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回家的時候,四人安靜地坐在瑪莎拉蒂裏,顧落落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問,“boss,你怎麽會知道那個隊長他爸爸的事?”


    boss專心開車,隨口應她,“比賽前稍微了解過。”


    眾人訥,那叫稍微麽?


    連人老爸的名字都記得那麽清楚?


    不對,為什麽籃球比賽還得提前了解對方的家庭背景的?


    boss睨她一眼,隻道,“預防突發事故。”


    後座兩人聞言,頓時愕然了,難道老大您還知道今天會有人耍陰招不成?!


    顧落落再次膜拜了,果然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她偉大的boss預料不到的事情!!


    老樓,深更人靜,牧時磊折騰了一天便早早睡了,顧落落出來的時候,就見boss正坐在陽台處,一個人喝著酒。


    顧落落見著,便悄悄轉身,正要回房,卻聽,boss忽的開口。


    “過來。”


    腳下一頓,boss叫誰?不是叫我吧?不是吧?


    腳下剛又一動,boss隻喚,“顧落落。”


    噢!就是她!


    顧落落隻得顛著步子湊過去,笑問,“boss?”小的有什麽能為你效勞的麽?


    boss眸眼轉過,琥珀色的瞳似是隱了笑意,隻將酒杯舉起,依舊霸道,“陪我喝一杯。”


    顧落落想說她酒量不好,但是boss大人的要求,她一般是沒有反駁餘地的的,於是乖乖坐下,看著boss不知從哪變出了一個酒杯。


    兩人就坐在陽台邊上,抬頭能瞧見近秋的月光灑落,灑進杯中,連帶著酒色也變得分外動人。


    boss不說話,顧落落也隻靜靜地坐著,嚐一口紅酒,隻覺酒醇繞舌,寧靜得美好。


    原來和少年兩個人在家,家裏是沒有紅酒之類的,但是boss搬過來之後,就讓人連酒架一起搬了過來,可是也不常飲,今晚約莫是來了興致,是因為今天,少年親口承認了他是他哥的原因吧?


    顧落落想,boss應該是高興的吧?


    恩,她也很開心。


    秋夜裏又風起,顧落落輕輕顫了一顫,忍不住輕聲問,“boss,不如進去吧?”


    “怎麽?”


    “冷。”顧落落老實回答,她的睡衣雖然是長袖的,但是料子忒薄了,風一吹都涼進裏頭了,忽的,身後繞過一隻溫暖的長臂,將她輕輕環住,顧落落又是一顫,微微低了腦袋,隻聽boss平靜無波地問,“這樣還冷麽?”


    顧落落輕輕抖著腦袋,腦子空白空白的,隻能感覺到boss厚實的大掌落在自己肩頭的溫暖感覺,一瞬間全身的感官都似乎叫囂了起來,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很快很快。


    伸手,顧落落咕嚕嚕將杯裏的酒喝了見底,酒滑入喉嚨的感覺似乎帶走了一點幹澀,但是還是不夠。


    於是再倒,再喝一杯,方才緊繃的神經總算稍稍緩和了一些。


    顧落落亂糟糟地想,boss醉了嗎醉了嗎?你醉了嗎?


    費時銘卻沒說話,隻是環著她的肩頭,嘴角低抿了淺笑,連同酒香一同吞進腹中,然後低聲開口,“顧落落。”


    “恩?……”


    “你想到23樓工作麽?”費時銘這樣說,望著手中的酒杯,眸光淺沉,他一向是公私分明的,但是獨獨希望她到23樓來……陪他工作。


    如果非要一個理由,那就是工作得疲倦時可以看兩眼緩解視覺疲勞吧。


    “……”


    邊上的人不說話,隻有呼吸輕輕的聲音。


    “顧落落?”boss大人轉頭,便見那人抱著酒杯,歪著腦袋滑落他的胸前,嘴裏還不忘嘟噥一句,“謝主隆恩……”


    “……”


    boss忍不住笑了,這人是醉了還是夢回大清了?


    無奈秋風又起,費時銘隻好扶住她的肩頭,再起身,彎腰,便將人打橫抱起。


    boss大人不無不快地想,每次都自顧自睡著了還得他抱她上床,有罪。


    雖是這樣想著,手上的動作卻是輕柔,將人抱回房間,開燈,將人放到床上,目光落在顧落落懷中抱著的酒杯,伸手,便要將酒杯抽走,無奈顧落落將酒杯握得緊緊的,似乎是感覺到他要拿她的酒杯,於是柳眉皺起,連帶著任性地撅了臉蛋,嘴裏還不忘咕噥:


    “額的額的……都是額的……”


    boss大人見她任性,於是皺眉,“顧落落,鬆手。”


