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並不是每個人都快快樂樂的,至少有些人心裏挺煩著,煩的倒不是錢。經常,錢還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彭芳自接到陸歡的告知,得知上次事件東窗事發,被陳孝義知道了。固然這事兒陸歡說自己會承擔所有責任,但是在她想來,這個事不能說自己能完全洗清罪責,唯恐他也是這般想。如此一來,她是慚愧到連短信都不敢再對他發。那晚上,他送她回家的刹那美好,一下子煙消雲散。


    有糾結沒處發泄,在心頭形成個疙瘩,鬱鬱不歡。她本該回老家的,但是趙夫人硬是留她在北京過年,她因此而留下了,多少也有點為了陳孝義的緣故。現在,年關上,她依舊住在趙文生家裏。蔣梅等人忙得不可開交,顧不上她。與同學出去外麵遊玩,她心裏藏著事玩得並不開心。整個人關在屋裏,都快蔫了。


    小東子看小表姑好端端一朵花兒蔫成這樣,撅起小嘴巴說:“你該學小南南。”


    “什麽小南南?”彭芳對蔣梅這個孩子,向來心存忌憚,心想現在年代的孩子怎麽一個個都像小魔鬼,反正她每次對上東子那雙好像能看穿大人心事的眼珠子,心頭都發悚。


    “舅媽的小公主。”


    說回來,她都沒有去看過蔓蔓和蔓蔓的孩子。上次蔣梅他們一家去的時候,她剛好和同學出去玩了。


    “要不要去?”小東子朝她勾勾引誘的小指頭。


    這小鬼頭,如今大人們都忙著,隻剩她在家帶他,他要去看小妹妹的話,也隻有她帶他去。


    彭芳饒是無奈,被他牽著鼻子走。一路上,小家夥向她灌輸妹妹有多漂亮,她是聽很多人說過蔓蔓的孩子長得很漂亮,不過她覺得理所當然,想蔣大少長得多帥氣,兩孩子能不漂亮嗎。去到蔓蔓家裏,蔓蔓和她媽陸夫人,麵對麵坐在床上桌邊,趕著包第二批餃子。旁邊的搖籃裏,擱著兩個打迷糊眼的小娃。


    “阿芳來了啊。”陸夫人見到她,微微地笑了笑,將位子讓了出來。


    “伯母,你坐。”彭芳連連忙忙擺手,準備自己去搬張凳子過來。


    “不了,你幫我包會兒餃子,我去看看廚房。”陸夫人攔住她,說,“這地方有孩子,塞不了椅子。”


    這樣子,等陸夫人走了,彭芳抱起東子坐在了蔓蔓的對麵。她自己家過年並不包餃子,所以對包餃子這活一點都不熟悉,指尖捏起張餃子皮,照著蔓蔓的手樣兒拿筷子攪點陷往麵皮中間放,再蘸點醋什麽的抹麵皮尖上,把麵皮合起來捏緊。看起來工序並不複雜,但是她知道實際做起來並不容易,尤其像她十年八年,才捏一次餃子的。果然,就是小東子,包出來的餃子都比她包的好看。


    “你包的真醜。”小東子斜看她一眼,一點都不避諱。


    雖說孩子童言無忌,可是蔓蔓聽著這話都覺難堪,伸手點了下小外甥的鼻頭,道:“怎麽可以這麽說姑姑?學校沒有教你三張小板凳的故事嗎?”


    “舅媽你錯了。”小東子摸下鼻子頭,一本正經地說,“我這是告訴她,有什麽話不要裝著藏著,好像裝模作樣,看著都讓人不高興。”說完,小家夥溜下桌子,認認真真地趴到小床邊上看小妹妹,歎:“還是小妹妹好,不高興就不高興,從不裝模作樣。”


    蔓蔓自己做媽的,都深感到現在的孩子是連父母都捉摸不透的,對小家夥這番充滿哲理性的話都愣足了會兒,更別提在對麵傻直了的彭芳。


    “阿芳,你別介意。小孩子說話,是一知半懂。”蔓蔓說這話,主要是安慰彭芳,“我女兒南南的脾氣,沒有一個誇的,都說是大脾氣。”


    哪知道這話再度引起了小家夥的反彈,舉起小拳頭抗議:“舅媽討厭,不可以這樣說小妹妹。小妹妹是天底下最天真,最無邪的小孩子。”


    蔓蔓汗然。


    彭芳被他們一來一去逗樂了,彎下腰,去看搖籃裏被小東子誇得像仙女似的小南南。第一眼,果真是驚豔。她想都沒想到這孩子會是蔓蔓生的。


    “我都不覺得她像是我生的。”蔓蔓對這點挺坦白的,一點都不避諱,“長相一回事,她那脾氣,既不像我,又不像我老公。實際上我們兩家人裏頭,都找不到一個她能像的。”


    彭芳詫異地聽著,再仔細觀察這個大脾氣公主,發覺這小公主真是對著她撅著小嘴巴,好像不高興似的。可小家夥很喜歡妹妹這個高傲的樣子,枕著小腮幫子對小妹妹充滿了留戀。


    小西西躺在妹妹身邊,打了個哈欠,小嘴巴慵懶地張開後,對著彭芳,最終合上時,小唇角勾一勾,似乎覺得她很有趣的樣子。


    彭芳傻乎乎的,又被小東子取笑了。


    “小西西都覺得你傻。”


    彭芳是被西西噴了口奶氣,直覺這孩子溫暖的奶味兒撲鼻而來。


    蔓蔓看到都不好意思,瞧自己的兩個孩子怎麽對待客人的,一個對客人耍大牌,一個竟然玩弄起了客人,於是板著臉朝搖籃裏的兩個孩子唬道:“怎麽可以這樣對待小阿姨呢?”


