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宋洵站在原地,仔細端詳了風眼許久,看著那一閃一閃的發光得地方,他隻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他不是什麽很厲害的人,也做不來那些救濟蒼生的事情。如今,他不過隻是想救自己的故人,卻覺得左右逢難,萬事不順。這種時候就特別容易懷疑自我,宋洵覺得自己如果再想下去就會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念頭,還是及早斷掉比較好。


    也不知道傾洹怎麽樣了……


    雜念一去,他率先想到了傾洹。兩個人分開到現在已經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而他還沒有收到傾洹給他的信號。說不會瞎想那都是胡說的,他腦子裏一片混亂,什麽樣的場景都往他腦子裏跳。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對麵一道白光渺渺升起。隔著強大的旋風影影綽綽的,宋洵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方才認出是傾洹的信號。


    信號來了,人就安全,人安全了就可以開始破陣了。


    他開始倪安東口訣,腰側的白靳緩緩升起,然後‘叮’地一下橫在了半空之中,劍尖直指發光的地方。


    前往西天參佛其實不過是個借口,蓮愫盤腿坐在一群光頭穿袈裟的和尚裏頭,雙手合掌,眸子緊閉。她來這西天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經坐不安穩了,直想著如何逃離這到處都是佛經禪語的地方。


    索性今兒個不是佛祖親自講禪,不然按照她如此鬧騰,非得受一番說教不可。


    她來這西天為的是靜心,如今坐在這兒卻越發靜不下心,此舉略微顯得尷尬了些。


    “施主……”坐在她身側的和尚小聲開口,“禪語乃是發自內心,施主靜不下心自然看不到自己的禪語。施主若是不把心思放在這上麵,還請早些離去得好,這樣也省得兩方折磨。”


    蓮愫抿唇,想了想,開口:“其實,我想參佛,奈何佛法高深。”


    “佛法最為簡單,說高深不過是施主內心的不安。”那和尚依舊小聲,“施主內心存了旁的事情,聽這純淨的佛法自然是聽不懂的。過些日子,待施主看破紅塵,再來,便又是一番情景。”


    “哦?”蓮愫音調上揚,“那你……可是看破紅塵?”


    那和尚眉頭微微抽動了一下,搖頭:“不曾。”


    “那住在你心裏頭的,是誰?”蓮愫問上了癮,咄咄相逼的模樣。


    “……不記得了。”和尚搖頭,緊閉的眼睛微微睜開,扭頭,一雙漆黑的眸子落在了蓮愫的眼裏,“幾千年前的事情了,誰又記得半分?”


    蓮愫沒想到自己會碰上一個活了幾千年的和尚,不免有些激動:“你活了幾千年?”


    “幾千年如何?幾萬年又如何?”那和尚忽然笑了起來,“活得再久,我還如此,心境肮髒。”


    “不……”蓮愫搖搖頭,手指動了動,然後指著自己,“我才是肮髒……曾經,我想著,要不就讓他去死吧,殺了他,一切都結束了……”她伸手碰了一下那和尚的肩膀,一根手指輕微的觸碰了一下,“你瞧,你不過是愛而不得,而我卻是愛而生恨,你如何肮髒?”


    那和尚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觸碰幹還停留在肩膀的上麵,不重卻帶著輕微觸動:“……但你,懸崖勒馬了。”而他,雖說沒有動一刀一槍,卻害得那兩人分隔兩地,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幾千年不曾見上一麵,彼此互相折磨。


    蓮愫沒有再說些什麽,彎著腰起身,靜悄悄退了出去。


    懸崖勒馬又如何?她的心裏依舊記恨著那個人,說是記恨其實隻是嫉妒。江君涸說得那些個問題,她越想越覺得慌。越慌越想把宋洵除掉,於是,這樣的想法越積越深,即便來參佛卻還是去不掉這樣的想法。


    好在,她能說出來。說出來了,承認了自己的肮髒,整個人反而輕鬆了許多。


    那麽……接下來,該做些什麽呢?


    蓮愫盤腿坐在了祥雲之上,半眯著眼睛想著接下來的事情。生命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了對傾洹的追隨,接下來,她又該做一些什麽?做什麽才會顯得有意義一些,才會……不那麽無聊?


    “恩……”剛睜開眼睛的時候,強烈的光線刺激得宋洵眉頭深索,眼睛再一次閉上。他伸手擋在眼前,頭微微撇開,避開直視陽光的方向。


    他有些懵,從破陣的那會兒到現在,他甚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恍恍惚惚記得,破陣的時候,當劍刺中閃光點的那一刹那,旋風整個炸開了。緊接著,他被炸得昏了過去。


    昏過去多久了,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他醒來的這個地方又是什麽地方……這些他都一無所知。


    “嘶啦~”耳邊忽然傳出了蛇吐信子的聲音,且越來越大。


    宋洵耳朵動了動,然後扭頭,手搭了個小棚子放在眼睛的上方之後才睜開眼睛。


    “……!”宋洵猛地瞪大眼睛,整個人感覺身體都僵住了。


    蛇吐信子本就不是什麽稀奇古怪的事,但是,如果這條蛇長著大概有十米長,蛇頭與牛頭相似的話……宋洵想,是個人都會害怕的。


    那條蛇扭動著身子,一步步朝著宋洵遊了過來。


    這個時候……宋洵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腿,就該跑!


