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飛說:“我這是找個借口回娘家啊,主要還是想看看你和陳主任,好久沒熱乎了,嗬嗬……”


    陳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劉飛看了看陳靜:“陳主任,感冒好點了嗎?吃藥了嗎?”


    陳靜摸了摸額頭,晃了晃腦袋:“哎呀——我說,劉總,你這一來,我一出汗,比剛才江主任要給我泡感冒衝劑還管用,我現在感覺好多了,頭也不疼了……”


    我說:“為什麽出汗?”


    陳靜說:“被劉領導嚇得啊,差點被戴個亂搞男女關係的大帽子,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這一出汗啊,就好了……”


    我忍不住要笑出來,強忍住。劉飛咧咧嘴,沒說話。


    我轉移話題:“劉總,晚上吃飯地點定了?”


    劉飛說:“哦……訂好了,嘉年華368房間,晚上6點,下班後在辦公樓前集合,我安排好了車子……”


    我說:“好的!”


    劉飛說:“今晚參加給梅社長送行的還有幾位領導和部室主任,我再去通知一下,好了,你們忙吧,不打擾了,我走了!”


    說著,劉飛站起來告辭。


    劉飛走後,陳靜問我:“怎麽?今晚你要給梅玲送行?”


    我說:“是的,梅玲不是要參加省婦代會嗎,馬書記安排給她送行的!”


    陳靜伸手就打了我一下:“那你剛才還給我裝神弄鬼問我梅玲的事,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我說:“知道結果,不知道過程,以為你這裏有更新鮮的報料,原來也是沒有!”


    陳靜說:“有意思,一大幫男人為一個女人送行,哈哈……人常說,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一定有一個女人,現在我看哪,一個女人成功的背後,一定有一群男人,哈哈……你也是這群男人之一……”


    我說:“不要胡說,我不包括在裏麵。我是領導發話了,不參加不行,你以為我想參加啊?”


    陳靜說:“哎呀,馬書記真夠疼梅玲的,哎喲……小乖乖,你要去西京參加省裏的會了,想死哥哥嘍……哥哥今晚安排人給你送行哦……”陳靜突然聲音變得酸起來,學著馬書記平時說話的腔調。


    我嚇了一跳,忙過去關死辦公室的門,回身對陳靜說:“放肆,你作死啊,在報社裏亂說,這會兒要是劉飛在門口,事情可真的就大了……”


    陳靜吐了吐舌頭:“嘻嘻……開心啊,這會我心情好了,劉飛一來,我就沒事了,看來,劉飛還是我的開心活寶啊……”


    我說:“你今天把劉飛損地夠厲害的,弄得他下不來台了!”


    陳靜說:“活該,誰讓他缺德,在門口說那陰損的話,這樣的人,就得給他來硬的,弄上他幾回,他就改了!要是今天我不這麽治治他,說不定他出門就把這事給宣揚誇大出去了……報社辦公室和行政後勤的那些娘們,整天閑著沒個屁事,上班時間到處串門子嘮嗑,就喜歡傳播議論這些事,這事劉飛要是一說,那她們可就又來了話題了……”


    我說:“嗯……劉飛在門口那話是很心術不正!”


    陳靜說:“我知道他這麽一說,你是不好解釋的,隻能由我出麵來說,你是部室主要負責人,說多說少都不好,我呢,無所謂,不用那麽些顧忌,說多了他也隻能無可奈何,我雖然趴在桌子上,但是卻很快想明白了這一點,哈哈……於是,我就迅速出擊了,痛打落水狗……怎麽樣,本xiaojie精明不精明?我的手法高不高?”


    我衝陳靜豎起了大拇指:“你實在是精明,精明,大大的精明,精子的精!手法實在是高,高家莊的高!”


    陳靜“撲哧”笑了:“去你的!你的肯定啊,不實在,一文不值!”


    我笑了:“我的話咋就一文不值了呢?”


    陳靜說:“你說呢?”


    我突然想起一個笑話,不由笑起來。陳靜說:“你竊喜什麽?”


    我說:“想起一個笑話!”


    陳靜說:“講!”


