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念擦幹淨眼淚,從包裏翻出手機,接聽起來。


    打電話來的人是布蘭。


    布蘭問:“你跟顧英爵怎麽樣了?你在哪裏?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易小念忍不住大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說:“布蘭,怎麽辦?曉畫她自殺了……”


    布蘭顯然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聲音陡然一沉:“真的?你現在在哪裏?”


    “我……”易小念抬起頭看了看穹頂:“我在殯儀館。”


    布蘭說:“你別走,我現在過去接你。”


    說完,電話啪的一下被掛斷了。


    易小念茫然地看著手機,耳朵裏還能聽到從焚化爐裏傳來的輕微爆裂聲。


    看了一會兒,她轉頭問顧小雨:“小雨,布蘭叔叔說他來接我們,我們去他那裏好不好?”


    顧小雨扁著嘴,好像不太開心:“你想去嗎?”


    易小念摟住他,腦袋靠在他小小的胸膛上:“你想我就想。”


    “我是沒關係,可是……”顧小雨猶豫不決地說:“萬一爸爸來找我們,他找不到我們了怎麽辦?”


    易小念才止住的淚水情不自禁又湧了出來,她拍了拍顧小雨的背脊。


    “放心,爸爸一定會來找我們的,我們一家不會分開的。”


    顧小雨用力點頭。


    布蘭的速度就和他的決定一樣迅速,沒過多久, 他就開著車來到殯儀館。


    空曠的大廳裏,布蘭大步走進來,尋覓到易小念二人的所在。


    易小念和顧小雨依舊站在焚化爐前,怔怔地看著那團濃烈的火光,兩眼失神。


    “小念!”


    布蘭喊了一聲,高大的身軀走進房間。


    易小念回過頭。


    布蘭一眼就看見她那雙紅腫到不行的眼睛,心中像刀割似的痛,邁開長腿走過來,一把將她包入懷中。


    “沒事了,有我在,沒事的……”


    他的懷抱就像一堵牆,為她遮蔽風雨,卻也將她困在其中。


    易小念感覺不好,掙了掙,沒有掙脫。


    布蘭自己鬆開手,看著她苦笑了一下:“還是對我有偏見嗎?”


    易小念低下頭:“抱歉……”


    “沒事,走吧, 我們先去酒店。”布蘭說完轉頭看向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盯著他的顧小雨,忍俊不禁的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顧小雨身手敏捷,頭一低就躲開了,繼續盯著他,好像他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壞蛋一樣。


    布蘭無所謂地笑笑,推著易小念的肩膀往外走。


    顧小雨主動跟上。


    離開這個房間的最後一步時,易小念回過頭,再次看了眼焚化爐。


    焚燒還在進行,路口上偶爾會冒出火光。


    她仿佛看見張曉畫在對她揮手,說再見。


    再見,再也不見。


    如果有來世,她們還做好姐妹。


    易小念收回視線,邁出了房間。


    回到酒店之後,易小念就開始發高燒。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她身心俱疲, 又沒有得到好好的休息,加之今天猛然得知張曉畫的死訊,身體直接撐不住,爆發出來了。


    布蘭在酒店開得房間是套房,他把主臥讓出來給易小念住,貼心的給她請了醫生,整日整夜不出門,所有時間都留在酒店照顧她。


    易小念很感動, 但是又不想連累他。


    因此在身體稍稍恢複了一點之後,便對他說不用管自己,她已經有能力照顧自己。


    那時布蘭正好給她端了一碗粥進來,坐在她的床邊,用勺子攪拌著粥,想要喂她。


    布蘭從小到大隻有別人照顧他的份,他從來沒有照顧過別人,因此即便隻是喂個粥這麽簡單的事情,被他坐起來也是笨手笨腳。


    聽了易小念的話以後,布蘭抬了抬碗,說:“那我把這碗粥喂完,可以嗎?”


    易小念搖了搖頭:“我不餓。”


    布蘭說:“你中午都沒有吃多少東西。”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餓。”


    易小念如此堅定,布蘭無可奈何,隻好端著粥出去了。


    隻是沒過一會兒,那碗粥又被顧小雨端了進來。


    他動作笨拙,神態專注,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床頭櫃上,籲出一口氣:“好險……”


    易小念無奈說道:“我真的不餓。”


    “那我就在這裏等,等到你餓了,我再把粥喂給你吃。”顧小雨倔強地說。


    易小念看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以及尚且帶著稚氣,卻已經擁有著非常完美輪廓的臉,想起了顧英爵。


    顧英爵現在在做什麽?工作嗎?還是和周曉玫共進晚餐呢?


    他知不知道張曉畫已經死了?


