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這他娘!


    之前那留下腳印的“蛇人”能兩腳立起就算了,畢竟它長著腳。現在這堆肉毯,無手無足,卻也能如人一般立起身子。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智慧頭腦的直立行走,啥時候變得如此掉價了?


    盯著那肉毯上如尖刀般密集的牙齒,我終於明白王軍英為何如此驚慌。並且,這神通廣大的王副班長,竟還和它打了一架?


    最重要的是,王軍英還全身而退了?


    別看那毛毯怪趴在地上時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直立起來之後,往前撲襲的速度卻驚人的快。麵前好像有一陣急風拂來,就在原地瞪眼猶豫了那麽一兩秒,它那張毯肉就如巨網一般,飛到眼前,快要遮蓋住我所有的視線。


    “騰騰騰!”


    “騰騰騰!”


    見危險襲來,幾個人也從驚詫之餘抽回了神。幾支套著消音管的衝鋒槍齊響,密集的子彈射向了那紅白相間的猙獰肚皮。那立起的毯身,如同一張巨大的肉靶,我連瞄都不用瞄,就扣下了扳機。


    如果手中沒有武器,這麽大一張毯肉,裹住一個人恐怕是輕輕鬆鬆。要是這玩意兒蓋上頭頂,包上身子,接著那萬千根利齒刺入身體,誰都得一命嗚呼!可喜可賀,這潭水中毛毯怪物,算是衝了個喜慶——今天它碰上的是一堆兵油子,兵油子的子彈,可不長眼。


    萬齒鑲肚的毛毯怪的確可怕,但在飛衝的子彈麵前,它就是一張麵積奇大的靶子。毯狀的身軀立在衝鋒槍前,自然是“吃”掉了所有子彈。從槍膛裏飛衝而出的彈頭,在那猩紅的血肉上,綻出了更為鮮紅的血花。


    一顆又一顆子彈穿“毯”而過,大半個彈匣的子彈打完,血肉哪能敵得過鋼鐵,立起的毛毯怪抵不過子彈,很快就又軟趴而下。


    呼,我長舒一口氣!這就跟上次碰見的“野人”一樣,雖然樣貌猙獰,但卻不堪一擊。


    軟趴而下的毛毯怪,離我們就還五六步的距離。我們端舉著槍,探頭相望,想確認它死透沒死透。毛毯怪趴下,那猩紅的血肉與乳白的尖牙利齒一並消失。


    五個人的腦袋由仰為俯,黏濕的黑色絨毛又出現在眼前。


    嘿,奇怪,子彈穿毯而過後,那毛毯怪的滿背黑毛上,竟然看不到血洞。僅有血液在黏濕的黑毛之間滲出。我原本以為,幾支衝鋒槍能把它打成透風的肉篩子呢!看來這長相奇異的毛毯怪,皮肉要比我想象中要厚。


    一輪酣暢淋漓的射擊之後,幾名偵察兵扳回了自信。我甚至連彈匣都還未換上,就想站直身,走過去一瞧這怪物的究竟。


    “先別過去!退後!”素來行事謹慎的王軍英突然吼了一句。


    我隻好又蹲回身,一邊更換彈匣,一邊看向那軟趴在地的毛毯怪。


    毛毯怪痿軟下身子後,那約呈方形的身體,貼在地麵縮了又縮,最後竟縮成了一個圓盤形。那就像一個肚子收了重擊後,倒地蜷縮的人。看起來,它好像疼得很厲害。而那雙玻璃球一般的眼睛和短小的觸角,也隨著緊縮的身體,不知縮到了什麽地方去。


    他在原地儒縮不停,如一坨黑毛球。憑那抖動的身體可以看出,它應該還未死透。


    “把你槍借我!”懶得換彈匣的旗娃順勢對鄧鴻超伸出手,拿過了五四手槍。


    “讓你牛逼——”旗娃伸出手槍,像電視劇裏的抗日遊擊隊員一樣,試探性的朝那毛毯怪打了一槍出去。


    結果五四手槍的子彈剛射入那血水黏濕的黑毛球裏,緊縮蠕抖的毛毯怪,卻猶如睡中一驚,猛然伸展開了身體!


    還未反應過來,就見眼前的黑毛一飛,麵前猛風一拂,那怪異的毛毯怪,由球狀變回毯狀,接著又他娘的從地上站立了起來。旗娃“哇”的一聲叫,差點一屁股摔了下去。


    閉眼一瞬間,那鑲著萬根利齒的猩紅肚皮,又蓋在了眼前。


    真他娘的沒死透?


    驚炸之中,幾杆待命的衝鋒槍,立即又噴出了子彈。但這一次,那毛毯怪像是在緊縮中秘密加厚了被甲,飛衝的子彈依舊破開了它的血肉。可是,它卻穩固的挺立著身軀,任由子彈在它肚皮綻出血花,而向前撲蓋的巨大毯身,卻紋絲不動。


    我操!


    見毛毯怪“免疫”掉了子彈,那近在咫尺的猩紅肚皮與尖利牙齒,讓我心神一亂,腦袋隨即一片空白,沒任何反應做出。我隻能猛按衝鋒槍的扳機,期待著能有一顆子彈,可以將它打退。


    可恰在這時,不停朝肩頭傳遞的射擊後坐力驟然消失,三杆衝鋒槍,兩前一後的啞了火——彈匣裏的子彈空了!


