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傾洹和薛從未想過,在短短幾日的情況下,居然見了第二次麵,還是單獨地,巧妙的,碰上。


    “薛?”傾洹走在被烈火焚燒過的土地上,看著寥寥無幾的幾個麵容淒慘的人,抬眼的時候便瞧見了站在籬笆旁的瘦削身影。他嚐試著開口,那人轉身,過這事那雙桃花眼,那張絕世臉。


    薛一身淺粉色的衣服,那是孟婆特意為他挑選的,說是可以撞桃花運。嗬,桃花運沒有,倒是有一隻爛桃花。


    “你怎麽……不是很忙嗎?”薛抿抿唇,覺著自己不論怎麽開口都顯得很是唐突。


    傾洹淺笑,眼角都染上了那一絲笑意:“空桑山這邊出了事,我便來瞧瞧,順路。”


    “恩。”薛輕輕應了一聲,繼而歎了口氣,“空桑山遭了大殃,怕是一切都毀了。”


    周圍的一切與印象之中的已經相違背很多,完全不能把記憶之中那座美麗的城鎮和如今的殘垣斷壁相提並論。


    傾洹向前走了幾步,伸手碰了碰薛的頭頂。薛扭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傾洹。他愣了一下,而後很淡定地又摸了一下薛的頭:“安慰安慰你,你看著很難過。”


    “還好。”薛抿唇,耳尖卻紅了起來。


    傾洹收回手,自己也有些尷尬,也就沒注意到薛紅透的耳尖:“你怎麽來了?特意來查空桑山的事?”


    “不是。”薛搖搖頭,“畢之前在這裏遭人伏擊,我來看看情況,想找一些線索。空桑山的事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沒必要再查。”


    “哦?”傾洹挑眉,“是誰做的?”


    “纏綠。”薛伸手指了指天,“上古時代的神仙了,和孟婆一個時期的,你可能……”


    “是他?!”還沒等薛說完,傾洹就打斷了薛的話,“前些日子他去了魔族,我和他碰了麵。”


    薛擰眉,總覺得事情變得麻煩起來:“魔族?你去魔族做什麽?他去魔族又是為了什麽?”


    “魔族出了一些事,伏羲大神讓我來幫個忙。”傾洹淺笑,“至於纏綠,他是去找魔族族長的。”


    “找江君涸?”薛越發覺得疑惑,“他倆認識?不可能啊,八竿子都打不著一塊兒去的兩個人,怎麽可能認……啊,所以你……”薛恍然大悟地看著傾洹,“你怎麽知道纏綠來過空桑山?”


    傾洹搖搖頭:“並不知道,隻是他身上血腥味很重,我猜測了一下。沒想到……”他聳肩。


    兩個人想到一塊兒去了,倒也不容易。


    “魔族出了什麽事?怎麽就認定是纏綠做得?”薛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傾洹,而是把自己的視線落在了遠處半躺著的難民身上。


    “魔族已經連續一個月每天死一個人,死法殘忍。我並沒有把這事兒扣到纏綠身上,但是,總也和他逃脫不了幹係。”傾洹抿唇,看著薛的側臉,越發覺著薛好看,比印象裏的那個總是病怏怏的少年要好看上許多,“薛……”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把手摸上了薛的側臉,很柔軟卻十分涼。


    常年待在地府,傾洹早已不指望這人的身上帶上溫暖,卻也沒想到居然如此冰涼:“薛,你冷嗎?”


    薛渾身打了個寒顫,眼珠子微微移動,然後視線落在了傾洹摸著他的臉的手上:“不冷。”


    “你……該冷的。”傾洹舉起另一隻手,將薛擁入懷中,“薛,你為什麽不冷?”


    “……”薛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他的確不冷,甚至覺得溫度適宜,很適合他生存,“你,勒得我很疼。”薛伸手推了推傾洹,覺著這人簡直就是要勒死他。


    傾洹手送了送,卻並沒有把薛放開:“我想過,如果我當真喜歡那個宋洵,那我又把你置於何地?我沒想明白,我不知道,薛……你為什麽不質疑我?”


    “我何來顏麵質疑你?”薛冷笑,覺得十分嘲諷,“傾洹,你該喜歡誰不是我該考慮的。你把我置於何地,那是你的事情。也許,你根本不需要考慮我,你我不過露水姻緣,該散的還是要散了的。”這番狠話大概是醞釀很久了的,如此流暢的說出來,就連薛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傾洹瞳孔收縮了一下,而後笑了笑,十分尷尬:“薛,你我的露水姻緣可不是說散就散的……”說著,一下子扳過薛的臉,吻上了薛的唇。


    這不像是一個吻,像是一場搏鬥,看誰比較強硬了。


    自然,傾洹贏過了薛。


    被迫承受著傾洹的吻,薛覺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他張開嘴想要更大口的呼吸,不曾想居然就這樣讓傾洹的舌頭進入自己的嘴裏。


    失策……


    薛覺得有些惡心,卻在惡心的同時又覺得很開心。他的手漸漸攀上傾洹的肩膀,有意無意地回吻著傾洹。


    他那麽喜歡傾洹,可這人卻什麽都不知道,隻為了一時的自尊如此羞辱他……他應該生氣的,可是喜悅的心情把生氣給擠了開來。


    啊,真是過分啊!