    他又不是傾洹,怎麽可能幹得過這種怪物?可是,這種時候,腿就像廢了一樣,怎麽都動不了。


    “見鬼!”宋洵暗罵一句,狠狠打了一下腿,發現腿能動之後,立即連滾帶爬地爬了起來,提著白靳就開跑。


    這個時候,慫了才有命。


    跑了一段路之後,見那牛頭蛇沒有追過來,他才漸漸放緩腳步。他將白靳收了起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喘著粗氣。


    抬起頭的時候,才算是真正觀賞周圍的景色。


    周圍十分空曠,怪不得他跑得那麽亂無章法都沒有被石子絆倒摔跤之類的。按照人間戲文裏頭說得,不都是主角被怪物追趕然後無意摔倒,絕望之際,另一位命定之人出現,來個英雄救美?好在好在……


    啊,這麽說起來,也許他不是戲文裏頭的主角。所以,安安穩穩,自個兒救了自己。


    宋洵忽然覺得有些難過,對自己的角色判定的難過。


    周圍的環境空曠得有些離譜,極目遠眺的時候才看到遠處隱隱綽綽有著山的影子。


    難過夠了的宋洵四處張望了一番,隻看到黃色的土地,其他一覽無餘,甚至連那條牛頭蛇也不見了。


    如果說,這就是不周山的話,宋洵覺得很離奇。不愧是上古遺留下的地方,果真不同凡響。明明叫‘山’,卻看不到具體的山的影子,隻能隱隱綽綽的去辨別。


    白靳被他擺在了腰側,右手搭在劍柄上,整個人警惕得很。


    很難想象,這樣的地方他和傾洹失散了該有多可怕。


    宋洵不是膽小鬼,卻在這個時候最怕死。要死,也要死在傾洹麵前,見上一麵也是好的。


    忽然,背後一陣灼熱,像是有火球砸向他。宋洵往旁邊一個打地滾,舉著白靳擋在了身前,擋去了一半的攻擊。


    “爾等……何人!”雄渾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空蕩蕩的,顯得極其威嚴,讓人不寒而栗。


    宋洵暗叫不好,恐怕他撞彩了,他們要尋找的鳳凰火正巧被他碰上了。


    “前輩好!”宋洵抱拳,彎腰,“我是宋洵,天上的一個小仙童,不足為提。”說著,他抬頭,笑了笑。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他笑總歸是沒有錯的。怕就怕,那鳳凰火不吃這一套,那就麻煩了。


    “仙界的人來此為何?”雄渾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這一次離宋洵近了一些。他甚至能感覺到呼吸聲就在他的耳邊。


    但,事實上卻是,他的周圍沒有任何人。


    “小仙來此是為了尋一寶物救濟我的故友。”宋洵說話半拉拉的,既不敢說謊也不敢把實話說了,隻能模糊不清地說明自己的來意。


    “此乃不周山,並無寶物。”那聲音帶上了不耐煩,“你且快快離去,吾尚且能留你一條命!”


    宋洵微笑,心裏頭卻惶恐得很:“小仙不拿到寶物交不了差,還望前輩通融。”


    “放肆!”一聲斥責結束之後,便是漫天的火雨砸向宋洵。


    此刻,宋洵就像是個驚慌失措的兔子,到處亂跳著躲避那如火球一樣的雨。


    上古凶獸就是不一樣,沒說一兩句話就生氣,生氣了就趕盡殺絕。


    宋洵在躲避的同時腦子裏不斷地瞎想:要是他能活個上萬年,日後被稱為上神之類的,他一定不能這樣。這多殘忍啊!


    “滾出去!”那聲音再一次怒吼。


    “前輩為何動怒?小仙不過取一件小寶物,如何能觸動到前……”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隻巨大的爪子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緊接著便是一隻渾身帶火的鳳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鳳凰雖說渾身是火卻不是紅色的,而是赤金色的,格外的耀眼。


    “不周山何來寶物?!”鳳凰朝著他嘶吼了一聲,“算得上是寶的隻有我們鳳凰身上物件。不過一個小小仙童,何來膽子在我等身上取物件?!”說著,尖利的嘴朝著宋洵張開,一團火球砸向了宋洵。


    宋洵險險避開,隻是略微狼狽了一些。身上的衣物被燒了一小塊,臉上也沾了灰。


    “前輩厲害。”宋洵安全了,嘴巴也甜了,隻管先誇鳳凰再說,“小仙想要的正是前輩的重生火焰,不知寬宏的前輩可能贈送?”


    這重生火焰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宋洵自個兒也不知道,但想著隻要不是要這鳳凰的腦袋爪子心髒脾肝肺之類的,總歸也不是什麽大物件。


    那鳳凰仰天嘶吼了一聲,聲音尖銳,刺得宋洵直捂住自己的耳朵,腦子都要炸裂了。


    “想要我等的重生火?好大的膽子!”那鳳凰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倍,然後它煽動翅膀,繞著宋洵轉了一圈,“想要重生火焰,就隨我來!”


    “前輩可別是誆了晚輩。”宋洵也沒立即跟上去,眯著眼笑問。


    那鳳凰隻管往前飛:“信與不信隨你!”


    信,還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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