    至於旗娃那懶小子,還半跪在地上手慌腳亂的更換彈匣。


    “跑!往後退!”此時鄧鴻超吼了一句。同時,他撿起旗娃扔掉的五四手槍,對撲過來的毛毯怪連開三槍,為我們掩護。連續的驚炸槍聲在耳邊響起,讓我回過了神。抱起槍,動起腿,我們跌撞著往後急退。


    而毛毯怪那血盆大口一般的猩紅肚皮,仍然頂著子彈,朝我們撲來。


    “我操!這東西不吃子彈!”旗娃甩走空掉的彈匣,扭頭對王軍英失聲的吼著。


    王軍英這時那還有空去接話,他一邊推著旗娃的肩,一邊回頭注意著毛毯怪。


    急退之中,我們又迅速給手裏的衝鋒槍換好了彈匣。雙腳踩回了密集的亂叢中,但身入亂林,卻絲毫不影響毛毯怪的行動。它那毯身,猶如坦克的履帶一般,能硬能軟,見隙而伸,遇礙而縮,變換不停。龐碩的毯肉,在枝葉雜草中,如履平地。於是忽,那毯皮的快速移動、快速伸縮中,被遮蓋擠壓的樹草發出猛烈的簌響。


    那響動,真還像是一輛小坦克在樹林裏穿行著。


    毛毯怪的移動速度遠超的我的想象,我們往林子裏跑,它便如飛網一般,在後邊兒緊追不舍。人怪兩者間的距離,未能拉開,始終保持著相同的距離。衝鋒槍雖然換好了彈匣,但在毛毯怪的緊追之下,我們根本沒足夠的時間去組織二次還擊。


    “邊跑變打”的戰術,更是在這密林裏頭不適用。茂密的枝葉、濃密的野草、凸凹不平的地麵、藤蔓串生在腳下,哪裏能移得開眼神!如果稍有疏忽,就會跌倒在地,又或是撞上樹幹——這時候如果步子停下,恐怕就要被那張開血口的毛毯怪裹滿全身了!


    這感覺,又像是回到了進入天坑之前。數小時前,我們被一堆敵兵攆得滿山跑,而現在,又被一坨肉毯怪物攆得屁滾尿流!這簡直是對士兵的“最高侮辱”。


    我不禁又感歎,這王副班長真他娘有幾把刷子,在水下都能逃脫這怪物的血口!


    “跑!別停!”黃班長推按著前邊兒的鄧鴻超,對跑到最前的旗娃吼著。


    旗娃見毛毯怪中槍不倒,早已是嚇破了膽子。這小子平日裏雖然還偷懶,但跑起路來卻出奇的快。他索性放棄更換彈匣,直接把衝鋒槍甩上了肩頭,騰出了雙手,他才能以與自己速度向匹配的頻率,撥開麵前的繁枝密葉。


    而鄧鴻超,則也是在旗娃背後,跑跳不停。我揪緊了心,祈禱這嫩手嫩腳的大學生,千萬別在關鍵時刻,摔上一跤!


    跑動之中,壓在隊伍最後的我和王軍英,時不時會騰上手,往身後盲開幾槍。雖是盲打,但那毛毯怪就直直的跟在身後,亂飛的子彈必定是飛了幾顆在那猩紅的肚皮上。但子彈還是不管用,經受過第一輪射擊後,這毛毯怪真像是有了免疫子彈的能力,任憑子彈穿肚而過,但那猛追的肉毯,速度卻絲毫不減!


    不知是子彈的威力小了,還是這怪物的皮肉變厚了。


    我似乎隱約的感覺到,這怪物雖然不會說話,也不吼聲,但它必然是怒到了極點。如果它能講話,一定會邊追邊吼:“你們讓老子吃了疼,老子必須要吃掉你們!”


    心慌之中,扣著扳機盲射,我不知道自己打出了多少子彈,更不知道彈匣裏的子彈,又還剩多少。密林裏不是一馬平川,我們放不開所有速度。一陣追下來,如履平地的毛毯怪漸漸在縮短與我們的距離,如果再這樣跑下去,它那立起的身子往前一個猛蓋,我和王軍英就會被團團裹住。


    事實上,比起幾小時前那些越軍士兵的追攆,這張毛毯怪所帶來的恐懼,要遠甚於前者。不言重的說,那還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恐懼。我甚至想扔下衝鋒槍,甩下背囊,丟下一切,撒腿死命的跑——丟盔棄甲這個形容敗兵的成語,或許是講的這種心理吧!


    回想起來,不論是炸碉堡,還是摸敵哨,都沒讓我這般懼怕。畢竟不怕子彈的怪物,我還是第一次遇見,腦袋裏多少受到了“衝擊”。而最為重要的一點,是那鑲著千百根利齒的猩紅肚皮,比黑洞洞的槍口,要可怕萬倍!


    我可以被槍打死,也可以被刀子捅死,但絕不能被那既猙獰又惡心的肉毯裹起來!


    “光榮彈!”跑動中的王軍英突然對我吼了一句。


    光榮彈?恐懼與驚慌之中,一時間我沒反應回來。隨即心裏一個咯噔,難道連這神通廣大的王副班長也覺得逃跑無望,準備讓我拉響光榮彈,和毛毯怪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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