    孩子小能懂什麽,可是,照蔓蔓的樣子,好像這兩孩子真能聽懂大人說話似的。


    彭芳摸著胸口,被三孩子這樣瞅著,感覺是比被警察抓去質詢都要可怕。


    陸夫人敲了敲門,進來和女兒先通報:“陳少校來了。”


    陳孝義是受君爺之托,因單位年關上發了不少東西,開車給在這大院子裏住戶的同事們,一個個挨家挨戶先發了。發到陸家時,君爺把自己發到的分成兩半,一半給自己父母,一半給妹妹。所以陳孝義進來是和蔓蔓道一聲而已。


    聽到是他來,彭芳嘭的跳起來,沒留意,膝蓋頭撞到桌角上,疼得她擠眼睛。門開後,看見他穿著軍綠大衣,頭戴英挺的軍官帽,本來就好看的臉,在軍裝的襯托下,更顯得英俊筆直,讓人感覺是座大山,成熟,可靠,穩重,哪是一般男孩子能相比的。


    “阿芳,你沒事吧?”蔓蔓拉著她,明是看到她撞到了腳。


    “沒事。”她這才發現自己直勾勾盯著人家看,困窘地低下頭揉膝蓋頭。


    陳孝義的石頭臉紋絲不動的,進來後徑直對蔓蔓說:“陸科讓我送來的,一共三箱東西,有油,有米,還有一部分幹果和臘肉。”


    “謝謝你,陳少校,坐會兒吧。”蔓蔓道。


    “不了,我還有其它事。”陳孝義拒絕後,扶了下帽簷,刻板地轉過身。


    “你就這麽走嗎?”背後,突然傳出小東子奶聲奶氣的嗓子。


    這孩子說什麽呢?蔓蔓忙拽下小外甥的袖口。


    小東子別扭地扭扭身子,好像身上鑽了毛毛蟲。


    陳孝義是因孩子的話頓了下腳,緊接又堅定不移地邁開步伐。陸夫人將他和幫忙搬箱子的士兵送到樓下。


    彭芳看他句話都沒有和自己說,甚至好像剛才連看她的眼神都沒有,想必他心裏是氣著,於是屁股無力地坐回床上。


    “阿芳。”蔓蔓在旁邊實在看不過眼了,說了她幾句,“陳少校是挺好的人,你可別想歪了。”


    蔓蔓這話有歧義,讓她聽著心驚膽戰的,難道意味她一直是自作多情。


    “哎,我意思是說,縱使,他對你有感覺,在現在這個階段你們完全不可能。你想想,他是個軍官,你呢,還是個在校學生。你們若是能在一塊,這社會上能接受嗎?說句不好聽的,輿論的口水都能淹死你們兩個。到時候他丟了工作,你不心疼?”


    蔓蔓這話說的直接,彭芳聽起來心頭並不舒服。她這哪是要求和他正式要在一塊了,她隻不過是想確定下他的心意而已。


    “我告訴你,阿芳,如果我是你這年紀遇到我老公,也不可能的。”蔓蔓見她一臉別扭像是鑽起了牛角尖,真怕她想歪了,隻好繼續往下說,“你是個聰明的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你應該懂得,你是活在這社會裏頭,不是說整個社會都照著你想法走,你明白嗎?”


    不是整個社會都照著你想法走。這句話,是最最殘酷的現實。彭芳宛如被桶冷水澆了個全身,打了個寒噤。


    當學生時,總是滿腔熱情和一腔夢想,到了社會裏頭,一般人都會感受到現實與夢想可怕的落差。蔓蔓是過來人,太懂得這種感覺了。不管你是什麽人,哪怕你是國家總統,都經常做事情是身不由己。想同時保有愛情和麵包,隻能是克製再克製的理智當先。


    彭芳低下頭,是將蔓蔓的話,仔細放在嘴裏頭嚼了幾遍,最終深深地歎口氣。她想明白了,她這是連直接發脾氣的小姑娘都不如,因為她什麽都沒有去做。而愛情是要靠自己爭取的,這話沒錯,但不是說要拿脅迫等這樣的方式,來逼對方接受自己。


    看她是想通了,蔓蔓笑了笑,下床去幫她倒杯水。


    小家夥對於大人們那些彎彎曲曲的念頭是不懂了的,拿小指頭撫摩小妹妹的臉蛋兒,越摸越喜愛,越是舒心。可小西西對他再三侵犯妹妹的臉蛋,不高興,開始朝他吐泡泡。蔓蔓走進來時,因此發現了兩個小男孩,竟是為了她女兒擺出爭鋒相對的姿態。