    “嗚……”顧落落的喉嚨處發出貌似小狗嗚嗚的聲音,手上卻還是下意識地鬆開了,費時銘輕易將杯子從她懷裏抽走,放到一邊,再看床上的人依舊擰著小眉一派委屈地閉著眼。


    心底似乎有什麽東西微微顫了一顫,下意識地伸手撫開她的眉心,扶過那緋紅細膩的臉頰,顧落落的臉上一片飛紅的模樣,閉著眼睛,卻是香甜。


    費時銘隨手替她蓋上被子,轉頭,這才第一次認真打量她的房間。


    第一次進來,還是替她買護舒寶的時候。


    那時沒仔細瞧,顧落落的房間不算小,粉青色的色調,床上放著他昨天給她的兩隻q版杉三公仔,床邊一張小桌,再過去是個落地書架,書架邊上鋪著一張地毯,地毯上還堆放著好幾本雜誌,費時銘能想象她坐在地毯上看書的模樣。


    目光轉過,忽的落在最上麵一本雜誌的封麵上——


    “新一代商界金童玉女,裴氏企業裴均禮與未婚妻喬雅訂婚禮。”


    看這本雜誌的日期應該是這兩天才買的,而另外幾本,或舊或新,無一例外都是以裴均禮做封麵的。


    翻開來,關於裴均禮的報導都被折了角,費時銘忍不住凝了眸光,難道……她認識裴均禮?


    如果不是認識,為什麽會收集這麽多關於他的報導?


    目光幽幽轉過床邊,看著床上的人,說起來,除了看過她的履曆資料,知道她的大概情況,他對她的事似乎沒有真正了解過,但是畢竟,他們也不過才相處了一個月。


    牧時磊半夜起床上廁所的時候,就見費時銘端坐在客廳沙發上,手上端著一杯酒,一聲不吭地坐著。


    “大半夜的你在坐在這兒嚇人呢!”牧時磊涼涼地曬了一句,目光轉過那茶幾上的紅酒酒杯,隻道,“你喝完酒記得收拾收拾,不然顧落落明天早上起來看到了肯定說你。”


    費時銘聞言,隻轉過目光,隻道,“我以為你睡了。”


    牧時磊聳聳肩走過來,“起來上廁所不行?”


    費時銘將手上的酒杯放下,忽然問,“要不要來一杯?”


    牧時磊聞言,臉色怪異地看了看他,半晌才道,“我未成年!”


    費時銘似乎是哦了一聲,然後問,“所以你沒喝過酒?”


    牧時磊哼了一聲,然後坐下。


    說沒喝過酒那肯定是騙人的,十六歲的少年,對酒的好奇肯定是有過的。


    隻是顧落落一直說,未成年人不準喝酒,他喝過,但是不敢讓顧落落知道。


    伸手接過費時銘遞過來的酒杯,牧時磊又忍不住道,“要是讓顧落落知道你居然讓我喝酒,她肯定得說你!”顧落落那人雖然看似溫馴,可是碰著她的逆鱗還是會炸起的。


    關於這一點,費時銘深表讚同,端杯低抿,還是忍不住問,“顧落落……為什麽會跟你們住在一起?”


    牧時磊不曉得他怎麽突然問起顧落落的事,隻說,“她媽媽跟我媽是好姐妹。”


    牧時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顧落落的時候,她像乞丐一樣狼狽,在大雨中,拖著一個行李,渾身都是被泥土濺過的痕跡,還有一雙沒有生氣的眼,好像世界在她眼裏都是沒有光彩的。


    媽媽說,那是因為顧落落的母親過世了。


    他當時不懂,直到媽媽過世那一年,他才明白了顧落落當時的感受,世界上唯一一個親人離開了,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會對他好。


    再也沒有人會關心他是不是冷了,關心他是不是餓了。


    整個人,好像被世界遺棄一般……


    社工局的人來過,說要帶他走,卻被顧落落趕跑了,牧時磊從來不知道那個乖乖巧巧的女人還有那麽凶悍的時候,所有打他主意的人她都把他們趕跑了,她說,她是成年人,可以當他的監護人。


    她幫他留住了老樓的所有權,幫他留住了這個家,她說,她會代替媽媽照顧他,她會成為他的親人。


    她給他做飯,提醒他天冷了要多穿一件,給他縫襪子,他的開學典禮,她請假去參加,他參加比賽,她拉上同學同事來給他加油。


    她說,她會讓他不孤獨。


    牧時磊知道自己還有一個父親,但是他從來沒想過去找那個人,對他來說,有顧落落就夠了……


    想到這裏,少年又瞥一眼自己身旁的這個他今天叫了哥哥的人。


    就算是現在,他也還是覺得,有顧落落就夠了。


    但是,有個哥哥似乎也不賴。


    恩……


    費時銘默默地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轉頭,看著睡倒沙發的少年,心下有些鬱悶,為什麽都醉倒了。


    他更鬱悶的是,為什麽他這個喝得最多的人還沒醉?!


    認命地放下酒杯,將沙發上的少年扛上肩頭,得。他今晚就負責送人回床睡覺了。


    費時銘第一次覺得,原來酒量好也不是什麽好事。


    為什麽他還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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