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正淳不說話。


    “你怎麽不說話?心虛了是吧?我就知道,你這人心虛的時候,平常那張口若懸河的嘴,都得變成啞巴了。”


    “晏子,我,我不知道怎麽說,但是,我,我都沒有你說的那些事,你叫我怎麽說?”


    晏子真是氣死的心都有了:“是,你沒有做我說你的那些事,我做了我說的那些事,你的態度呢?你的語文水平究竟誰教的?你考試有沒有及格過?隻你這種理解能力,你是不是存心給我裝糊塗。算了!你自己想想吧,想清楚了,要分,還是在一起,再說吧。”


    那邊掛了電話時,吳正淳都懵著。


    沒有辦法,周司晨拽了他一下:“淳哥,進去吧。外麵風大,你看雨都潑你身上了。”


    吳正淳低頭一看,自己那西裝,是被雨棚的水給濺濕了大半了,他身上的西裝都很昂貴的,拿手彈了把雨珠兒,轉身跟周司晨進了飯館。


    做驢肉火燒的店,當然不比什麽酒店酒樓的,那麽一點小地兒,最多二十來平方米,擺了六張桌子,兩麵靠牆,中間一條道一個人走都嫌棄擠。長條樣的桌子,兩邊一共四個人坐,真的是擠到膝蓋碰膝蓋頭,小朋友坐差不多。


    這樣的地方,小氣,簡陋,可偏偏,是出正宗口味的地方。看吃的人真不少。多是回頭客,老顧客,新客人都像他們這樣聽人介紹,慕名而來的。收錢的女老板硬是忙不過來,大多數客人都是打包帶走,知道這地方小,別想找地兒坐,坐了也不舒服。


    吳正淳本想走,幹脆也打包走了算了。可是,剛好有人吃完走了,留下了一張空桌子,章雪策眼疾手快占了桌子,招呼他們幾個說:“坐吧,來,坐這裏。”


    幾個人哪怕嫌擠,都隻得坐了下來。


    章雪策剛好坐了吳正淳的對麵,給吳正淳遞了一雙筷子,接著突然想起什麽,說:“對了,我都忘了,你不喜歡用外麵的筷子,嫌髒,要不,我到旁邊超市裏給你買一雙。”


    這分明是侮辱人嘛。周司晨擰緊了眉頭剛要說話。


    吳正淳歎氣:“這都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你都拿出來說。”


    “怎麽,現在你願意隨大流了?”


    “其實,我早就很想問你了,你怎麽從國外回來了?外國不好呆嗎?你不像我,家人都在外麵。”


    “哪裏不一樣了?我的心,一直可是在國內。你知道什麽原因的。除非,你把她忘了。”


    周司晨和陸征靜靜地聽著他們對話,看來,這兩人是老同學沒有錯的了,而且,不是普通關係的老同學,所以,吳正淳自從見了這人以後,那種臉上的表情,都是錯綜複雜的。


    “你沒有忘記她?”吳正淳的聲音更像是自問。


    “當著你這些學生的麵,你覺得討論這個事兒,合適嗎?或許合適吧。讓他們兩個也體會一下。”章雪策手指裏夾的筷子指到周司晨和陸征,在陸征上頓了下來,“這位姓周的我不知道,但是,陸委的兒子,你,你爸是醫生,你應該和你們吳教授一樣,能體會到的。我的父親也不是當醫生的,所以,當年,是很吃驚。”


    吃驚什麽?


    “做這個決定的人,其實不是你們吳教授,可以說,和你們吳教授關係也不大,真的,隻是,剛好,吳教授的父親,也是醫生。吳教授的父親說了,說沒得救。然後,病人的家屬隻能是,為了讓女兒活下去,把器官捐獻了。這個現在說起來,你們都是學醫的,都明白了這意味了什麽,對不對?捐了奇怪,幫助了他人,同時等於把本該死去的人延續下去。這是好事兒。”