    我說:“甲乙兩朋友招來一輛出租車。甲問:去華夏酒店多少錢?司機說:十元。甲又問:和朋友一起去呢?司機說:還是十元。甲於是對乙說:我早就對你說過,你一文不值,你愣是不不服,怎麽樣?這會信了吧!”


    陳靜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我看到陳靜開心了,知道沒事了,也就輕鬆起來,開始了忙碌的工作。


    下班前,我給家裏打電話,晴兒氣喘籲籲地接的:“峰哥,我剛放到家啊,這麽巧啊,你就來電話了……”


    我說:“幹嘛了,出去了一整天啊,這麽晚才回家?”


    晴兒說:“木有一整天啊,你上班走了,我躺下又睡了,睡到中午才起床,吃了點飯,就出來了,去了柳月那裏,帶著你的方案……從她那裏出來,我又去逛了半天商場……”


    我說:“哦……找到柳月了?”


    晴兒說:“是啊,很好找啊,和楊哥上班的地方很近,都在市委大院裏,我先去的楊哥那邊,楊哥帶我去的柳月那邊……”


    我說:“哦……你給柳月看了?”


    晴兒說:“看了啊,楊哥也看了!”


    我說:“哦……他們說怎麽樣?”


    晴兒說:“很好,都說很好,柳月將方案留下了,說要仔細琢磨琢磨!”


    我一聽,就知道肯定是有問題,依照我對柳月的了解,她一定看出了問題才將方案留下,隻不過沒有對晴兒多說而已。至於楊哥說的很好,我就當成一種禮儀了,根據我的了解,楊哥混官場是個高手,但是,做經營管理,卻實實在在是個外行,幾乎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真正的高手,其實是柳月,雖然她沒有做過一天經營管理,但是,我和老三卻幾乎對這一點都毫無懷疑。


    我說:“哦……那好吧!”


    我不知道晴兒和楊哥還有柳月在一起的時間裏還發生了什麽,我知道我不用問,問晴兒也不會說的,她現在其實是越來越有數了,表麵上看依舊是那麽單純,心裏卻日漸複雜起來。晴兒變得複雜,我一方麵覺得這是一個人成長的必然,另一方麵也覺得這是我造成的,有我不可推卸的原因和責任。


    晴兒說:“你這個時間打電話回家,是不是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我說:“是的,今晚報社馬書記組織給梅玲送行,要我也參加!”


    晴兒說:“哦……至於嗎,去省裏開個會,還要專門送行!明天直接走不就得了!”


    晴兒果然和梅玲沒有斷了接觸,對梅玲最近最新的情況很了解。


    我說:“你怎麽知道的?”


    晴兒的聲音一怔:“哦……啊……哈……我下午……下午在柳月那裏聽楊哥和柳月聊天知道的……”


    晴兒講話的聲音和口氣,我不用想都知道是在撒謊,但是我沒有再繼續揭穿,就說:“哦……我也是上午才知道的!”


    晴兒說:“那好,你去吧,晚上早回來啊……”


    我說:“知道了!”


    晴兒說:“嗯……好的,老公,咱見,親我一下!”


    我說:“我在辦公室!”話裏的意思就是旁邊還有人。


    我說的是實話,我確實在辦公室打的電話,但是辦公室隻有我自己,陳靜出去送稿子了。


    晴兒說:“嘻嘻……知道了,親哥哥,那妹妹親親你,嗯哪……啵……好了,我掛了,做飯了……”


    我掛了電話,心裏想著和晴兒交談的內容,想著晴兒去找楊哥和柳月的事情,始終輕鬆不起來。不管晴兒今天下午有沒有和楊哥說什麽,晴兒已經開始啟動婚姻保衛戰的序幕了,雖然晴兒和我說要兩人一起去撮合他們,但是,晴兒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她到底要采取什麽動作,到底是要單獨作戰還是和我聯合作戰,我卻猜不透,關於這事,我既不能阻止晴兒,也不能和柳月、楊哥說什麽,我仿佛被置身了局外。