    易小念回想著那張自己深愛的臉龐,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又變得悲傷起來。


    顧小雨踮起腳尖,半邊身體爬上了床,努力的伸長胳膊,在易小念的臉頰上輕輕擦拭。


    顧小雨的手指很軟, 指尖幹淨,還帶著一點點奶香。


    易小念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指:“我沒事了,不用擦了。”


    顧小雨認真地看著她:“你答應我,一個人的時候,不要躲起來偷偷哭哦,你本來就長得一般,智商一般,天天哭的話,會變得又老又醜的。”


    易小念忍不住破涕為笑:“行了,我答應你。”


    “是嘛,這才乖……”


    顧小雨讚許的伸出大拇指,然後跳下床,端起碗道:“來,我喂你喝粥。”


    明明隻是個小孩的模樣,卻如此的暖心。


    易小念感動不已。


    吃完粥後,時間已至深夜,。


    布蘭推開房門,朝易小念使了個眼色。


    易小念明白他的意思,對顧小雨說道:“你先去房間休息吧,我也想休息一會兒。”


    “好吧……”


    顧小雨乖巧地站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將易小念的被子扯了扯,直到蓋住了她的肩膀,才拍拍手放心離去。


    布蘭走了進來,金發像給房間注入了陽光。


    他穿著淡藍色的衣服,和眼睛同色,讓他的氣勢看起來不像顧英爵那麽低沉,而是如吹過耳畔的微風。


    和煦,帶著絲絲涼意。


    易小念坐了起來,靠在床頭:“說吧,找我什麽事。”


    布蘭拉了張椅子,動作自然的在她身邊坐下:“我之前打電話的時候就跟你說過,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易小念點點頭:“是。”


    布蘭說:“但是我現在改主意了,在告訴你之前,我想知道你接下來的打算是怎樣。”


    易小念微微蹙緊眉頭:“這兩件事有關係嗎?”


    布蘭點頭說:“有,而且關係緊密。”


    看布蘭的樣子,似乎很認真。


    易小念想了想,決定不隱瞞他,將事情全盤托出。


    “總之,就是這樣了……”


    說到最後,易小念總結道:“我和他約好了,等他處理完那些事情以後,我們就會見麵。”


    布蘭沉吟了一會兒,說:“我覺得你最好還是不要去。”


    易小念驚愕的看著他:“為什麽?”


    布蘭的眼眸在夜裏,顏色從淺藍變成了深藍, 這使得他的氣質變得陰鬱了許多。


    “你去了也沒用的, 你們最後走不到一起。”


    他如此說著,語氣篤定。


    易小念馬上改了臉色,聲音中帶著隱忍的怒意:“你怎麽就這麽肯定?”


    布蘭歎了口氣:“如果你知道那件事情以後,就不會生氣了,小念,我怎麽會害你呢?我都是為了你好啊。”


    易小念說:“那 你就告訴我吧。”


    布蘭為難地看了她一會兒,最終還是采納了她的意見,鬆口道:“好吧,你等著。”


    他站起身,去外麵拿了一個信封袋過來,放在易小念麵前:“你看看。”


    易小念拿起信封,感覺很薄,裏麵顯然沒有裝多少東西。


    她抬起手,捏住信封口子,正要撕開的時候,卻又猶豫起來。


    按照布蘭的說法,隻要看了這份文件,她就會改變主意,沒辦法和顧英爵走到最後。


    這是真的嗎?


    隻要看了裏麵的東西,她就不會再愛顧英爵?


    好奇變成了擔憂,一時間,易小念無法下定決心。


    布蘭看著她,眸光閃爍,表情緊張,卻緊抿著嘴唇,沒有說一句話。


    易小念捏緊了信封,牛皮紙都被她捏出了折痕。


    不可能的,事在人為,她對顧英爵的感情是真心實意,怎麽會被一件死物所改變?


    如果真的有這種事的話,那他們的感情也太脆弱了,根本不值得走到最後。


    易小念下定了決心,咬著牙,將那信封口用力一撕。


    裏麵隻有一張薄薄的,泛著黃色的老舊紙張。


    紙上字也不多,百十個,有些還因為歲月的原因,變得模糊不清。


    但是第一行的那幾個大字十分清晰,這就足夠了。


    易小念幾眼就將它瀏覽完,捏著紙的手指微微顫抖。


    她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布蘭:“這張是……更名資料。”


    布蘭點頭:“是的,這是從華城市戶籍管理所找到的,幾十年前的原始文件,花了很多功夫才找到。”


    “所以……那個顧教授,就是顧英爵的爸爸?”


    布蘭說:“除非華城市還有同樣一個顧教授,同樣一個顧父,否則的話,這兩人就是同一個人。”


    怎麽可能那麽巧合?


    一個城市裏,同時有著兩個具有一樣名字和身份的人,還是在幾十年前?


    這件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了。


    顧教授就是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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