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走進陸家的時候,身上是一套整潔利索的米色昵大衣,稍稍,帶了韓劇明星的範兒,腰間係了條腰帶,腰幹楚楚,腿上是天鵝絨絲襪,腿兒修長,腳上一雙五寸的高跟鞋,同是米色。整套裝扮,給人感覺,既是新潮,又絕對是不會過分的妖豔。


    在之前聽說這位表表姑有四十歲的年紀,蔓蔓再親眼目睹了真人後,心底發出驚歎:這女人哪有四十,最多三十幾。


    周玉身材好,會穿衣服不說,這臉蛋同樣是保養的很好的,沒有一點中年女人的皺紋,平常上了年紀的女人眼圈下的眼袋,對她那雙烏大的好像維吾爾族姑娘會說話的雙眼皮眼睛來說,完全不見影兒。


    臉型是有點圓,不是標準的鵝蛋臉,但是,鵝蛋臉其實更適合的是青澀的小女生,真正有風情有韻味的中國女人,鵝蛋臉反而是不合適的,要像周玉這樣有點圓,端的是種華貴。


    頭發剪成了女強人戚薇的那種發型,整個人十分精神,幹淨利落。


    聽聞周玉是搞法學的,本人是律師,做過法官,與中國法律界各類人物頗有交情。


    蔓蔓心中想:這表表姑真是不得了。人家是單身,可人家有單身的資本,和一般嫁不出的大齡剩女是不能同日而論的。


    令蔓蔓更驚的是,按照這說法,這不得了的周玉,年年過春節,先跑到陸家來拜訪,莫非是與陸家其實是在私底下來往密切。


    結果大大出人意料。周玉哪會為了走人情先跑到陸家拜訪。人家念法學的,堂堂的法學教授,最講究公平。陸家又是個廉潔的典範。周玉犯不著這麽做。每年先到陸家原因很簡單。一是周玉自己父母已經去世了,自家沒有需要拜訪的老人家。其餘在京城的親戚好友,血緣都是遠的。既然如此,這周玉為了公平起見,劃分區域逐個拜訪,而在她自己畫下的第一天拜年區域中,剛好,陸家離她家最遠,這樣,她能從最遠的地方開車,一路拜年回家。


    蔓蔓聽完,隻能再次對這個表表姑崇拜的五體投地:想著女強人的經濟原則,原來是要體現在每個細微之處,包括春節第一天。


    “坐吧。大玉兒。”陸夫人招呼進來的客人。


    大玉兒算是周玉的小名。而且大家叫著這個與孝莊一模一樣的小名,都覺得很稱這個聰明能幹的表表姑。


    周玉換了拖鞋才進到客廳,看到陸家裏今年不同往年,添了新麵孔,卻是一點都不驚奇,笑道:“早聽說,你們這裏現在是又添女兒又添孫子的,害得我心裏著急,一早出發,直奔到你們這裏來看稀奇。”


    “有什麽好稀奇的?我女兒不是動物園裏的猴子。”陸夫人解笑著說。


    陸夫人這冷笑話,與兒子君爺的,有異曲同工之妙。蔓蔓嗆了口水。


    周玉在陸家並不拘束,或許她本性應是如此,跟隨陸夫人的笑話哈哈哈笑了幾聲,直走到兩娃睡著的搖籃床。仔細地瞅了會兒,對陸夫人說:“我怎麽覺得,這兩娃,都沒有你女兒長得好看呢。”


    不是陸夫人捧自己外孫貶低自己女兒,是女兒蔓蔓的相貌眾所皆知的一般,來這裏看兩個小娃的,沒有一個不是誇兩娃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周玉這話,是把陸夫人都弄糊塗了。


    在一旁,始終默默坐著的君爺,深幽充滿審視的眸靜悄悄落在周玉的臉上,周玉那張微笑的臉,在進陸家門口之後,一直沒有變過一分笑容,可見這是個深藏不露的厲害女人。以往過節,他第一天就出門,對於這個表表姑,見麵機會幾乎沒有,了解甚少。也不知姚爺是從哪裏接觸過這個女人,找女人要找姚爺這話,真是沒錯的。


