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田蜘蛛山。


    灌木叢裏。


    沙沙…


    白色的身影停下腳步。


    是[長姐]。


    她本想趁著家人們和累外出覓食的機會,同樣以覓食的理由,得到自由行動的權利,而偷偷跑下山。


    結果,正好碰上了剛才妹妹和父親被斬殺的一幕。


    [長姐]緩緩蹲下身子,她麵露驚恐,冷汗從額頭滴落。


    “…死,死了?”


    目光顫動著注視著地上的妹妹頭顱。


    “騙人的吧…累…上弦的力量分給我們…應該已經很強了才對…”


    她慌張的吞咽著口水,扯著嘴角,臉色慘白的搖了搖頭。


    親眼目睹了妹妹與父親被毫無還手之力的瞬殺,長姐心中頓時升起退意。


    ——還是…快點逃跑吧。


    接著雙手朝後撐地,本能的想要離開這裏。


    本就是為了躲避獵鬼人而抱團取暖的鬼們——此刻自然都會想著[逃跑]。


    這時。


    啪嗒。


    正原地後退的長姐的後腦勺,突然碰到了一個較為柔軟的東西。


    背後有人!


    長姐微微一愣,身體僵硬在原地,瞳孔驟縮。


    脖頸僵硬的,緩緩朝後看去。


    入目的,是灰色的毛發,獸耳,野豬鼻子…


    野豬?


    她疑惑的怔了一下,顫動驚駭的銀白色眼眸,與身後碩大的野豬腦袋對視了一眼。


    “嗬嘿嘿!”


    野豬鼻孔中噴出白汽。


    長姐呆滯在原地,她不敢相信的看著蹲在自己身後的野豬,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


    片刻後。


    她驚駭的喊叫聲從灌木叢中響起:


    “——為什麽這裏會有野豬啊!?”


    ……


    不久。


    伊之助蹲在灌木叢裏,有些苦惱的看著麵前嚇得昏迷過去的長姐。


    ——沒見過的生物,不是人類。


    他困惑的撓了撓頭。


    本就不怎麽動用的腦袋,今天動用的次數未免有些太多了。


    ……


    不遠處。


    “…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有一郎握著刀,他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兩邊,皺起眉頭。


    正當時透一家警惕四周幽暗森林中反光亮起的眼眸時。


    沙沙!


    唰!


    其中的一塊樹叢劇烈晃動了一下!


    一個黑影迅速從中竄出!


    “嗬嘿哈哈哈——!!”


    粗獷的笑聲在躍起的黑影身上響起,他在半空中騰轉著身體。


    啪嗒。


    他落在錯愕的時透一家麵前,蹲下卸力,緩緩直起身子,野豬頭顱的鼻孔噴出兩道白汽。


    抬起頭,碧藍的大眼珠清晰倒映著無一郎愕然的表情:


    “本大爺,登場!”


    霸氣大喊的同時,他還猛地展開自己的雙臂,一副金光閃閃的模樣。


    肩膀上昏迷的人影差點滾落。


    咯吱!


    伊之助揮舞著拳頭,猛地站起,在無一郎麵前攥緊,腦袋靠近,大喊:


    “來一決勝負!”


    他的野豬腦袋上此刻正掛著零零碎碎的幾個樹葉,看起來風塵仆仆的模樣。


    身後灌木叢的位置,是一道植物被朝兩側扯開的道路。


    “啊!是白天的…”無一郎不知所措的看著麵前的伊之助,他張著嘴,凝噎了一陣,眼神從警惕變得驚訝:


    “…野豬!”


    他驚訝的指著伊之助大喊時,目光緩緩看向對方的肩膀。


    伊之助肩膀上正扛著一個白色的身影,對方似乎昏迷了過去。


    在愣了幾秒後。


    “你扛著什麽東西過來了?!”無一郎嚇得後撤一步,他握緊刀柄,眼神警惕的看向伊之助肩膀上的人影。


    “啊?!”伊之助聞言,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大喊著,接著一揮手:


    “這不重要!”


    “我們之間的比試才是正事!”


    說著,他隨手將肩膀上的[長姐]丟到了地上。


    砰!


    “噗哇!”昏迷的長姐重重砸落在地。


    “疼疼疼…”遭受到重擊,昏迷的她朦朦朧朧的睜開雙眼,恍惚的看向四周。


    接著,就與正提著刀,微笑著,緩緩靠近的唯一郎對視了一眼。


    !!


    ——是剛才殺死妹妹的那個家夥!


    “嗬噫啊啊!!”


    長姐瞳孔驟縮成一點,她頓時嚇得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沒有血色,拚命的後爬著想要逃跑。


    ——為什麽我會在這裏?!


