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看到她又陷入了一副複雜的神色當中,有些好氣地嘟喃道:“這個高公公怎麽老喜歡乘著娘娘休息之時來打擾呢!”


    對於小晴的氣話,寧暮沒有去理會,她知道這個丫頭是在為她不能及時休息而著急。偏偏高晉到訪,給梅妃帶來了一些話,才令梅妃的心事加重。


    自家的丫鬟,總是替主子考慮,小晴自也不用多說,理兒是這個理兒,但小晴的反應卻顯得過於大了,反倒令寧暮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翌日,斜陽西落,黃昏的天邊,彤雲如錦。但宣國的宮殿內卻是戒備深深,重重的屋宇之下下,陰影幽幽,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巡邏的侍衛。


    寧暮幾乎一踏出暮雲宮,走到外麵,一股森嚴的氣息便罩了過來,她不由得緊了緊心情。這樣的大動,是要幹什麽?


    她喚上了小晴,陪同她前去探個情況。小晴回來後,麵色十分難看,大概是探聽到了什麽不好的消息。


    “發生了什麽事麽?”寧暮詢問。


    “娘娘,小喜子失蹤了。”小晴心情低落道。


    寧暮蹙眉一想,回憶上次夜行出宮時,遇到了小喜子,出於惻隱將他帶出了皇宮,途中他匆匆逃走,便沒了消息,難道小喜子從那一夜開始,便沒回來過?


    “高公公派人尋找小喜子,宮裏到處都找遍了,都沒有發現小喜子。小喜子會不會出事了,娘娘……”小晴擔心道。


    寧暮也不能給她一個確定的答案。她回想起當夜小喜子見到自己的神色,從他的言語之中聽出了他似乎和寧妃的人約定好了,於那夜逃出宮去。小喜子是犯了什麽事,要走逃走的地步?


    寧暮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猛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一件事,至少在小喜子的這件事上,她沒有考慮到周全,怎麽就偏偏將他帶出了宮?


    “娘娘,娘娘?”小晴叫了她兩聲。


    寧暮從驚訝之中反應過來。


    “梅妃娘娘,小喜子失蹤了。”小晴又提醒了一遍,她大概是太過擔心小喜子了吧。前些陣子,宮裏發生了一些宮人失蹤之事,到現在都未查清原因,後卻頻頻於漪蘭殿院裏的枯井之中發現一些莫名的屍體,這些傳聞,小晴雖然沒有親眼見到,每一次回想起來,都覺得驚悚入骨,這皇宮也越來越不安全了。今日聞知小喜子失蹤了,自然就聯想到前些日子宮人始終的事,被找到時,通常無一生還。


    對於小喜子失蹤之事,寧暮的反應讓小晴察覺到了一絲怪異,小晴從來沒見過梅妃這樣緊張過,甚至在她聽到小喜子失蹤之後,眼神裏現出一絲不安,都讓小晴捕捉到了眼裏:梅妃娘娘今天怎麽這麽奇怪。小晴皺了皺眉,忽見身後走來一幹侍衛。


    是常卿帶著人來巡視。


    “見過梅妃娘娘。”常卿在寧暮身旁停住腳步,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一個禮。


    “常侍衛,這是要去?”寧暮微笑道。


    “哦,是這樣。宮裏失蹤了一名小太監,正在派人搜尋。”常卿道。


    “什麽人?”寧暮道。


    “乾清宮的小喜子。”常卿看著寧暮道:“梅妃娘娘,小喜子可是經常跑到您那去。”他說著,刻意將目光向小晴身上轉了一轉,最終又回到寧暮的身上:“我可是聽說,小喜子跟晴兒丫鬟走得很近,小喜子失蹤一事,會不會跟她有關呢?”常卿說著,突然走近小晴,用一種審視犯人的目光看著小晴。


    小晴不禁向後一退,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懷疑是我將小喜子藏起來嗎?”


    常卿緊繃的臉陡然一笑:“不敢,不敢。你是梅妃娘娘身份的紅人,我哪敢胡亂懷疑到你的頭上。”


    小晴對於常卿的憎恨,寧暮無法體會的到。當夜常卿將歡沁強行扣押到暴室,將歡沁逼迫那副樣子,常卿囂張的神態,小晴至今記得清清楚楚。這副嘴臉,是她見過的最令人憎惡的嘴角,她從未想到過一個人的眼神可以變得那般令人生嘔,那般猥瑣,更讓人無法想象,他是一個帶刀侍衛。


