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是這麽打算的吧?


    若在她絕望無助的時候出現救了她,又各種無奈之下同她“親密”接觸過,又同她至少一起度過一整夜和一整個白天的時間,又有兩家姻親的關係,又……那麽,她會心甘情願地嫁給他吧?


    嗬嗬。


    林宜佳摸了摸小腹,柔柔的低著頭,微微沉吟。


    李文博絕不是個好的。


    無論他當年浪子回沒回頭,無論他身居何位,是貧是富,他都不是個好的。


    而……


    林宜佳抬頭,對楊廣北道:“既然他告了密,我們自然要如他的願。千裏,待回去之後,就安排個機會,同侯爺去對峙就是。誰人得到這樣的真相都不能無動於衷,你這個做丈夫的,自然也不能夠。”


    更何況,人人都知道,楊廣北同林宜佳是天作佳緣,恩愛情深。


    “我娘說,”林宜佳輕聲道:“侯爺是個非常驕傲的人。他的驕傲,不容許他無端使出那種卑劣手段,除非有別的原因……我娘說過,自己能夠努力得到的,又為何要去搶別人的?侯爺的戰功足夠匹配他的爵位,所以,他並不需要搶誰的!”


    就像林老爺子,他為何能看輕科舉選擇遊山玩水?因為他有足夠的才華淩駕在科舉之上,才不屑為之,隻願意追求自己想要的;林世卿為何願意輕易辭官?因為在他眼中,仕途並不是一個挑戰,他若願意,定能身居高位;林世貴為何會願意選擇不入流的戲曲?隻因為他自信能在戲曲上獲得足夠的財富和地位……


    楊廣北為何不想不願意接手一個祖傳爵位?還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並不需要那個爵位……他有足夠的能力,去輕視一個爵位。所以才會不屑於為之去搶,去奪。


    “所以,這中間定然有什麽是你沒有查到的原因。”林宜佳道:“那個原因,才是重要的。”


    楊廣北微微頷首,若有所思。


    一路順風進了盛京,撲麵而來的喧鬧人群的氣息讓林宜佳精神一震。悄悄向外看著久違了的時間百態。


    楊廣北打了一個響指,車速慢了下來。


    “待過幾天,我再陪你出來逛。”楊廣北在林宜佳耳邊輕聲道。


    林宜佳微微點頭,道:“恩,好。”


    馬車路過柳府的時候,正發現柳府門前擠滿了人,一個個神色興奮,指指點點著什麽。


    “咦,又怎麽了?”林宜佳看著楊廣北促狹一笑。


    很快,寅一在外麵回答道:“……是柳大老爺的妻兒帶著柳大老爺的屍身回來了,要告柳家買凶殺人呢。”


    “前些日子,柳大老爺想要親自將鄉下的妻兒接回來……柳老太爺給派了四個侍衛護著他上路了。”楊廣北解釋道:“看眼下這情形,應該是柳大老爺在路上被人害了,屍身不知怎麽被他的妻兒找到了,於是便進京哭訴求告。”


    林宜佳瞪大眼睛,道:“真死了?”


    楊廣北搖頭道:“不是我們安排的。這或許是柳老太爺下的令,又或許是另有其人不想讓柳老太爺安享晚年……隻可惜他的妻兒,才得了那麽大一筆銀子,此時膽敢進京參合,真的是不知死活。”


    楊廣北解釋道:“我找的這個人,他其實身體很差,活不過三五年了。我們給了他五百兩,讓他來扮這個戲,他是絕對願意的。想想,若他被柳家承認,至少能過幾年好日子;若是因為什麽意外死了,他的親人也得了錢,會有好日子過。五百兩,是他一個佃農十年也掙不到數。”


    “沒想到,他居然被柳家的富貴和偽善給迷了眼,竟然想將妻兒也接過來……”楊廣北搖頭,道:“更沒想到,他的家人也是貪心的,竟然還想向柳家訛詐更多的銀子……真將自己當成了柳家嫡係了吧!”


    人太貪心,便會迷了心智。


    林宜佳坐在馬車上,遠遠透過人群,看見一個中年婦女正守著一具屍體在捶胸頓足放聲大嚎,言語中不住控訴著柳老太爺不講良心讒害自己親骨肉,柳老夫人心狠手辣不放過原配之子等等,罵的十分難聽。在她身後,跪著一個年輕人,低著頭,十分木訥,不哭也不動。


    這是一個潑婦,為了錢什麽都敢做。


    更何況,柳府積累了幾年前的財產,絕不是一個小數目。不弄到手,她絕不會罷休。


    而柳府方麵,是絕不會甘心將錢財給“外人”的。


    憑什麽!


