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出的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在碼頭為我盯察敵情的王軍英!


    渾身濕漉漉的他,不知什麽時候,在雨勢之中悄悄摸上了河灘。他貓著腰杆,手持匕首,正在雨水的拍打中,慢步朝那越軍士兵逼近。


    滿身濕漉、衣服上還滴著水的王軍英,猶如水鬼出河,悄無聲息。而那方便完之後、還在抖動身子的越軍士兵,則渾然不覺。


    借著雨水的聲響,王軍英離那越軍士兵越來越近。


    我還沒來得及放下手槍,就見王軍英身上的漉水一甩,他一個快步,躍到了那越軍士兵的背後。左手捂口鼻,匕首進喉嚨,一個幹脆利落的摸哨動作,用他的身體快速且安靜的完成了。


    而那名被“摸”的越軍士兵,則被他緊緊勒住,隻得蹬腳擺手,無法反擊。王軍英捂緊了他的口鼻,使其無法吼出聲響,接著,他又利落的往越軍士兵喉嚨處補了幾刀,然後鬆下力道,緩緩將越軍士兵放至地麵,任他長眠。


    這就是戰爭,這就是打仗,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就算是出門撒泡尿,你也要做好犧牲的準備——眼前所發生的事實,很戲劇化的印證了我的話語。


    丟下士兵,雨中的王軍英朝河水裏的我們打了一個手勢,然後他蹲下身子,端好衝鋒槍,瞄向木房子,為我們掩護。而連續不斷的雨水,無情的拍打著越軍士兵的屍體。鮮紅的血液從喉嚨滲出,又被雨水所衝散,漫在四周的地麵。


    見狀,我長吐一口氣,由衷的笑容在我臉上露出。


    好你個王軍英,真是一個大救星!


    我有些興奮的揣好手槍,然後捏穩繩子,快速向前遊去。很快,劉思革和我,抱住了碼頭板子下的木樁。浮在這裏,能聽見木房子裏傳出的談話聲,在雨聲中時大時小。看來,這屋木房子裏頭不隻有兩個敵人。


    一手拿槍,一手握匕首,我和劉思革脫身出水,走上了河灘。掩護的王軍英,也端著衝鋒槍繞了過來。三人蹲伏在木房子旁邊,等探敵情。


    僅憑房子裏不時響出的話語聲,不能聽出裏頭究竟有多少人。但現在的優勢與主動權在我們手裏,隻要渡了河,圍殲一屋子的越南大頭兵,那還不簡單!


    我們簡單交流了一下手勢,就在默聲默語中意會好了圍殲方案。


    木房子上有個窗戶,待會兒王軍英就在這窗戶前,先發製人,扣動扳機打他一個彈匣的子彈再說。打完之後,我和劉思革,再從側麵攻入,圍殲殘敵。


    意料之外的是,三人剛還到達位置,就聽木屋子裏響起一聲吆喝,接著腳步聲起,像是有人要出來了。


    但這並不是意外情況,而是天賜良機!


    靠在木房子上的我,立即對王軍英點了頭。蹲在窗下的他,即刻站身,然後舉起衝鋒槍,往屋子裏噴瀉子彈。子彈衝破了玻璃,玻璃碎掉的刺耳聲響,在淅瀝平穩的雨勢之中驚炸而起。


    但驚炸僅是一秒鍾的事情。衝鋒槍帶有消音器,玻璃碎掉之後,就是微弱的擊發開火聲。“騰騰騰,


    騰騰騰!”


    傾瀉的子彈如小雨點兒一般,飛進木頭房子裏。屋裏的越軍士兵,中彈後的喊叫,甚至都蓋過了槍聲。


    衝鋒槍的射速非常快,彈匣也隻裝得下二十發子彈。很快,一個彈匣的子彈就打空。王軍英又迅速低回身,移開位置的同時就換好了彈匣。


    現在,該輪到我上場了。


    抹走臉上的雨水,我和劉思革快步繞到木房子的背後,也就是木房子的門戶所在。舉著手槍,我找到了木房子的門。可剛想推門而入時,誰知麵前的門忽然被撞開,差點把我的人撞了出去。


    接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家夥,抱著一杆步槍奪門而出。他看見我,嘰裏呱啦吼了一句什麽,就想把手頭的槍對向我。


    被木門撞開後,眼前就突然衝出這家夥,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可他那樣子雖然懾人,但還不至於讓我喪掉膽子、失去反應。一個大側步,我躲離了他的槍口。同時我舉起手槍,瞄向他的腦門,扣動了扳機。


    子彈依舊是如釘子釘入木板的響聲那樣,低調的由消音槍管飛出。那人憤慨的表情即刻被射入腦門的子彈凝固住。之後,敵兵在子彈的衝擊下,腦袋往後仰去。他帶著嘴裏的嗚喊,被我了結了性命。