    小晴輕哼一聲,對於常卿,她心裏有火,卻不能計較,考慮到梅妃,想到自己不能再替她惹事,一肚子的怒火,最終全部咽了下去。獨留下她的一雙眼神,惡狠狠地瞪著常卿,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一樣,仇視仍舊擺在那裏。


    “晴兒丫鬟,這麽瞪著本侍衛,本侍衛可是會不舒服的。”常卿手按著腰間的刀,於小晴的身旁緩步,邊走邊道:“沒想到你這個丫鬟的命還真大,賣主求榮這種事,在大宣國可是死刑。你將你們家梅妃娘娘出賣了,居然還能得到原諒?”常卿說話,一陣嘲諷。


    “你——”小晴氣得握緊了拳頭,忍無可忍之下,竟走上前去,朝他的臉打了重重的一拳,這一拳頭下去,小晴的手生疼,再看時,已經腫的發紅。


    常卿吃了小晴一拳頭,惱羞成怒,便要對小晴動手動腳。卻被寧暮喝住:“住手!”


    常卿的拳頭舉在半空,對著小晴,被寧暮這麽一喝,遲遲未落,最終鼻裏怒哼一聲,收了回來,拍了拍有些歪亂的衣衫。


    “常侍衛,你這是幹什麽?”寧暮語氣微硬。


    “梅妃娘娘,這是我和小晴丫鬟的恩怨,還請您莫要插手,多管閑事為好。”盡管常卿在寧暮麵前有所收斂,語氣之中卻仍舊透著一些肆無忌憚。


    不得不說,常卿如此大膽放肆的言辭完全出乎了寧暮的意料。饒她再是了解常卿的人格,也沒想到,他居然會這般大膽地同自己在正麵上衝動,莫不是他仗著寧妃和鍾家在背後撐腰,怎會如此目中無人,好歹自己也是皇上親封的梅妃娘娘。


    此刻,寧暮心頭一時間閃過無數個想法,有些紊亂之中,卻仿佛抓住了某根至關重要的隱線,並且她的心裏有個聲音不斷地在告訴她,一定要抓住,一定要緊緊地抓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凶險最離譜的契機,恰恰也是最好的良機。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寧暮開始對寧熙宮的人有了一些留意,從前她不爭,那是因為她認為自己和寧熙宮的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饒是寧妃對她再有什麽偏見,也犯不著將這份矛盾向彼此的下人們去延伸,在此之前,她始終認為,這份恩怨,隻是屬於她和寧妃之間的恩怨,和其他人並無任何關係。


    一念至此,她堅定地抬起眼睛,用一種嚴肅的目光看著常卿,道:“晴兒是我的丫鬟,你若想動她,必須經過我的同意。常侍衛,你不會連這一點規矩都不懂吧。”


    常卿一怔,有些日子沒跟梅妃打過交道,今日一見,竟發現她的言辭比昔日多了一番犀利也更多了一些氣魄,不禁為之所震,常卿一愕,道:“哦,娘娘恕罪,常卿也是一時衝動。”他說時,臉都變綠了。


    寧暮攜過小晴的手,淡淡道:“陪我去禦花園散散步。”


    “是,娘娘。”小晴一邊應著,一邊跟上,離開時,小晴刻意轉身,朝著常卿吐了一個舌頭,那樣子是在宣告勝利。


    常卿氣得臉一會紅一會綠,站在那裏兀自鬱悶了很久,才沒好氣地踹了一名小侍衛的腿,怒喝道:“走啊!看什麽看!去漪蘭殿!”


    “是,是是!”那名小侍衛被他這麽突然一踹,神色慌張,麵紅耳赤地看起來極不舒服,卻不敢違抗他的命令,隻能急急忙忙的跟著隊伍,向著漪蘭殿發現走去。


    待常卿一幹人走出了小晴的視線,小晴突然笑容飛起,拉著寧暮道:“娘娘,剛才您可真夠威風,奴婢從來沒見過您這麽嚴肅的樣子。連奴婢都被您嚇到啦。”


    寧暮睜大了眼睛,看著她,然後忍俊不禁道:“我方才的樣子很可怕麽?”