    周玉接著向陸夫人解釋:“這兩孩子,一看,是個聰明相。難能比得上你女兒那種沉靜的氣質,是大智若愚。聰明呢,都是要藏在心裏好,若是漏在外頭,就不是那麽好了。”


    陸夫人被周玉兩句充滿哲學的話,教育得沒話說,隻能連連點頭說對。反正想著人家這大律師大法官,又是教授,怎麽說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蔓蔓坐在孩子的小床旁邊,見周玉和自己母親說完話後,朝自己望了一眼,那笑吟吟的眼珠子裏盛滿了美麗溫柔的笑意,看得她都臉紅。


    因為周玉雖說在京城裏自家親戚少,但是要走訪的朋友領導不會少,在陸家逗留向來不會超過十五分鍾。周玉這次主要是來看傳說中的陸家女兒和剛出生的雙胞胎的,現在看到,說了會兒話,都已經近半個小時了,破了例。周玉自己都覺得蔓蔓和兩孩子耐看,隻有耐人尋味有內涵的人能讓她破例。


    臨行前,照以往的風格和風俗,周玉先給陸夫人遞了紅包,說是拜托轉給陸老頭的,她就不去找那個整天神遊不知會到哪裏去的老頑童了,怕是以自己的本事找到過年後都沒能找到。


    陸夫人聽到周玉說自己公公這話,被逗得直樂,卻完全沒有感到是傷了大雅。


    蔓蔓對周玉說話的藝術又佩服得五體投地。試想,哪個不是都畏懼她爺爺都不敢說她爺爺半句壞話,如此比較之下,周玉絕對是出類拔萃的。


    然後,周玉拿出了紅包,要給蔓蔓和兩孩子壓歲錢。


    蔓蔓見她要把紅包給自己,跳起來說:“表表姑,我這都有工作,是能賺錢的人了。”


    “我這是補你以前小時候的。”周玉不容她分說,直接把個大紅包塞進了她衣服口袋。


    蔓蔓一時傻住了:她這和自己兒子女兒一起拿紅包,像什麽。


    偏偏自己媽和哥在旁邊看,都不幫忙攔著。


    陸夫人不攔是由於,自己這張嘴在周玉麵前屢屢下風,上前攔肯定攔不住,就不做這白費功夫了。君爺則是純粹看熱鬧相。


    眼見三個紅包一個都推不了,蔓蔓朝大哥的方向瞪眼睛吹胡子的,甚至在心底裏詛咒兩句。


    她的詛咒立馬靈驗了。


    周玉給她和孩子發完錢包後,走到君爺麵前:“來,陸君,你這還沒結婚,一樣要收個紅包的。”


    看著擺在自己麵前那個紅澄澄的封麵還印著個小屁孩的壓歲錢包,君爺倏地被雷擊中,一向的肅臉出現了風中淩亂之色。


    “哈哈。”周玉見他杵著沒有接,笑,“陸君長這麽大了還害羞。”


    君爺再度被雷擊中,無比慶幸現場裏麵隻有自己媽和妹子,再加上兩個不懂事的小娃。


    蔓蔓抱著肚子躲到一頭,心裏直誇這表表姑是強人。哪有人敢這樣當麵侃她哥的,饒是陸老頭都不敢。她哥這下好了,總算是碰到天敵了。


    耳聽周玉仍舊在向陸夫人說起君爺小時候的醜事:“我記得,他那時候五六歲吧,跟在我後頭去看電影。可能是第一次進電影院,不熟悉。把個小腦袋瓜子,鑽到我衣服裏麵躲著。我心想,幸好我穿的是褲子,要是穿的是裙子,還不得被他掀了裙子遮羞。”