    今天,柳月和我沒有聯係,而我也沒有找到和柳月聯係的理由,我站在辦公室的窗口,看著即將西下的落日,抽著煙,心裏有些失落,又有些牽掛。


    自從我將那份情感深深埋入了心底,我就知道,或許,今後,我將在牽掛裏走完這一生。我深深體會到,我越來越強烈地體會到,牽掛一個人,是無時不刻的思念,是白日黑夜的期盼。牽掛一個人,是一個人閑適時的全部,是一個人忙碌時的休憩。不經意間,心中就會有牽掛人的話語,夢中就會有牽掛人的身影。我分明感到,牽掛一個人,那是放不下的情懷,剪不斷的情思。我還知道,被人牽掛的感覺也很妙,如果有人牽掛我,如果我也牽掛別人,或許,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悵悵地想著:這個世界上,有的人,總是忘不了,就像有的人,總是記不住;有些話,總是說不出,就像有些話,總是守不牢;有份愛,總是放不下,就像有的愛,總是受不起。有一個聲音說:何必眷戀?她卻不知:某年某月的某一個轉身,她告訴我,不再愛我,卻忘了告訴她自己;而我,曾經答應她,不再愛她,轉身後,卻忘了答應我自己……


    “江主任,下來啦……出發啦……”樓下,梅玲站在車旁,婀娜多姿,衝我揮著白嫩的手,嬌滴滴地喊著,雖然是在樓上,我依然能看見梅玲眼裏風搔多情嬌媚的火焰。


    劉飛也站在樓下抬頭看了看我,笑了下。


    我衝樓下點點頭,笑笑,關上窗戶,下樓。


    梅玲站在樓下車前笑眯眯地看著我,眼裏充滿了勝利和滿足的快樂光芒,似乎在向我炫耀她又一次戰勝了柳月。


    我不動聲色微笑了下:“梅社長好!”


    梅玲親昵地靠近我,做出一副領導的架勢,伸手想拍我的肩膀,我裝作和旁邊的同事說話,身體一轉,梅玲落了空。


    梅玲臉上露出一絲失落,隨即消逝,轉頭和劉飛說起話來。


    一會馬書記下樓,劉飛緊走幾步上前給馬書記拉開車後門,一隻手拉著車門,另一隻手遮掩在車頂棚部位,像高級賓館的服務生那樣,殷勤備至。等馬書記上了車,劉飛才坐到前麵去。馬書記的車子一開動,其他的車才開始發動,跟上去。


    劉飛雖然已經是所謂的副總,起碼也是個辦公室主任,在報社也算是平步青雲春風得意的一列,卻在馬書記麵前依舊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對馬書記伺候地比秘書還周到,能做到這一點,不容易,我心裏不由對劉飛讚了一個。


    到了酒店,大家進了房間,個個談笑風生,開始喝酒聊天,無疑,梅玲是今晚酒會的主角,除了馬書記,大家都爭先恐後給梅玲敬酒,嘴裏說著或言不由衷或推心置腹的祝賀和讚美之詞,梅玲滿麵春風,應接不暇,喝得不亦樂乎。我也例行手續地和梅玲喝了一杯酒。


    席間,劉飛出去了一趟,接著回來,在馬書記耳邊低語了一句,馬書記眉毛一挑,眼神一下子專注起來說:“302房間是不是?”


    劉飛說:“是。”


    馬書記沒有再說話,接著站起來就端起酒杯出去了,劉飛趕緊跟隨出去。


    看來劉飛是遇到什麽重要的人物了,給馬書記匯報,馬書記要去302房間敬酒。


    我坐在那裏覺得有些無聊,就出去到衛生間旁邊的走廊去抽煙透風。


    正在這時,背後傳來柳月的聲音:“江峰,你在這兒啊!”


    我回頭,柳月正從衛生間裏出來,看著我。


    我說:“是啊,你也在這裏?”


    柳月說:“嗬嗬,是的!你在哪個房間啊?有采訪客戶請客?”


    我搖搖頭,聲音有些鬱鬱:“我在318房間,不是客戶請客,是馬老板請客,給梅玲送行,梅玲要去參加省婦代會,明天走!”


    柳月笑笑:“哦……嗬嗬……那好呀……不錯,不錯,值得祝賀!”


    看柳月的神態,沒有絲毫的意外和怨氣,顯得非常平靜。


    我說:“你知道了?”