    薛心底緩緩吐出了這句話,眼淚就不可抑製地滾落了下來,滑進了傾洹的嘴裏。


    傾洹猛地睜開眼,看著薛瞪著眼流淚的模樣隻覺得十分慌張,連忙鬆開了薛:“我不是……薛,我並不是……”


    “你又不喜歡我。”薛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又抹開臉上的淚,“何必強迫你自己?你肯定在心裏嘲笑我吧?傾洹,你既然知道,何必如此折辱我?是,你是上仙,可我……也是有自己的尊嚴的。”


    “薛,我隻是一時衝動,你那樣說話讓我覺得……”


    “很難堪?”薛咬著下唇,“那你想過,其實我也覺得很難堪嗎?被你當眾羞辱……”


    這不是羞辱……傾洹張了張嘴,沒說:“是我自私了……”


    “你一直都很自私。”薛舉起手很像給這人一巴掌,卻又覺得這樣實在是太過娘氣,不過是被親了一下,又不是個姑娘家哪裏能怎麽樣?況且,也是他占到了便宜,“你,真惡心。”


    像是在宣告什麽一樣,薛的眼神帶上了冰碴子,要把傾洹給紮死的那種。


    “嗬,算是吧。”傾洹笑了一下,“也好,如你所說的,散了吧。”他轉身,“這事兒你也別查了,這是我的職責,別打擾了我。”說完,便走了。


    薛扯了個笑,誰管你,他要查的事情還從來沒人能阻止的。


    散了?薛抽了自己一嘴巴子,你說散了就散了?你樂意了我還不樂意呢!


    越想越火大,本來還一副看透紅塵模樣的薛越發覺著自己不能就這麽把傾洹給拱手讓出去了,別說他本來就放不下,光是如今傾洹那副樣子,他就覺得不能放。


    一回到地府,薛就開始收拾自己的行禮,嘴裏念念叨叨的,臉上的表情十分之猙獰。孟婆正巧路過,瞧見了,覺著甚是新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殿下這是要離家出走?”


    薛用力扯了一下布條,扭頭,冷哼:“宰人!”


    “不過去了趟空桑山,怎麽就如此大的火氣了?碰到老熟人了?”此處的‘老熟人’自然是你知我知的人了,孟婆意有所指,表情都極其猥瑣,讓薛覺得十分之不想搭理。


    “我覺得,我之前說的,那都是胡說八道瘋言亂語!”薛惡狠狠開口。


    “後悔了?改變主意了?不逃避了?”孟婆直覺覺得有事要發生,忍不住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薛勾唇:“自然是改變主意了。我要告訴那位,他曾喜歡上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我還要告訴他,我這輩子都不會鬆手,他可別想逃離我。”


    孟婆砸吧著嘴唇:“殿下好理想,隻是,怕殿下到時候見到本尊了,就慫了。”


    “……”薛臉一黑,“閉嘴吧你,纏綠背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你查了沒有?還沒查出來是吧?那就快去查!別整日裏無所事事。還有其他幾個殿的,你幫我通知一下,就說我去查空桑山的事了,第十殿就有勞他們幫忙了。”


    “……”孟婆眉頭抽了一下,然後眼睜睜看著自家殿下奪門而出。她歎了口氣,摸了摸腰間的七節鞭,也不知道到底是福還是禍。如若薛最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那萬萬是不值當的。


    但是,這事兒她也說不清,那傾洹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怎麽隻是見了個麵就又把自家殿下消下去的那點小火苗給勾起了?她越發覺著傾洹有問題,但好在應該不是對自家底下有害,她也就放心了。


    當今最大的問題是,到底是誰救出了纏綠,又是誰為了什麽理由對空桑山做出此等殘忍的事情?


    孟婆揉了揉太陽穴,這麽麻煩的事情她已經好久沒有接觸了,一時之間隻覺得頭腦一片空白不知從何查起。


    不如……她的瞳孔亮了幾分,想起九重天上的那一位,約莫那一位可能會更清楚一些。


    傾洹幾乎是暈暈乎乎回得魔族,腳步剛站穩,就迎上了司命疑惑的目光。


    “上仙舊傷複發了?”司命上前,想要攙扶他。他下意識躲了過去,沒有讓司命觸碰到他,留下司命一個人獨自尷尬。


    傾洹搖搖頭:“我沒事……空桑山的事與纏綠有關,這魔族的事怕也和纏綠有關。司命,你回天庭問問那位,為何不如實稟報?”


    “……上仙,這事兒……”司命覺得尷尬萬分,他如何能質問那九天之主?


    “罷了。”傾洹搖搖頭,“這事兒不簡單,恐怕牽扯到了幾千年前的事。我一時之間有太多事情不知道了,你的命格簿能給我看看?”


    “命格簿乃天機,況且幾千年前的事早已被列為禁止觀看的一部分。上仙何苦為難司命?”牽扯到上古時代的事情,司命就顯得特別有立場,說的話也正直萬分。


    傾洹擰眉,顯然是不高興了。


    “那些事,我知道的恐怕比那小本子上的多……”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傾洹扭頭,隻見一名身著淺藍色衣物的男子立於遠處,一雙桃花閃閃發亮,唇角難得帶著笑,“不知上仙可有意願聽上一聽?”


    旁人都說,桃花灼灼,美人倩兮。如今,沒有桃花,這美人卻是天上地下絕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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