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又笑言了一會兒,楊廣北送走柳慎之回頭,板著臉說林宜佳乏了,該休息,惹了楊錦心衝林宜佳眨了好幾次眼。林宜佳也真乏了,便裝作沒看見,笑眯眯地被楊廣北攙扶著回去了。


    進了內室,林宜佳眯著眼躺在床上,問道:“千裏,柳府發生的事情,同你和柳慎之有沒有關係?”


    楊廣北點了點頭,道:“像柳首輔那樣為利益能夠拋妻棄子的人,不應該還能富貴權勢兒女雙全。這是柳兄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柳家若是求到了公主,柳府至少三十年無憂,一個侯爵妥妥的。所有,不能讓他求成。”


    林宜佳微微點頭,又問道:“然後呢?然後你們會有什麽動作?”


    楊廣北輕輕拍著林宜佳的肩,柔聲道:“然後當然是讓人知道柳首輔曾經有個糟糠之妻……宜兒,你別管那些,眯一會兒吧……”


    “恩。”林宜佳很快陷入了舒適的睡眠之中了。


    外麵樹上知了不斷地鳴叫著,田間地頭,一片安寧。


    楊錦心在田莊住了五天,才帶著新鮮的出產,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她再不走,楊廣北怕都要出言趕人了——她是個閑不住的,又總要林宜佳陪著……林宜佳哪有精力陪她?


    楊錦心走後的次日,武興候夫人便派人送來了一車各種東西,隱晦地表達了她對林宜佳有孕的恭喜,卻也沒有聲張出去。其中夾了楊錦心的一封信。


    “……沒想到,柳首輔居然曾經有過糟糠之妻……且不說那個人手中拿了當年的婚書為證,就隻看那個人的長相,真的同柳首輔當年一模一樣,他往那一站,任誰也不能否認他是柳首輔的兒子……恩,特別是年紀稍長的官員,都還記得柳首輔當年的長相呢,賴都賴不掉……”


    林宜佳拿了信給楊廣北看,古怪地問道:“柳慎之的父親不是已經故去了麽?”


    楊廣北聞言微微一笑,道:“世間多有相似之人……再加上一些小手段,弄出一個父子像的,並不算什麽難事。柳兄不肯出麵,且他已經是孫輩,出麵的效果也不夠好,所以,才找了這個人來。”


    “唔……”


    林宜佳道:“停妻續娶……大顯有關於這方麵的法律麽?”


    “有的。”楊廣北道:“停妻續娶,笞三十。家中財產半數充公。像這種原配來告的,會判原配為妻,續娶為平妻。此時柳首輔原配已經過世,現任柳老夫人就從正室成為了繼室,平白低一等。”


    “這些財產家務都是不重要的。”楊廣北道:“重要的是,柳首輔德行大虧,若被鞭笞,豈不是老臉都丟盡了!就算用銀錢買了他的罪,他這麽一個有如此汙點的人,又怎麽還配為百官之首?他就算不主動退,彈劾他的折子也堆滿了禦書房了。”


    “今上是怎麽判的?”林宜佳問道:“柳首輔就任由這麽個人來敗壞他的名聲?他就眼睜睜地看著?”


    “柳首輔晚了一步。”楊廣北一邊摸著林宜佳的小腹,一邊笑道:“那天柳首輔報了病沒有上朝,柳大爺便出現在百官上朝的宮門口,逢人就問柳首輔。待柳首輔知道這個人時,所有的人,包括今上都知道了,他再想殺人滅口什麽的,都來不及了。今上隻是將那那人帶到金殿問了話,話裏話外承認了他是柳首輔的兒子,卻沒有說其他的,就讓他出去了。”


    林宜佳凝神望著楊廣北,突然問道:“千裏,你有沒有想過入仕?你不願意帶兵打仗,做文官惠民生也是好的。”


    他有如此手段,又有如此實力!


    一個當了好幾年的首輔大人,朝堂上根基紮實無比的首輔大人,就這麽被一步步弄的焦頭爛額!先是讓今上對柳首輔起了芥蒂,而後爆出醜聞,官員中自然就有人迎合今上彈劾柳首輔,而今上正不待見他,必然會重重處理他!


    林宜佳雖然不知道今上是怎麽判的,但瞧見這形勢,柳首輔決不能輕易脫身了!


    他這樣算計精準的人,真的就甘心一輩子平庸下去嗎!


    林宜佳不敢相信!


    楊廣北被她這麽突然一問怔住,眉毛不禁慢慢擰了起來,試探地問林宜佳道:“宜兒,你是不是覺得委屈了?”


