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飛濺中,織掛在潭水上方的七彩大蜘蛛受到了驚嚇。它快速的動起長腳,隱入了枝葉之中。


    紮進水裏後,王軍英高昂著頭,在潭水裏穩穩的浮起。


    “找不到什麽苗頭話,就趕緊上來。”黃班長又叮囑了一句,“五分鍾之內,找沒找到都回來。”


    王軍英昂在水麵的頭點了幾下,示意清楚約定。然後,他左手拿著手電筒,破劃開水麵,右手反握著匕首,開始朝潭水裏處的方形岩洞遊去。


    據李科長說,咱們這次任務配發的手電筒是外國貨,射得遠,抗摔打,電量大,還能防水。但王軍英對這洋鬼子的綠皮手電筒不是很有信心,下水之前,他將手電筒包進了防水袋裏,然後繞結束緊袋口,又用膠繩繞了幾圈。這樣一來,即便是手電筒不防水,也能穩穩的包護在袋子裏。


    很快,王軍英浮遊到了洞口前。他舉起捏著匕首的右手,撐起石壁的斷口,浮在水麵,然後推開手電筒的開關,往那方洞裏的幽黑區域探看去。


    潭水的水麵與方洞的洞頂平行著,洞水之間留下的縫隙,根本不能容下腦袋通過。他恐怕要潛水閉氣才能遊進去。王軍英回過頭,投給咱們一個眼神,便撐著方岩洞的折斷處,憋足了一口氣。然後他胸口一抬,手頭齊收,就低身入水,開始下潛往裏遊去。


    鄧鴻超站在我旁邊,說了一句什麽。但我沒聽懂,可能是他的俄語口頭禪吧。


    入水之後,潭水水麵被攪起幾口漩渦,王軍英的身體漸漸在水麵之下越變越淺,越變越糊,直至消失。原本平靜的水麵,被他這一攪,也開始蕩漾起來。那潭水上方的七彩大蜘蛛,更是被這“波浪抖浪頭掀”的動靜嚇得半步不敢動。


    希望他這“死馬當活馬醫”的招子,能碰到所謂的運氣。我盯著蕩漾的水麵,開始祈禱。


    “真能摸著門兒嗎?”旗娃憂心忡忡的看著水麵,嘀咕道。


    鄧鴻超伸展了一下身體,答道:“猜不準,要等他回來了,才能知道結果。”


    旗娃顯然並不太抱希望,他撇了一下嘴巴,慢沉一口氣,往周圍胡亂掃視了一下。


    被我們捏在手中的繩索,正一寸一寸的往水裏拖。自從經曆了懸崖上的驚險速滑後,我對繩索就有了一種莫名的排斥感——即便繩索是慢速的在手裏滑,我卻感覺那熾燙的摩擦感又聚在手心裏。


    畢竟,雙手還沒康複完全。之前被急劇摩擦刮出血痕的手掌心,我僅是包紮了點兒紗布簡單處理。現在傷口開始痛腫起來,握上繩索後,更是有陣陣痛感傳來。


    繩子沒入水中後,又斜拉著往那方形的岩洞裏帶去。岸上安靜異常,時間在十秒半分的在流逝,手中的繩索一寸又一寸的在往外放,而捆在另一頭的王軍英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看來潭水延伸進那岩洞的水道還蠻深,不知道王軍英是到頭了,還是在繼續下潛尋找門道。


    平穩放繩中,我又在腦袋裏將這個“逃脫方案”的步驟理了一遍。


    還是那句話,我對這個法子並不報什麽希望。不報希望的原因很簡單,不論思維怎樣樂觀,我都無法相信麵前這口潭水,真有一條水道能暢通無阻的讓我們順利遊出天坑。那概率實在是太低了。


    雖然我不懂什麽地質知識,但我能猜到,老天爺塑修萬物之時,絕不會像施工隊修築水泥公路那般,平鋪直達,目的明確。水道裏的情況,肯定要比我們複雜百倍。裏麵也許錯綜複雜如交橋,水道貫通如路網,不大可能是我們設想的那樣“一馬平川”。


    麵前阻擋咱們的岩壁,不是木門,也不是泥牆,不是說找個狗洞就能鑽出去了。誰也說不清那該有多厚。假如有什麽出路,恐怕也該是需要在岩體裏頭百繞而尋後,藏匿在不易發現的暗水道中


    可就算是王軍英在水下摸到了什麽暗水道,想要通過暗水道出去,也不會是像平地那般,可以輕鬆入道而出。誰知道那些水道多深多淺,或是多長多短,又或是多急多拐?我們幾個人身上,根本沒有任何輔助遊水的裝備,又如何可以能通過暗水道逃出生天呢?