    原來自己哥當年是這般怕羞的。蔓蔓終於是明白大哥那張銅牆鐵壁的閻羅王臉是怎麽打造出來的,原來都是為了隱藏害羞。


    君爺得知了這個表表姑的厲害,再不敢說半句,直接將周玉的紅包收了下來。


    周玉見他收了紅包,笑眯眯的,看起來挺是高興的,因為誰都知道陸家這大兒子是個厲害人,哪個人的人情都不賣的,君爺願意收她這個壓歲錢,說明對她,是存了點好感的。


    陸夫人親自將她送到了門口,目送她踩著高跟鞋走下樓梯,背影風姿卓越,盡顯女人魅力,直歎:多好的人,怎麽就不結婚呢?我看她也不是不喜歡孩子。


    蔓蔓坐在小板凳上,手裏舉著周玉塞的三個紅包,嘴角微微地上彎,像是在回味周玉帶來的這陣旋風。


    君爺瞧了瞧她這樣子,接著起身,穿上外出的大衣準備出門。


    與他一同去各處拜年的姚爺,早等著他的消息了。


    “如何,你這表表姑?”平常愛當乘客今日破例當柴可夫斯基的姚爺,一路開車一路問君爺戰果。


    君爺朝他再豎起了個大拇指,反問他:“你怎麽知道她的?在我家裏碰過?”


    “在你家裏碰過一次,但是,有次是在那個法庭上見到,給人感覺很震撼。而且四周的人都知道她沒有結婚,卻都沒有對她評頭論足的。你想,都知道應該是多厲害的人。”姚爺說。


    君爺對他的話若有所思的,繼而點了點頭:“我見囡囡對她印象也很好。兩人之間頗有緣分。這事兒說不定能成。”


    事實佐證了君爺的話沒有料錯。當天,蔓蔓壓不住興頭了。想著剛好溫世軒不是正急著找個律師解決難題,這周玉人品既是不錯又是專家,介紹給自己爸解決問題正好。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


    大過年的,蔓蔓不好直接打電話請周玉為溫世軒出麵,先發成短信,說了有這回事,以示請教下周玉的看法。


    周玉是個以事業為驕傲的女性,哪怕是過年過節,真有什麽案子需要她出馬,隻要是為了給平民百姓爭取權利的,她當仁不讓,義不容辭。蔓蔓發來的短信,她不僅認真地看,而且認真地給出了意見,甚至說,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讓當事人在今晚上與她電話溝通。


    周玉的如此熱情,打動了蔓蔓。


    蔓蔓既然都信得過周玉的人品,沒有多想,直接連線上了溫世軒。


    溫世軒早在昨晚上十二點鍾接到她拜年的電話,突然再接到她電話有些驚訝。接著聽養女說這是過年第一天,喜氣臨門,給碰上個好律師。蔓蔓在電話裏直誇周玉怎樣的好怎樣的專業,溫世軒對養女向來說的話都沒有懷疑的,聽見她誇周玉怎麽好就認定肯定是怎麽的好,於是也顯得迫不及待的,想早點和周玉碰麵商議這個事。畢竟溫媛一直催的緊,昨晚上跑到他這裏吃團圓飯時一直還在飯桌上念叨。


    “爸,你現在是在師哥家嗎?”蔓蔓問溫世軒地方,想給他和周玉約個合適見麵的場所。


    “這幾天過年的,我當然不能在杜宇家裏住了。我暫時這幾天都在你小姑丈租的出租屋裏。對了,你小姑丈昨晚上淩晨過後有打電話過來拜年,說是過年後,他們要回來了。我剛好先過來收拾屋子。”溫世軒說。


    照這麽說法,溫媛昨晚上到這裏和她爸吃了團圓飯後,應該是沒有回來了。蔓蔓覺得,不如就讓周玉上那個出租屋和溫世軒見麵。


    周玉一直對與委托人見麵的正當場所不存在計較。春節第二天中午,她開著車按照蔓蔓電話裏說的地址,找到了溫世軒的住處。


    車未開到小區,遠遠的,能見到一個中年漢子衣著樸素,穿著雙大號的皮鞋,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口,像是在等人。憑著直覺,周玉認為,這肯定是蔓蔓電話裏說的養父溫世軒了。


    對於溫世軒這人,因為是蔓蔓的養父,說起來還有點像是陸家的敵人,圈子裏知道這事的人,對溫世軒的評價都是褒貶不一的。有人說溫世軒實際上是個極其貪財的,不拿陸家的錢,隻是為了貪圖以後能從蔓蔓那裏拿到的更多的好處。周玉對這個觀點,始終保持一種理智的克製。