    聽了半天,周司晨終於聽明白了,是吳正淳那天,在君爺家裏,無意中口漏的那個故事。那個死去的女孩,是吳正淳的初戀。這個章雪策,應該是當年那個女孩的男朋友了。


    吳正淳沒有說完的故事裏,章雪策今天把故事補齊了。那個女孩死了,器官捐出去了。接著,這兩人,都在不同階段出國深造了,到今天,剛好碰一塊兒了。


    章雪策笑著說:“別怪我,剛才以為你忘了她了。畢竟,我聽你剛才打電話,那樣緊張一個女孩子,是想,你找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了吧。也是,這麽多年,該忘記的事兒,早該忘記的了。不要惦記著,沒有什麽好處。”


    “我不明白你說的這句話。”吳正淳這時候沒有含糊,“從那時候起,她喜歡的人都是你,和我沒有什麽關係。”


    “對。是這樣。可是,不是說,對方不喜歡你,你就不喜歡對方吧,對不對?我原先都以為,你會永遠記著她的。”


    “我會記著她。一直都記著。”


    陸征看著章雪策的臉,突然想起,上一次,章雪策當著杜玉心的麵,說起那孩子的病情,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的。


    有意,或是無意?


    杜玉心的心髒誰捐的?恐怕隻有他爸清楚,因為他爸是當年給杜玉心做移植心髒的人。


    火車站


    蔣西把劉明明放下車,自己去停車,兩步路而已,劉明明沒有打傘,結果被突如其來的一陣雨,潑的全身濕了大半。拿出紙巾拚命往身上抹著。蔣西找了半天沒有找到停車位,隻好把車停到隔壁百貨的地下停車場,再徒步走過來。


    來回這樣一耽擱,去掉了大半個小時。


    在人行天橋上跑時,蔣西聽到了妹妹打來的電話。


    陸丫頭說:“我說你人呢?我八輩子打電話叫你來接一回,你放我鴿子?”


    “沒有。”蔣西趕緊否認,“我去停車了,沒有找到位置,早就到了。你嫂子在車站呢,你打她電話。不然,我讓她找你,你們在車站裏麥當勞門口見麵吧。”


    “外麵下雨呢,在站台上都能看見那雨嘩啦啦地下著。你把車都停到哪裏去了?”陸丫頭問。


    女人不同男人,總是喜歡抓住一個問題一個腦筋問下去,婆媽的本性。蔣西想,妹妹別看很大男人的霸氣,可是,終歸是個小女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你管我車在哪裏。我們帶著傘出門的。有你想的那麽傻嗎?到時候,反正把你接上車。你先和你嫂子碰個麵吧。你不是說,一直想先看看她什麽樣嗎?”


    “我是怕把她嚇到了,你不在,會不會有問題?”


    居然有陸丫頭會怕的事兒。蔣西高興了,笑得賊亮:“有什麽問題,你們見了麵,不就都清楚了。”


    “好吧,我看到麥當勞了,我在那兒先點杯熱可可,嫂子喜歡喝什麽,我先給她點著。”


    “她不喜歡熱量高的東西,說是怕增肥,你隨便給她點杯茶吧。”


    “這都快吃午飯了,她吃茶不餓嗎?”


    陸丫頭的那種性格,蔣西知道,沒有等他說完話,妹妹那邊果然是掛了電話。趕緊,給女朋友撥個電話。


    劉明明的電話堵塞了,不知道和誰通電話,老半天過後,打通的時候,蔣西問:“你在哪裏?”


    “車站裏的麥當勞,我找來找去,好像這地方最好認,你車停好了沒有,停好的話趕緊過來。”


    蔣西聽這話就傻了,想,莫非他們三個是心有靈犀。


    “你聽我說,那個,我妹妹,她不是十一點的火車到站嗎?”


    “是。她下車了嗎?是不是在出站口,哪個出站口,A?B?或是C來著?我去接。”


    “不,我大概五分鍾前給她電話,她應該是走到麥當勞了。你在麥當勞裏找找吧。她很好認的。對了,她說要點杯飲料給你喝。”蔣西說完這話,等了半天,不見有回音。


    實際上,劉明明在對麵已經是像根木樁一樣動彈不得了,她正站在麥當勞的點菜櫃台邊上,準備給自己點杯紅茶。剛好,旁邊排隊的一個女人,正要點單,點的是一杯熱可可和一杯奶茶。