    這也是戰爭,這也是打仗,你的想法比不過子彈快,在你沒明白過來自己為何而死的時候,你就喪掉了意識,黑掉了雙眼。


    一腳將他蹬回門裏,我和劉思革便踏著他的屍體,由敞開的門縫快步衝入。過門之後,屋裏的情況盡收眼底:木屋子裏的空間不是很大,就有個十多二十平米,裏麵有兩張雙層鋼床,和簡單的起居設施。


    被王軍英“灌”了一個彈匣的子彈後,屋內狼藉一片。


    我看到,屋中央的桌子已經被掀倒,旁邊睡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腳下的木板,是混亂的撲克牌,以及打翻的水杯、飯菜。


    雙腳剛還踏過屍體,還未在屋裏頭刹住腳步,就見屋子角落的鋼床邊,蜷著一個驚恐萬分的越軍士兵。那裏剛巧是在窗戶底下,是王軍英由窗戶射擊的死角,想必幸運的他,剛才躲過了一輪子彈。


    那人好歹也是一個兵,並未光顧著害怕。他正準備舉起手,拿下掛在牆頭的步槍,但看見我和劉思革衝門而入後,給他嚇了一個哆嗦。


    哆嗦之後,他還想加快動作,夠到牆上掛著的步槍。斃掉第一個衝出門的越軍士兵後,我已經給手裏的“小水槍”上好了膛。見敵兵在夠槍,我手指一動,立即一槍打向他。即刻之間,那個越軍士兵的胸膛上一前一後的綻開了兩朵血花。


    原來身旁的劉思革,也開了一槍出去。


    越軍士兵應聲倒下,僅離步槍還有半寸的手掌,也極為不情願的垂下地去。如果我們再晚進來半秒,估計他就該抱著步槍,對我們亂吐一道火舌了。借著身體跑動的慣性,我衝到他了麵前。


    越軍士兵還未死透,我一腳蹬在了他的胸口上,然後將他從掛著步槍的牆邊兒踢開。


    “檢查!”我對身邊的劉思革快語說道。檢查是指檢查室內的其他情況。


    還未死透的越軍士兵被我踢開後,在地上翻滾著。他捂著滲血的胸口、腹部,怒瞪著我。那雙眼睛裏,有淚水,也有憤恨。他又將嘴巴張大到極限,對我怒吼著。吼叫的內容我自然聽不懂,但用腳趾頭也能想到,無非就是些咒罵以及詛咒我的話語。


    雖是兩國人,但大家急起來都一個樣,僅憑那副嘴臉就能意會。隻不過,現在是我站在木房子裏,躺在地上的是他。兵不厭詐,該他罵。


    我沒理會他那嘰裏呱啦的越南話,任他聲嘶力竭的叫罵。畢竟,這也是他生命裏頭的最後幾分鍾了。


    我用匕首控製著這個叫罵著的越軍士兵,劉思革去檢查了倒在桌旁的那一個,確定無危險後,便對我打了一個手勢。


    屋內的狼藉一片中,再無活人出現。於是,我們這次“渡河摸哨”行動,基本算是順利完成了。


    這時,王軍英端著衝鋒槍,貓步走進了屋內。見到屋內的順利情況,他才緩緩放下衝鋒槍。


    王軍英死板著的臉,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他瞧見了在我匕首之下的活口,便走了過來。


    屋外的雨勢好像小了一些,雨水滴在木房子的頂上,發出“沙沙”的聲音,那猶如春雨在潤濕萬物,讓人覺著寧靜,覺著安詳。


    三人圍在受傷的那個越軍士兵前,準備送他最後一程。越軍士兵不再怒罵,而是閉上眼睛,靜靜躺著,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也許,是耳邊那安穩的雨聲,讓他的情緒平複了下來。


    哎,我歎了口氣。如果有可能,我寧願這個小碼頭沒有修築在這裏,更沒有擋住我們的去路。我也非常願意,待這幾個越軍士兵處理完後事之後,再被我們殺死。因為那雙眼睛裏,飽含著對人世間的留戀。


    這就是戰爭,這就是打仗。戰場上的人,都是入的同一行,這一行的規矩很怪,要麽殺死同行,要麽被同行殺死。我的榮譽,是同行的屍骨,而我的屍骨,也可以是同行的榮譽。千百年來,大家樂此不疲,相輔相生,缺一不可。


    盯著他那眼角餘著的淚水,我忽然感覺像是回到了昨下午,六個人圍著那越南山民的時候。


    三人一齊沉默著,像在欣賞戰果一般。沒人主動提出誰來“送”走他。想到昨天的“山民事件”,我便以玩笑的語氣,對諷刺劉思革道:“我說老劉,你看看這個人,咱們要不要放他走?”


    王軍英板著臉,他盯我一眼,然後同我一起看向劉思革。


    劉思革這小子尷尬的一笑,他的長發被水浸濕後,耷在頭皮上,這一笑合著臉上的褶子,就更像一個小老頭兒了。笑容之中,他從濕漉漉的腰間抽出手槍,二話不說就扣動扳機,往那越軍士兵的腦袋上開了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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