    小晴笑道:“娘娘您最威風了,您可沒看仔細,方才常侍衛的那副灰頭土臉的樣子,被寧一句話駁回,都不敢多嘴,那樣子別提有多好笑,真解氣。”小晴說著,一邊誇著寧暮,一邊嬉笑扶著她往禦花園散去。


    寧暮沒想到自己出麵說話,對小晴來說,竟這般重要。至少,靠著自己的身份,能夠保護自己的丫鬟,也是一種帶來歡愉的事吧,從前她收獲不到這樣的感受,今日卻深深感受到了,行在皇宮這種是非之地,權力和地位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多麽重要。雖然她並不稀罕這種功利虛名,卻一直受其保護,倘若她不是梅妃,失去了鍾沉的庇護,一如小晴失去自己的庇護一般,日子該是多麽辛苦。


    寧暮於清風中閉上了雙目,將一顆心一點一點地沉到穀底後,又重新讓它一點一點地浮起:難道這不是她所遇到的難題麽?作為一個妃子,作為皇帝身邊正在受寵的人,怎甘心老死在宮中,又怎甘心年華虛逝?不說別的,單論在這深宮之中,處處都藏著一些可見或是不可見的危機,不見得就比宮外來的安全,多少是非,見的多了,聞的更多。所以,即便麵對這種令她有些感到茫然的未來,她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好畏懼的,因為她是梅妃。


    但轉念一想,寧暮又陷入了一陣糾結,她意識到自己把自己來皇宮的初衷忘得一幹二淨。


    不要怕。寧暮,根本沒有什麽好畏懼,可以的。一定、一定可以做到的,縱使無法擺脫仇恨帶來的痛苦,在這樣的深宮中,你還能以自己之力,救下很多正伸手皇宮之苦的人,比如小晴。


    寧暮停下腳步,再次睜開眼睛時,兩眼的瞳仁變得清亮,雙手也恢複了平靜,手心裏的一些細汗隻有她自己能夠感覺得到。


    小晴靜靜站在一旁看著她,將她的一係列細微變化都看在了眼底,她於一陣毫無波瀾地驚訝之中發現了梅妃的變化,然後心底冒出了一些唏噓:有時候,覺得梅妃娘娘,跟寧妃娘娘有些像,卻又是大大的不像。她們共同的一點,都深愛著皇上,寧妃娘娘對皇上是一種極端的愛,但梅妃娘娘和皇上……他們之間又是怎麽回事?


    他們有時像是敵人,有時卻又像是親密的戀人。梅妃娘娘如此資質,如此姿容,如此善良的心態,如此如此的不爭不奪,如此的淡然,平時遇見,不管是哪個男子大概都會為之所傾倒吧。皇上對她憐愛有加,隻可惜……梅妃娘娘的心裏似乎藏著一些令人看不透的事,甚至連皇上也不知道,又會是什麽事?


    小晴的眉頭微蹙了一下,瞳色由淺轉濃,她看著梅妃,就像在看一尊聖物,想要把她看透。當初那種,見到梅妃時的感覺又漸漸冒了出來,她就像一個謎霧,真的令人看不透,也許,這世上,隻有皇上能夠看透吧,畢竟他那麽深愛著梅妃娘娘……


    小晴念至此,又暗暗陷入一陣低落,對於梅妃娘娘,她是羨慕的,她雖然離開了自己的家鄉南國,成為大宣國的妃子,卻擁有了全天下女子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權力,地位,還有一個全天下最為完美的男子的愛,如果說梅妃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那又有誰算的上呢?


    小晴看著看著,看著呆了,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梅妃娘娘有了幸福,而自己的幸福又在哪裏?天底下又有哪個能夠像皇上一樣男子寵著,愛著梅妃那樣去愛自己?


    對於未來,小晴陷入了迷茫,她一點也想不到,更看不到自己的未來,會有誰……


    而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小晴!”


    小晴一怔,於一陣恍惚間清醒過來,回頭看到鍾采正朝著他們這邊奔跑而來。


    待近了,小晴愣了一愣:“鍾采?”


    “梅妃娘娘,你們原來在這裏。”鍾采笑道。


    寧暮看著他滿頭大汗的樣子,顯然是跑了一道遠途而來,猜他是應該跑去了暮雲宮了一趟,發現自己和小晴不在宮裏,複又跑來。


    寧暮微笑道:“你是尋小晴來的,還是尋我來了?”也隻有麵度鍾采,寧暮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輕鬆自然的笑容,畢竟她將他當作一個孩童看待,不管在鍾采的身上有著多少與其他孩子不一樣的地方,在寧暮看來,他就隻是一個孩子罷了。是以,連說話的語氣都不覺變得充滿了愛心:“如果你是尋著我們家小晴來的,今日可不是時候。”


    鍾采一怔,抓抓耳朵:“梅妃娘娘,您就別取笑我了,自然是尋您來了。梅妃娘娘,可否到偏殿一趟,道路不遠,咱們邊走邊說。”


    寧暮見他人小鬼大,說話透著一些成年人故又的老道,忍俊不禁,微微一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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