    林宜佳立即搖頭,道:“我隻是想,你總是待在家中,會不會覺得悶……再說,為官一方,讓治下的百姓豐衣足食,也是一種大作為。就像慶豐年努力讓受災的地方買到平價糧、少餓死幾人一樣。”


    楊廣北若有所悟,微笑道:“恩,宜兒說的,有點意思,我會考慮的。不過,暫時還是陪著你和孩子要緊。”仿佛又怕林宜佳不滿意,他又道:“萬一我將來太忙了呢?”


    林宜佳聞言眼波流轉,飛了他一眼,嗔怪地道:“不許你太忙……”


    柳首輔拋妻棄子攀富貴,四十年後老妻勞作致死,病弱貧困的兒子堵在宮門口尋父的故事,在盛京城鬧的沸沸揚揚,直到七月底還沒有平息。


    一開始,柳首輔裝病在家並未出麵。有人開始質疑來人的身份。


    奈何來人證據確鑿,又將曆年來的生活說的頭頭是道,甚至連當年二人成親的時日,以及證人媒人,又有兩家鄰居親戚等等,說的清清白白,由不得人不信。


    今上派了互不相識的人分成幾組前往柳氏老家,半月後無不證實“柳大爺”所言非虛。今上震怒,罷去柳老首輔之位,改任太子太師,讓沉默的柳首輔和柳老夫人親迎“柳大爺”入府。


    太子太師是東宮屬官,從一品。如今應慶帝連個兒子都沒有呢,又哪來的太子?柳老爺這是徹底地被排斥在朝堂之外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林宜佳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準備回京。


    夏天已經過去,她的身孕也差不多三個月了,又快到中秋,他們在天撞上已經住滿了三個月,再不回去,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而且,娘家人幾次來信,說是想念了。林宜佳這幾日也特別想念親人們,瞧著什麽都懨懨的,提不勁兒來,總是莫名地發怔。


    柳慎之又過來了,首先自然就是被抓來給林宜佳診脈。


    他的慎之堂終於在盛京開了業,聽說生意很不錯。新推出來的花草茶,很受貴婦小姐們的喜愛,收入頗豐。聽說盛京也有不少小官之家看中了他,想要收為快婿。


    柳慎之笑容依然和煦溫暖。


    林宜佳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會覺得他的笑容比從前要明朗許多。也許,是看柳老終於為當年所做之事付出了代價?就是不知道,柳慎之有沒有滿意,楊廣北和他還有沒有後手。


    林宜佳這幾個月,氣色甚佳,完全不像個初孕的孕婦。


    柳慎之先是打量了林宜佳一眼,眼中閃過真誠的感慨,道:“夫人氣色真好。我還從未見過有這麽好氣色的孕婦。”


    林宜佳笑著搖搖頭,謙遜地沒有說話。


    其實她們姐妹幾人的孕期都很好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平常時候身體康健,有孕後也注意坐臥飲食之故。這幾天,她的胃口也明顯好了起來。她卻是遵照從前娘親教給姐姐們的話,並沒有放肆大吃——少吃多餐,適量運動,心情舒暢。


    果然,一號脈,也都是好消息。


    待柳慎之表示了林宜佳乘車不成問題之後,楊廣北便命人出發。為了保險起見,他同藍思都陪著林宜佳坐馬車。讓柳慎之一個人在外騎馬而行。


    柳慎之終是覺得不舒服,最後也鑽上了一輛車。


    進了那寬大的馬車,柳慎之才發現,車廂內並非是空的。


    藍心笑眯眯地指著車廂內堆的一些匣子箱子等物,衝柳慎之一抱拳,道:“柳公子,少爺說了,這些都是接下來夫人可能要入口的珍貴食材和藥材,請柳公子給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妥當的。”


    柳慎之臉上和煦的笑容不禁有些僵硬。


    看著藍心笑的真誠,柳慎之歎息一聲,拿起左邊第一個匣子,開始工作。


    工作無聊,柳慎之一邊回答著藍思的各種藥材問題,不經意地問道:“藍心,你們夫人在楊府中過的可好?聽說,你們大少爺在家中非常的不受重視。”


    藍心點頭道:“大少爺雖然不受重視,但國公夫人和候夫人都不喜歡到微光院來,所以我們主子關起院門沒有主子在,還是很清淨的。柳公子,這味藥有什麽講究沒有?”


    柳慎之眼神閃過一抹幽光,同藍心論起了藥材來。


    有些人,錯過了,才知道為什麽好。


    ……


    林宜佳坐在馬車之中,突然又想起那一日的驚險,想了想,問道:“李文博現在如何了?”


    楊廣北看了林宜佳一眼,輕聲道:“他丟了官職後,老老實實地養了一陣子傷。侯爺暫時並未為難他……他如今也隻是在家中橫,別的倒也沒有什麽。”


    言語中頗有些為難。


    “怎麽?”林宜佳問道。


    “他傷好之後,去找過嶽父一次。”楊廣北抿了抿唇,道:“他告訴嶽父說,是侯爺派人劫了你,他本來想要救人的,但趕過去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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