    她倉皇的左右看著,餘光猛地瞥見了一旁站立的奇怪野豬。


    是那頭野豬!


    眼見刀刃離自己越來越近,甚至能夠清晰的看見刀身上自己樣貌的反光。


    情急之下。


    “我是逃出來的!”


    她猛地合攏雙目,大喊起來:


    “這個山上有十二鬼月!是上弦!”


    “所有人都是被他…”


    說著,感受到脖頸沒有被砍下的觸感,她睜開雙眼。


    悄悄的朝前方看去。


    結果發現。


    本舉刀走向自己的唯一郎。


    他此刻正麵色警惕,舉著刀刃,對著自己身後的位置。


    長姐微微一愣,她轉頭,朝自己身後看去。


    背後,遠處。


    不知何時。


    已經有個孩童模樣的人影,站在了那裏。


    “…這樣啊,姐姐。”


    清冷的少年聲音平淡的響起,長姐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且顫抖。


    十三歲模樣的累站在樹下,表情淡漠,他雙手間盤弄著蛛絲的翻花繩,眼神從始至終都停留在花繩上:


    “你是這樣想的啊。”


    “——我們家人之間的羈絆。”


    突然。


    咯吱——!


    手中蛛絲翻花繩猛地拽緊。


    “不。”


    “…真正的姐姐不會這樣說的。”


    累緩緩抬起頭,語氣逐漸陰沉:


    “所以,伱,不是姐姐。”


    月光下,銀白色的眸子中,[上弦]的字樣無比清晰的銘刻著。


    聽見聲音,長姐的眼眶一顫,她身體僵硬在原地,喉嚨頓時恐懼的哽咽起來:


    “不,不是的!”


    她顫抖著抬起手臂,張開嘴,急促的呼吸著,眼神惶恐試圖解釋:


    “累!你聽我解釋,不是那樣…”


    唯一郎警惕著用刀鋒對準累的方向,對方身上傳來的濃厚氣息與在鍛刀村時遇到的那條怪魚相差無幾!


    突然。


    “閉嘴。”


    累麵無表情,微微低垂腦袋。


    手臂猛地一揮!


    ——吱!


    刺耳的劃破聲頓時從四周響起!


    晶瑩的蛛絲在漆黑的夜空中微微反著月光。


    唯一郎抬起頭,他瞳孔一縮,猛地扭頭看向身後的兩個孩子。


    大喊:


    “後退!!”


    同時縱身一躍,一把用力推向比他反應的稍微慢些的無一郎和有一郎!


    朝著後方撲倒而去!


    “什麽東西?!”伊之助渾身一激靈,身體自主的俯下,朝後方扭動,如同野獸一般快速後撤。


    下一刻!


    噗嗤!!


    銳利的蛛絲瞬間貫穿過[長姐]的身軀,她整個人猛地抖動了一下,淡淡的血痕在她抬起的白皙臉龐上出現。


    呆滯在原地的長姐顫抖著眼眶,淚珠在眼角擠出。


    血液自痕跡出迸發飛濺。


    她停滯在原地。


    不久。


    啪嗒,啪嗒。


    身體從網格狀的血痕中分裂,光截的肉塊滑落,啪嘰落在地上。


    眼珠滾落在地上,止不住的顫抖著,發出著無聲的哀嚎。


    因為是鬼,所以並不會死去。


    但疼痛卻是正常存在的。


    “…難以置信。”


    唯一郎鬆開反應過來的兄弟二人,他緩緩從地上起身,緊緊皺著眉頭,瞥了眼地上碎成塊的[長姐]。


    眼神在累與長姐之間不斷移動。


    ——為什麽會這樣沒有顧忌的無差別攻擊?


    明明看起來才是和無一郎一般大的孩子,卻如此的…


    對啊…


    唯一郎恍然。


    ——一切都是因為鬼存在。


    腦海中思索片刻後,唯一郎攥緊刀柄的手愈發用力,但仍然想要疑問:


    “…你們不是家人嗎?”


    他低沉著聲音,看向前方那個身形才十幾歲的男孩。


    “沒錯。”累眼神冷漠,讚同著他的想法,並加以肯定:“我們是家人。”


    “被緊密羈絆連接的家人…”


    他話說到一半時,語氣逐漸變得緩慢,半耷著的眼眶突然一睜。


    有些驚訝的看向對麵的時透一家:


    “等等…”


    累伸出手,指向唯一郎,已經是上弦的他片刻間就從血液中的氣息察覺到了什麽:


    “你…”他的手指在麵前幾人之間來回指著,聲音突然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你們是一家人嗎?”