    或許有些人內心是如此貪得無厭。但是據她了解,據她接觸過的很多向她請求過法律援助的貧民百姓,一般老百姓,大都還是很樸實的,鮮少有這樣的人。有的話,早已涉及上吸毒搶劫犯罪等途徑。哪會像溫世軒這樣到今天,仍舊老老實實刻刻苦苦幹活的。


    現在她看到溫世軒的第一眼印象,佐證了她心裏的猜測。


    這是個老實男人,老實到過頭。


    溫世軒與她接生電話,得知開著小車的人是她,連忙指揮她的車進到小區能停車的場地,還先搶著幫她預付了停車費用。當她拿著包下車時,溫世軒見她長得這般漂亮,以為她年紀與女兒蔓蔓差不多,笑著寒暄:“你和蔓蔓是同學吧?”完全忘了蔓蔓在電話裏開頭對他介紹的,這人是她的表表姑,或許在溫世軒的念頭裏,怎麽想,這麽年輕漂亮的人,怎麽可能是蔓蔓的表表姑這般大的輩分。


    周玉登時愣了下,有人會直誇她年輕漂亮,但是,極少人像溫世軒這樣坦誠的說法,搞得一向伶牙利嘴的她,都一時有些鈍了舌頭,道:“我,我是蔓蔓的——”


    溫世軒以為她是謙虛,替她接著話:“我知道,蔓蔓都在電話裏說了,說你年輕能幹,當律師,當法官的。”


    “不。”周玉連忙打斷他的話,她也是個直率的人,從不以為自己年紀大有什麽可恥的,為避免下步繼續誤會,急忙澄清了,道,“溫先生,我今年四十五了。”


    溫世軒被堵住了舌頭,兩圈眼兒,直愣愣地看了會兒她:四十五?與他兩個妹子差不多的年紀,怎麽相差這麽多呢?她至多像是個姐姐,而他兩個妹子,年紀比她小,卻都早就變成歐巴桑了。


    “溫先生,我們進屋談吧。”周玉草草咳了聲,是被他這樣看著都要臉蛋燒出成紅。想這男人的眼睛,怎麽能這般的黑白分明,純淨得像個孩子似的,什麽想法他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溫世軒記憶起了她是客,是大律師大法官,自己竟然讓個到家裏做客的高官在下麵吹冷風,簡直不像話,急急忙忙帶她上樓。將她接進了屋裏後,又是倒水又是讓座的。


    周玉環顧他這屋裏收拾的很整潔,簡直是纖塵不染,反觀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卻是普普通通的,心裏覺得他老婆很奇怪,怎麽光收拾屋子而不給自己老公熨燙下衣服。


    溫世軒將倒好的水遞給她時,周玉問:“你太太出門了?”她是在電話裏聽蔓蔓說這份合同牽涉到他女兒的問題,那麽,她有理由和兩個作為女兒監護人的父母都麵談,所以問了他這句。


    “不是。”溫世軒記得養女蔓蔓在電話裏交代過,對待來幫助自己的律師要誠懇,不能有所隱瞞,不然對方幫不了自己,便是坦誠道,“我半年前吧,和自己老婆離婚了。女兒現在是在我名下。”


    周玉震驚,再看看這打掃得像明鏡似的屋子:“你一個人住?”


    “是。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住。我女兒住在新房子。新房子環境比較好,離她上學的地方,交通也方便。”溫世軒說。


    周玉摸著杯子的手指頭抖了兩抖,從溫世軒這樣簡單簡樸的兩句話,她都能聽出是個三好男人的典範。什麽叫三好男人,首先是顧家,其次才是其他。


    可怎麽會離婚呢。周玉覺得他老婆肯定是個傻B,這樣的好男人都不要。因為溫世軒離婚後沒有急著再娶,肯定不是因溫世軒包二奶導致離婚。


    “周律師,你看我女兒這個合同該怎麽辦?”


    溫世軒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晃神兒。


    周玉急忙收起心神,從公務包裏先拿出眼鏡戴上,接過他遞來的合同,仔細地查看相關條款。


    坐在她對麵等待她回答的溫世軒,看她戴上眼鏡的樣子,斯斯文文的,很有氣質,掩蓋住了她第一目給人感覺的嫵媚。他越看越是蹊蹺:這女人真有四十幾嗎?