    一開始,“柳大老爺”出現的時候,迫於壓力,柳家不得不將這麽一個人迎進府;而如今,柳老大爺既然已死,柳老太爺必然要麵對各種攻訐,他的名聲官位什麽的絕對是保不住了的。既然柳家已經沒有別的可失去來的,為何還要妥協,再失了錢財!


    沒有了顧慮的柳家,怎麽能是一個鄉下潑婦能對付的!


    所以,這個婦人所求決沒有成功的希望,討不到半點好處。


    柳慎之從後麵馬車出來,進了林宜佳同楊廣北所在的馬車,臉上已經沒了慣常的和煦的笑,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七月底,天還很熱。


    那副屍體不知道從哪裏運來又不知道存了幾天了,已經漸漸變形,隱隱散著令人作嘔的味兒。那婦人的幹嚎聲也特別的刺耳起來。


    “走吧。”楊廣北吩咐車夫道。


    他抬了抬頭,對柳慎之道:“沒有證據證明是柳府殺人,甚至沒有證據證明那對母子就是柳大老爺的妻兒……柳大老爺死了,於是一切死無對證,柳府再不認,誰也沒有辦法。估計,一會兒官差就要過來了。”


    果不其然。


    馬車才饒過人群,就遠遠看見一些官差拿了鐐銬配著大刀,仿佛凶神惡煞般地,分開人群進去了。那柳府也開了門,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同官差打招呼。


    沒一會兒,那官差便押了那對母子,同時讓人抬了屍體回府衙了。柳府始終也不過是派了個官差。


    “不論真假,這件事情的影響是極其惡劣的。”楊廣北分析道:“他隻能選擇辭官回鄉。若是他幹脆從朝堂上抽身,像從前文成公那邊,兒子輩都引退,孫輩才出仕,那麽今上也願意給他臉麵,讓他太平終老。今後他的孫輩再出仕,也必然會順利幾分。”


    “你的意思,這是今上的手筆?”柳慎之皺眉問道。


    楊廣北點頭,道:“柳老爺子貪戀權勢不肯真的養老,暗中做了不少小動作,讓今上很不高興。所以,今上用這個為借口,要徹底擼去柳老爺子身上的官職。而且,若柳老爺子再看不清形勢,以後怕還要麻煩。柳府不是林府。文成公當年,可是隻有一個兒子,而且還是個無意仕途的。不算你父親,柳老爺子可還有三個兒子,個個都有官職在身的。柳老爺子不做首輔了,他的兒子們可都還在朝堂中呢。”


    如此,今上哪能徹底放心。


    楊廣北突然看向林宜佳,靈機一動,道:“宜兒,不知道嶽父有沒有複出的打算?”


    林世卿崇拜的,是文成公這位先祖。


    林宜佳沉吟一下,道:“父親尚在孝期,怕是最近又要回廬州去。至於將來, 我說不好。”


    楊廣北聞言便道:“一個世家想要一直繁盛下去,必然要有傑出的入仕之人。文成公的輝煌之後,經過你祖父這一代的沉寂,到了嶽父這一輩,必然要有人出仕的。而嶽父這一輩人之中,隻有嶽父能力擔這個擔子。到宜兒你們這一輩的男丁,你弟弟已經決定了終生畫畫,你大堂哥倒是中了進士,隻是說實話,他能力平平……”


    “嶽父若是不出仕,林家怕真的要無人支撐了。”楊廣北緩緩地道。


    林宜佳“嗯”了一聲,道:“千裏,這些話,你該同我爹爹說的。”


    “我會說的。”楊廣北輕輕握住了林宜佳的手。


    他想起了林宜佳讓他出仕的話——


    若是楊府分了家,他這個小家,不指望他這個做丈夫和做父親,能指望誰?所以,他應該謀個官位的。楊廣北想。


    回到楊家,先打發了人給幾家親近的親戚送了信並報了喜,幾人梳洗之後,便去給紅月大長公主問安。


    楊廣北扶著林宜佳的手臂,沒讓林宜佳行禮,而是對紅月大長公主笑道:“祖母,您大喜!您有重孫了!”


    紅月大長公主見到楊廣北那將林宜佳嗬護如珍寶的樣子本來很有些不悅,此時一聽楊廣北所言,哪裏還顧的上生氣?她立即坐直了身子,問道:“你媳婦有喜了?什麽時候的事!”


    又吩咐她的丫鬟,道:“快,去請府醫來給大少夫人看看!”


    又忙著對林宜佳道:“好孩子,怎麽還站著!快,快到我身邊坐下!小北,你可扶穩了!”


    楊廣北笑著稱“是”,扶著林宜佳往大長公主身邊坐。


    林宜佳一邊羞怯,一邊還安撫大長公主道:“祖母,我很好的。大夫說,我和孩子一切都好……孩子馬上三個月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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