    眼神,停留在唯一郎為了保護兄弟二人,而擦傷的後背上。


    不等唯一郎回答,他便自顧自的伸手點著。


    “你是…父親。”


    累指向唯一郎,眼神緩緩看向後方站起身的時透兄弟:


    “…兄弟。”


    隨後,他看向第四個人。


    第四個人的目光與累在半空中碰撞了一瞬。


    “?混蛋!你看什麽呢?!”伊之助扭過頭,他憤怒的舉起拳頭大喊。


    他剛剛險之又險的躲避開攻擊,手臂上正流著擦傷的血液。


    ——可惡!


    伊之助的手臂因受傷而脫力的顫抖著,他咬緊牙根,警惕的看向周圍。


    雖然進來時就知道,這座山有什麽不好的東西。


    但他沒想過——世界上居然還存在著這樣奇怪的生物!


    目光移向地麵上,正慢慢試圖複原自己的[長姐]。


    “…野豬?”累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但隨後,他就收回了眼神:


    “嘛,無所謂。”


    累看向警惕的時透一家,或許是看對方非常順眼的原因,他的語氣輕鬆了許多:


    “喂,那邊的三個。”


    嘩——!


    他輕輕一揮手,密密麻麻的蜘蛛網頓時自樹林的上空籠罩住時透一家。


    銳利的線在月光下反射著寒芒,似乎下一刻就要割下。


    累嘴角勾起詭異的微笑,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他對唯一郎說著:


    “…你們三個,變成鬼吧。”


    “什?”有一郎皺著眉頭,他站在父親身後,聞言驚駭的看向累。


    唰!累抬起手,指向唯一郎身後,剛剛[父親]化作灰燼的位置,自言自語起來:


    “正好[父親]死了,你就是新的父親。”


    “另外兩個作為我的哥哥。”


    說著,他深呼吸了幾下,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累還未曾嚐試過,將真正的一家人融入自己的家族中。


    光是想想就令鬼激動。


    這時。


    “我拒絕。”


    有一郎緊緊皺著眉頭,他嘖了一聲,同時眼神觀察著四周:


    “…竟然勸說獵鬼人變成鬼。”


    “你的腦殼裏麵,都長滿蛛絲網了吧。”


    他低聲嘁了一下:“就像這個該死的森林一樣。”


    趁著有一郎喧聲奪目的時刻。


    弟弟無一郎蹲在其身後,悄悄將已經蘇醒過來的鎹鴉放在地上。


    將其朝遠處的灌木叢中一丟。


    ——由其回去通風報信。


    在有一郎說完這些話後。


    空氣中的氣氛,頓時凝固到了極點。


    對麵。


    累激動的表情變得僵硬,接著慢慢陰沉下去,黑的像是要滴出水來。


    唰!


    他手指尖延伸出蛛絲,連接著時透一家頭頂的蛛網,聲音低沉:


    “沒關係。”


    “把你們折磨至半死不活,我也一樣能夠將你們變成鬼。”


    ……


    與此同時。


    無限城中。


    “沒錯,鳴女。”


    無慘表情愉悅,像是忘卻了之前的一切一般,他坐在鳴女麵前,得意的揚手:


    “我知道,你能承受的更多。”


    “是,無慘大人。”


    鳴女端坐著,腦袋貼在牆壁上,密密麻麻的神經肉觸從其腦後延伸出來,攀附在牆壁,如同爬牆虎一般蔓延。


    神經肉觸的枝節上,正掛著一隻隻的眼珠。


    每個眼珠中,都銘刻著[叁]的字樣。


    此刻。


    無慘正握著一隻眼珠,通過視覺的共享,隨意的連接在外界遊蕩的觸手眼珠,控製著它們行走。


    ——就如同他自己在外麵自由行動一般。


    突然。


    無慘突發奇想,他想到了前些日子,被他提到上弦的累。


    他對那孩子非常看好,並且因為某些事情,很有好感。


    “累在做什麽呢?”


    他自言自語著。


    ……


    那田蜘蛛山。


    啪嗒。


    樹梢上。


    一隻偽裝成果實的眼珠緩緩睜開,底部短短的神經肉觸盤踞在樹梢。


    無慘控製著眼珠,看向樹下。


    目光在樹下的好奇的探尋著。


    接著。


    他看見了拿著刀的唯一郎。


    在瞥見紮著小辮的唯一郎的頭頂的一瞬間。


    啪嘰!


    眼珠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一般,猛地合攏,肉觸收縮,從樹上滾落了下去。


    ……


    無限城。


    無慘滿臉冷汗的睜開雙眼,急促的呼吸了兩下。


    他隻看見了暗紅色的頭頂,以及紮著的辮子。


    眼神惶恐的盯著麵前的地板。


    他內心清楚,看錯的可能性很大。


    但——


    回想著前幾次,都正好撞見的場景,他緩緩吞咽著唾液。


    還是不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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