    “你這孩子今年滿十八了嗎?”周玉問溫媛的實際年紀。


    “還差一點。兩個月左右吧。”


    “這樣的話,對方要你作為監護人來替你女兒簽字是沒有錯的。但是,這個條款裏麵,受益人全是你女兒,這個又有點問題了。按理說,也應該是由你作為監護人,來替你女兒辦理受益這些事情,因為你女兒未成年。整個合同製定方,給人的感覺,就是不成熟的,但不可能是沒有找專業律師詢問過的,裏麵處處是包含了陷阱。”周玉一旦進入工作狀態,麵容嚴肅,說話毫不留情,因為她向來認為在公事上尤其在法律條文上,隻有對待的越是認真,才越能勝利,“換句話說,這些不利於你的條款綜合起來,很有可能對方是借著你女兒敲詐你的錢。”


    溫世軒因她指出的話,麵目半愁:“我,我知道的。”他這麽說,他早知道,自己小女兒現在貪的,也隻是他如今有錢了這點用處。雖然溫媛口口聲聲說不稀罕他的錢,但一到了要錢用,還不是向他毫不猶豫地伸手。


    “你知道的話,你應該和你女兒好好談這個問題,讓她先從陷阱裏跳出來。”周玉處理過多個類似他這樣的案件,知道這種案件的症結,原因都出在對手抓住了親情之間的矛盾來做戲,做父母的,往往都拗不過做兒女的,誰讓兒女都是父母的心頭肉。


    可是他小女兒根本不在乎犧牲的是他的血汗錢。溫世軒深吸口氣,繼續問:“除了我本人的損失以外,我女兒會因此遭受損失嗎?”


    聽到他這句話,貌似他自己本人不在乎被人耍,周玉登時愣。按理說,這個男人節儉成風,理應是手頭不闊綽,沒有這個能力讓兒女揮霍的。周玉納悶地思考著,拿起杯子喝了口裏麵的水,發覺是杏仁糊,味道是甜而不膩,入口潤滑又清爽。這樣的品位,饒是她在京城裏繞上一圈,都是尋不到的。肯定是自家做的。他老婆不在,女兒不在,定是他自己做的。


    這個男人,竟然還是個名廚!


    “怎麽?不合你口味嗎?”見她喝了口後發愣,溫世軒緊張地拿手抹著腿,問。


    “不,不是。”周玉忙道,接著定下來冷靜地一笑,“是很好喝,我從沒有喝過這麽爽口的杏仁糊。不知道你是在哪裏買的。”


    “這是我自己做的。我女兒蔓蔓愛喝。我給她備著,等過兩天她老公如果過來,讓她老公給她帶過去。”溫世軒聽她這麽說鬆了口氣,全盤吐出自己的製作秘籍。


    多好的男人,就這樣多好的爸,他女兒怎忍心這樣殘忍?周玉心頭前所未有的一慟,生出了個念頭,道:“這樣,你這合同,在我那裏放兩天,我研究研究,行不?”


    “周律師願意幫我們這個忙,實在感激不盡。”溫世軒連聲道謝,接著問起律師谘詢費的問題。


    周玉想都沒想,看著那被她幾口喝得幹幹淨淨的玻璃杯,脫口而出:“谘詢費就不用了。反正我和蔓蔓認識。這樣,你非要送,就送我一個月的杏仁糊吧。”


    溫世軒聽她這麽說特別不好意思,這杏仁糊才幾個錢,他自己鮮做的,連人工費都省了,忙說:“杏仁糊我送你沒有關係,這律師費你不收說不過去。”


    哪知這周玉性子是豪邁的,說一不二,擺手攔住他的嘮嘮叨叨:“你這事不要和我爭了。收不收律師費,還是收杏仁糊,覺得虧不虧的人是我不是你。你照常一個月,給我送杏仁糊,就夠了。地址送到這律師所,我這律師所,過年照常有人值班的,我抽空都會過去。”