    那女人,像蔣西說的,走到哪裏都是一塊醒目的廣告牌,別提多引人注目了。劉明明隻記得在蔣西家裏的照片架上,看見過男朋友這個雙胞胎妹妹的相片。


    說是雙胞胎,小時候長得真是一個模子出來的。蔣西都和她承認過,說是小時候,他妹妹經常假裝他的樣子,裝成男的,四處溜達,偏是沒有人能認出來,害得他這個當哥的,整天受累。


    長大了以後,女的,和男的,肯定長得有所偏差了,雖然都是俊男美女的基因,可明顯,她這個男朋友,長得可沒有妹妹這般的國色天香。


    瞧四周多少雙眼睛,無論男女老少,眼珠子都停在那女人身上,而那個女人,是習以為常了,那麽多眼球,當作是空氣一般,無動於衷。


    劉明明吞了吞口水,手裏捏的手機,快想砸了蔣西那個腦袋,早知道自己不提早下車了,現在,怎麽認。


    “你想要什麽,小姐?小姐——”


    櫃台上的服務生喊了三聲,見對麵買單的陸南都轉過頭來看她,劉明明臉上都紅了一片,回頭對那服務生說:“給一袋薯條,和一杯熱可可,我男朋友喜歡。”


    兩句話,算是飛鴻傳情。


    陸南收到了,想,原來自己哥找的女人,這麽有心思的人。可不像自己媽在電話裏說的,什麽養尊處優啥都不會的傻小姐。


    兩個女人拿了吃的,一塊走到邊角的一張小桌子,給蔣西留了個位置。


    “我叫劉明明,蔣西是——”劉明明小心斟酌之後,開口。


    “我是陸南。”


    直截了當,那作風,一點都不像她見過的公公婆婆,倒是比較像她見過的那個君爺。蔣西都說過了,他這個妹妹,誰都不像,隻像他們大舅。


    劉明明再看陸南那身,從管製區出來以後沒有更換的製服,女人穿這個綠衣,真是不同的美,比起男人更美,美得好比萬片紅花裏的那點綠,惹眼的很,讓人羨慕。


    陸南習慣了,早習慣了人家這樣看她,再說這是她從小的驕傲,她引以為傲的地方。


    男朋友來之前,總得找個話題,和未來小姑打好關係。劉明明說:“蔣西說,說你回來住幾天?”


    “住幾天吧。看情況。我這回假期比較長,主要是回來看我小舅一家的。聽說嫂子見過我舅舅們了。”


    “是的。”劉明明回答的時候,怎麽覺得對麵未來小姑的表情有那麽一點高深莫測。


    陸丫頭是微笑著:“聽說你給我們大舅送了兩瓶人頭馬。”


    這種丟臉的事兒!劉明明要捂臉了:“那其實,是我隨手從家裏拿的。我爸一個做經銷商的朋友送的。是我疏忽了,之前沒有準備好禮物。”


    “挺好的,我覺得。”


    “這個,你真別取笑我了,真的。”


    “那我問句真的,聽說,你和我哥的事兒,是你一個朋友給撮合的。”


    劉明明可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問起杜玉心,著實愣了一下,有些抓不到頭腦。


    “你那朋友怎麽樣了?”陸丫頭的表情可沒有像是在開玩笑,“她從派出所出來了沒有?昨晚上,你們都一夜沒有睡吧。”


    劉明明伸手一摸,都能摸到自己的黑眼圈,雖然用粉給抹了掩飾了,但是,騙不了人。


    “是的。她那人,我可以用我人格保證,絕對不是會做壞事的那種人。是被人誣陷的!”


    “我看了網上那些報道,每一條,在來的路上,都仔細看過了。有篇報道說的很對,現在是講法製的時代,定一個人的罪,要講求實證,不能因為輿論來定罪。最後,要看找到的證據是怎樣的。聽說,現在的證據,對她也不是很有利。”陸南說完這些話,低頭喝了口水。


    劉明明隻感覺,自己怎麽好像在和一個領導說話。


    天!


    蔣西可從來沒有和她說過是這樣。公公婆婆,儼然都沒有這個小姑可怕呢。


    劉明明全身快怕死了。


    陸丫頭一抬眼睛,劉明明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問:“怎麽了?”


    “我問你,你那個朋友,是不是有個哥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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