    而其他的不可測因素,更是不勝枚舉。


    總的來說,關於這個“逃離方案”,我們計劃得過於理想化了。甚至還沒來得及去考慮其可行性與不可行性,就倉促下水了。


    但我之前也說了,在今天回憶起來,這隻是當時情況下“沒有辦法的辦法”——五個人被困天險之下,有攀登之心,卻無崖可攀。比起焦頭爛額的原地打轉,往水裏亂摸門道,其實是一種發泄困苦、消磨精力的“集中表現”。


    但總歸總,有句話講得很對,人類能世世代代走到今天,不是靠簡單的推理和臆想,靠的是勇敢無畏的探索精神。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這一個小小的偵察兵,見得不多,識得更不廣,僅憑自己的所知所見,就去想當然去胡猜水下的情況,不免有些膽大妄為了。


    究竟能不能摸著什麽門道,還是需要等王軍英出水才知道。


    時間靜靜的過去了大概三四分鍾,水麵早已恢複了平靜,僅剩那一根繩子,還在不停得吃如入水中、拖進洞裏。我不由感歎,王軍英這人的水性,還真是好。


    隻見繩索入水,不聽水下音訊,捏著繩索的四個人圍在潭水邊,焦急難耐。大家巴不得讓王軍英背上一個防水電台,讓他隨時向咱們匯報水下情況。黃班長不時的抬手看表,看算時間。


    “還不上來。”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都三分半了。”


    旗娃張開口,想說句什麽,但又憋住了。我能猜到,這小子又是在往不好的方向亂想。


    但是,繩索的穩定滑動又表明,一切都還在王軍英的掌控範圍裏。隻是說,他這人還真是喜歡做些膽大的事情,一遊就巴不得遊出幾公裏。他倒是爽了,但揪心的是咱們啊!


    不過這也是好事,至少說明水道情況不錯,能讓他暢通無阻的遊那麽遠。說不定,五個人這輩子所有的運氣如願集在了一起,便讓王軍英逮著了什麽好東西。


    終於,在熱鍋上的螞蟻快要被煎熟的那一刻,水中的王軍英,可算是停下了身子。而手中繩索,終於停止了溜動。現在,我們就該等他拉繩發信號,將他拉出水麵,接著揭開“大獎”的結果。


    “行嘞,這該差不多了吧!”旗娃盯著手中的繩子,“排長也是膽子大!”


    “都看好了,繩索動了就開始拉。”黃班長側頭對我們說道,“但別拉太急,動作要穩!”


    旗娃握起繩子,鄭重的點頭。四個人鼓圓了眼睛,盯察那拖入水洞的繩索的動靜。那場景,就好比四個釣魚愛好者,在岸邊等待魚兒上鉤、魚線浮移的那一刻。


    可是,一陣歇停之後,手中的繩子,又繼續在手中滑動,往潭水裏帶了出去。


    握繩的幾個人麵麵相覷,心說這王副班長咋還在往裏冒?他這是歇息了身體,要準備鼓足幹勁、多快好省、力爭上遊的逃出生天嗎?


    黃班長明明給他下達了明確指示,不論情況是好是壞,都要在五分鍾之內回來嗎?難道說,王軍英真的在幽暗的水道裏找到了出路,他這是喜心翻浮,忘記約定了?


    一個又一個個疑惑在心頭蹦出,旗娃也脫口而出疑訝道:“咋的了,這還要繼續遊?”


    但這句話還沒講完,手裏頭往水裏脫移的繩索,忽然猛動幾下,差點兒讓我沒捏穩繩頭。而那入水的繩索,即刻之間就在卡嵌的石岩上急劇晃動了三四下——是王軍英發信號了!


    可是,這力道扯得有些太過頭了。王軍英雖說膽大,但也心細,不是一個魯莽之人。下水前,他還特地和我們試了試扯繩的力道,那應該是輕緩而有間隔的拉動,絕不會是現在這種不要命似的猛拉。


    這種情況,必然是隻有一種可能——王軍英在水下出事了!


    “快拉!”黃班長臉色一變,對我們吼著。說著他也將手握在了繩索上,一齊使勁兒。


    王軍英肯定是高估了自己在水中的憋氣時間,所以現在肺力不支,急需呼吸——我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情急之中,命令之下,幾個人如收錨的水手,雙手猛動,恨不得一把就將王軍英拽出來。看來這膽大心細的王副班長,並不如我想象中的那樣沉穩嘛!


    猛拉繩索之中,手掌裏的腫痛即刻疼入骨裏,襲遍全身。但這危急關頭,又容不得我鬆手喊痛。我隻能咬緊牙關,猛冒青筋,奮力拉繩。


    一般溺水的人,意識到危險再開始掙紮之時,肺裏都還會留有那麽一丁點兒氧氣。如果我們動作夠快,王軍英的危險也不會太大。


    潭水岸邊的四人如拔河一般,奮力拉扯著繩子。可誰知繩子才拉回個兩三米米,就覺繩索的另一頭使上了勁兒,瞬間,繩索滑移在方洞的斷口前,如弓弦一般,被蹦得老直。浸染著濕水的繩索,在緊繃中晃了又晃。


    而這一下,倒讓我疼得叫了出來。猛力發勁兒中,蹦得緊直的繩索,源源不斷的將痛感傳進我的手心。撕心裂肺的疼痛,如烈火灼燒,也如刀刃剮肉,鑽心入骨。


    下意識的,我就吃痛放開了繩索,甩手吹氣。而他們,則捏著繩子又使了一道勁兒,可筆直的繩索還是緊繃著,根本拉不動。


    “我操,是不是卡住了!”旗娃有些慌亂。


    確實,這感覺就像是王軍英在水下緊緊抱住了一坨石頭,不讓我們回拉。但也有可能是,我們將繩索收得太快,讓水中的王軍英卡在了什麽地方。


    “停,停!都別使勁兒了!”黃班長立即下令說,“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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