    溫世軒本來就不會和人爭,被她硬一點的口氣一攔,立馬沒了聲音。接下來,他送她到樓下,是站在門口等到她車子開遠了到不見影子了,才回屋。


    周玉開著車,從車前鏡裏能看到他一直傻傻站在門口目送,心裏竟然是回想起了年輕時的一幕。那時候她在插青隊,那裏的人們關係多純潔。有個男人,曾經也是這麽傻傻地等著她。後來她回城裏,家裏不同意這事,硬生生切斷了她和那男人的關係。那男人後來怎麽樣,她也不得而知。


    多少年了,她都是沒法忘記這男的,除了這男的傻,還因為這男的做了一手好飯,每次都讓她吃到胃裏暖在心裏。可惜,這男人,都沒能給她留下一張照片想念。人的記憶,總是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消淡。她想留都留不住。每每想起更覺傷心。她後來致力於法學,為的就是,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些不公平現象消失在這世間。每個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正當的幸福,誰都不可以阻止。


    周玉心中的感慨,是沒法形容的。想她回城後,一開始家裏介紹,到了適婚年齡又是到處有人拉紅線的,她屢屢都看不中。不是自己條件不夠好攀不上好的,隻是每每與那男人比較之下,總覺得比不上那人的好。她承認這或許有因為遺憾帶來的緣故,但是,現在的男人,大都還是沙豬,有幾個真能是處處在家裏服侍她無微不至的,尤其她還要求這男人不是賴著老婆的白臉,能掙錢養活自己養活家裏孩子的。


    如今看到這溫世軒,一些細節,竟都是有點那男人的影子,令她倍覺懷念。所以,她這對溫世軒心生同情,又是向來看不慣那些奸詐商人欺負良民百姓的,定是決意不能讓溫世軒在這事上吃半點虧。


    接上蔓蔓的電話,周玉詢問了蔓蔓有關溫世軒小女兒的情況。


    聽周玉的口氣,定是溫媛在這其中有扮演推波助瀾陷害她養父之疑,蔓蔓毫不客氣,道:“我養父這個親生女兒,我曾經和她做姐妹許久,我養父在,我不想說她太多壞話,但是表表姑,你自己都看得清楚明白的,我隻能說,以你的明眼分秋毫,你這想法是沒錯的。”


    周玉一驚:未想這親生女兒真是這樣待自己父親。當然,她不是沒有接過這樣的案子。有的兒子為了錢,拿刀子捅了自己父母都有。


    真是如此的話,周玉心裏有了主意,先不動聲色,將那合同按住了幾天。


    蔓蔓與周玉通過兩次電話後,發現周玉對她爸這案子挺上心的,心裏安實了。剛好拜年第二天,蔣衍有空去了溫世軒家裏繞了圈回來,手裏拎著溫世軒要他帶回來的杏仁糊,一邊說:“你爸不知怎的,買了一大堆的杏仁,在家裏忙得滿頭是汗,好像是要做攤子賣杏仁糊。”


    溫世軒是想,既然周玉都讓他將杏仁糊送到律師所,他總不好隻送一份給周玉,肯定要預多些給律師所所有的人喝。因此,這不,每天得做一大鍋,而且不能偷工減料,要做的稠,這樣一來,絕對不是好幹的活兒。


    蔓蔓聽到老公的形容,都一愣一愣的。


    蔣衍知道嶽父是個名廚,回到家,急忙揭開那個保溫瓶蓋子,撲鼻而來,就是一股杏仁的香氣,用料十足,絕對是外麵買不到的,直歎自己好口福。


    蔓蔓推了下老公那個饞相,自己實際上對養父做的這個杏仁糊,照樣流涎許久。記著自己小時候,逢到天冷幹燥,若能喝上這樣一碗,簡直是潤到肺裏心裏。可許玉娥不舍得給她在外頭店裏買,溫世軒隻能偷偷給她做。她被養父帶著避開許玉娥,偷偷的喝。溫世軒自己舍不得喝,全給了她,硬是說:我喝了,我喝了,嘴都喝得太甜了,你喝。


    溫世軒是看著她喝,感覺自己也在喝,她高興,他更高興。因為他知道自己做父親的,不比那些有錢的當官的父親強,能給自己兒女做的有限,能博得女兒開心,他這心裏真像吃了蜜一般甜。


