬起頭,“七九年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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