    柳月說:“知道了啊,下午楊哥告訴我的,下午他和小許到我辦公室了,楊哥順便告訴我的……”


    我一聽,那麽,晴兒下午說的話是真的了,她真的是從楊哥和柳月這裏知道關於梅玲的消息的,還是兩個地方都知道了,先從梅玲那裏知道的?


    我心不在焉地說:“哦……”


    柳月說:“那你不在屋裏喝酒,跑出來幹嘛?”


    我說:“人多太鬧,出來清淨下!”


    柳月莞爾一笑:“對了,下午小許來我辦公室,送了你做的方案給我看,說是請我幫著把把關,參謀參謀,嗬嗬這是你的意思吧?自己不送來,卻煩勞夫人跑腿!”


    我說:“不是我提出來的,是老三提出來的,不過,我也有這個意思,小許也很讚同給你看看!大家一致認為,你看比較好!”


    柳月沉默了一下,看著我:“小許辭職了,為什麽?”


    我說:“小許沒告訴你?”


    柳月說:“她下午隻說自己辭職了,因為不想做了,做夠了,想自己做事情,所以就不做了,可是,我覺得沒有那麽簡單……”


    我笑笑:“柳月,你頭腦不要太複雜了,不要想那麽多,其實呢,事情就是那麽簡單,就是小許說的原因,不信,你去問問蘭姐!”


    我不想讓柳月知道這事,免得讓她有心理負擔,卻又擔心她追問不休,幹脆就先入為主,拋出蘭姐來。


    柳月笑了:“也許我是想多了,嗬嗬……你們兩口子都這麽說,我還能不信嗎,我幹嘛要去問張蘭啊,這樣不顯得太不信任你們了嗎,嗬嗬……看來,我是要反省一下,簡單的事情不能複雜化……”


    我放心了,說:“那方案你看了嗎?”


    柳月說:“大致看了,還沒仔細琢磨,方案我留下了,我回頭打算好好琢磨琢磨,不過,從初步的印象看,你的方案做得還是不錯的,依照你目前從事的工作和對經營接觸的程度,你能做出這個方案來,我有些意外,不過,想想也不驚奇,作記者的,接觸和采訪的行業多了,思考和理解的深度自然也會循序漸進增加,不知不覺中就會變成一個萬金油了,特別是經濟稿子寫多了,成為一個經營行家也不是不可能!”


    我說:“我第一次做這個,不懂深淺,不懂精髓的東西,你認真給我修正!”


    柳月點點頭:“必須的,一定不辜負你們兩口子的重托!”


    我很想知道晴兒下午在柳月那裏都說了和做了些什麽,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後決定不提這個。


    柳月看我的神態,說:“你要說什麽?”


    我說:“嗯……沒什麽,對了,你今晚是有客人招待?在哪個房間?”


    柳月說:“嗬嗬……沒有客人招待,是張部長請客吃飯的,我們在302房間!”


    我明白了,一定是劉飛出去的時候看見了張部長,就回來給馬書記匯報,馬書記就去敬酒了。


    我說:“嗬嗬……張部長請你們吃飯的啊,都還有誰啊?”


    柳月猶豫了一下,說:“沒有誰,就請的我和楊哥!”


    我的心一沉,臉色微變,忙抬手抽煙掩飾住自己的失態。張部長約請楊哥和柳月一起出來吃飯,當然是私人酒場,說不定就又開始撮合他們倆了,說不定飯後楊哥要和柳月一起走走,然後送柳月回家,說不定……想到柳月在西京隨筆裏的矛盾心情,我的心一個勁往下沉下去……


    柳月的臉上神情閃過一絲不安,說:“你要不要過去坐坐,和大家喝一杯?”


    “都是領導,都是大人物,不敢高攀,也沒那興致!”我毫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別這麽說……張部長下午突然決定的,先是約了楊哥,然後又叫上我,我也不好推辭,就……”柳月似乎想給我解釋這個事情。


    我突然笑了,說:“這是你個人的事情,和我沒有什麽關係,你不用給我解釋的,不是嗎?你願意和誰吃飯,在那裏吃飯,與我何幹?”


    柳月看著我的表情,不說話了,抿著嘴唇,仿佛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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