    她爸真是個天底下的大好人。蔓蔓總是想,她爸這樣的人,若是不得幸福,實在是老天有點過分。


    “蔓蔓,今晚上,爸媽說到這邊來吃火鍋。我二姐他們一家也過來。”蔣衍道。


    昨晚上,他們本是要去蔣家吃飯的。可是蔣母那邊突然沒有預告一聲地來了親戚,剛好請蔣父蔣母到外頭吃了館子。體恤到蔓蔓在坐月子,要帶小孩,不方便到館子裏頭。蔣父讓他們不用來了。隻說蔣家的團圓飯改到年初二晚上,順道通知了蔣梅他們。之後,這吃團圓飯的地點,到了今天又臨時改了,改到蔓蔓他們這。據說,是黃家的親戚這幾天竟是要留下來在京城裏玩,都睡在蔣家裏頭,家中因此不方便擺桌了。


    聽到說是吃火鍋,蔓蔓這家裏沒有什麽準備的,問老公是不是需要去菜市場買些。蔣衍說都由蔣梅負責去買,他們這裏不用忙活了,隻負責將家裏收拾整齊就行。


    蔣梅去買東西,蔓蔓還是不大放心的。蔣梅買新鮮食材是沒問題,但是,蔣梅不會買調料。沒有好的調料,怎麽會好吃。於是她推著老公去上了趟菜市場,專門買調料。自己在家裏收拾屋子。


    蔣梅帶著大袋小袋,趕在其他人之前,先到了她這裏時,沒看見兩個可愛至極的娃,問:“西西和南南呢?”


    “都在他們姥姥的房裏睡著。”蔓蔓說。


    奪過蔓蔓手裏的掃條,蔣梅說起自己的弟弟:“阿衍呢?你坐月子呢,哪能幹粗活。不是讓他早點回家幫你忙嗎?”


    “阿衍他這是幫我去菜市場買調料了。”蔓蔓道,隻是幹這點家務活一點都不覺得累,“我覺得出把汗,也挺好的,恢複的快。”


    蔣梅瞅瞅她瘦下去的腰身,是挺羨慕的,說:“順產就是這點好,身材恢複的快。我看你,完全不需要擔心減肥之類的問題。”


    蔓蔓聽她這一說,低頭看看自己,其實自己在產後被人補了這麽多,還是胖了一圈的,可她本來瘦,可能在別人眼裏看來,是剛剛好,於是說:“這再胖下去,可就不行了。”


    蔣梅嗬嗬嗬地笑著。女人都一樣,就怕胖。


    蔓蔓本來是不怕胖的,因為她的確偏瘦些。可是,在聽說了初夏的事後,她心裏頭隱約是起了絲不安。


    初夏產前產後,整整是胖了有二十斤,現在想減,譚母說她在坐月子,不準她減。初夏這不發愁的要死,甚至搞出個抑鬱症來。


    初夏在過年前,就和她在通電話中發過了牢騷,說她婆婆過來,入門看到她,第一句話竟是說她怎麽變成像頭豬。


    杜宇的媽,終於趕在大過年時候到了,是要給兒子兒媳一個驚喜。但初夏覺得完全不是。婆婆帶了自己另外兩個孫子和兒媳過來的,其實是順道想在京城裏過春節,蹭在他們家裏白吃白喝白玩。


    蔓蔓想讓初夏不要這麽想都難。因為,聽自己養父溫世軒說,確實,那群人來了後,他是趕緊搬了出去。因為他們不去住旅館,全塞在了杜宇的房子裏頭。譚母都隻好將自己睡的客房讓給親家母和親家母的兩個孫子住,自己到外頭和兩個杜家的兒媳打地鋪。


    大冷天的,眼看自己的媽為了照顧自己,在京城裏留下來都沒能好好回老家過年,結果,還得被擠到在客廳裏打地鋪。初夏氣得快吐血了。


    “那現在怎麽辦?”蔣梅是第一次聽蔓蔓說起杜家這事,聽了後都覺得杜宇這老家裏的人是怎麽回事,看杜宇這人是個寬厚仁慈的很會做人的人,和他的家人一對比後,完全聯係不起來。


    蔓蔓搖搖頭。這兩天,各家忙著過年,她都沒能打電話過去聯係初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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