    “她是你妹妹又怎樣?她也是我妹妹。”小東子朝小妹妹的孿生哥哥唬道。


    為此,小西西的手腳撲騰著,像水煮青蛙沸騰,小臉蛋還瞪住了東子。


    蔓蔓整個頭都大了,可謂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這頭,她剛給彭芳倒完水,接到了杜宇的電話。杜宇在電話裏和她說了溫媛拿合同來讓溫世軒簽字的事。


    “我本想幫溫叔找幾個熟識的律師看看,但是,現在春節前後,律師所正常都是要放假的。我認識的幾個都不是本地人,都回老家過年了。而不是自己直接認識的,我又不大敢介紹。”杜宇說著這其中的緣故,想必也是想防著那個鬼心思多的溫媛從中作梗。


    “律師的話,我還真是不怎麽清楚。”蔓蔓艱難地思索尋找著,“你讓我爸別急。這大過年的,不見得非得馬上簽署合同,和對方說明等律師回來,再簽不遲的。”話是這麽說,但是為了以防溫媛再拿借口逼宮,肯定是要找到可靠的律師愈快愈好。


    晚上,老公回來,蔓蔓向老公提起這事。


    “律師,不認得。”蔣衍在部隊工作,都不需要律師,“不然你問問大哥。”


    “我哥?”蔓蔓哼,“他要是知道這事是為了誰,能幫嗎?”


    蔣衍見她執一己之見,也就不再說。反正這事兒,碰上過年,都得往後推。


    轉眼,這時間過得飛快,眾人忙到了大年三十那天。到了當天,正如陸夫人預料的,自己兒子和老公,又是白天在單位加班,說是盡量爭取晚上回來吃個團圓飯。蔓蔓沒想到,自己老公也要忙到三十晚。這樣,她和她媽的計劃全打亂了。


    下午,她媽一人忙著準備晚上的年夜飯。她呢,必須自己下床,先預備給兩個孩子洗澡。不然晚上一群人鬧哄哄的,不知道要玩到什麽時候才能抽出這個空。平常兩孩子不洗一兩天沒關係,可是大年三十去舊迎新,不洗不行。


    蔓蔓拿了隻大澡盆,注滿了溫水,再把室內溫度調高,孩子衣物、大毛巾、洗發露潤膚露什麽的,一概準備齊全。平常給孩子洗澡時,她有參與,但一般是她老公或是她媽抱孩子。現在隻剩她一個,她心裏真有些忐忑。


    先抱比較乖的兒子,蔓蔓小心翼翼給兒子解開了衣服,先消毒肚臍貼上肚臍貼,光是簡單的前奏動作,她這個新媽媽都能累出身汗。小西西倒是挺乖的,手腳拘束,被媽媽弄得有點小尷尬的樣子,睜著烏溜溜的眼球望著媽媽。


    蔓蔓被兒子望得臉都紅了一層,感覺自己這個做媽的真夠羞愧的,給孩子洗個澡,都要緊張得如臨大敵。


    拿大毛巾裹起兒子,抱到澡盆邊,先給兒子擦眼睛和洗臉。這個還好,不沾水,不難。給兒子洗洗頭發時,她幾乎是蜻蜓點水似的,弄得兒子頻頻打哈欠,想睡覺。等到她將大毛巾解開,將孩子的身體放入澡盆。小西西沾到水,開始像普通的孩子一樣扭了,扭來扭去的。蔓蔓緊張的要命,怕抓不住他,他會滑到水裏麵去嗆水。幸好,兒子感覺到她的緊張,挺配合她的,扭了會兒,就不扭了,乖乖任她拿著毛巾擦洗著腋窩等地方。洗著洗著,他是覺得被母親這樣按摩著挺舒服的,可能比爸爸和姥姥給他按摩都要舒服。當蔓蔓將他抱出澡盆時,他不幹了。


    哇,哭了起來。


    蔓蔓著急給他擦幹身體,就怕他沾著水,大冬天受寒要感冒,哪裏顧得了他鬧情緒。


    小西西這個嚎哭,哭聲洪亮,好比軍號,震到了樓上姚家。


    都知道蔓蔓這兩個孩子很少哭的,尤其是西西,更別提哭的這麽大聲,好像被人虐待似的。姚夫人聽到都心頭發悚。可她這手頭上正忙著,家裏也沒有其他人。等了會兒,孩子的哭聲漸漸小了,沒了,怕是被哄住了,她這心裏才鬆口氣。


    蔓蔓抱起兒子繞著屋裏,整整繞了有百圈,才將兒子決堤的哭聲哄住。小西西靠著她舒服的懷裏,加上剛洗完澡周身舒坦,被這樣哄了哄,小嘴巴打了幾個哈欠後,就開始睡了。把兒子放下時,蔓蔓周身像耗盡了一半以上的力氣。


    未想單獨給孩子洗個澡,都費這麽大周折。蔓蔓歇了一陣後,不敢久歇,是生怕時間不夠。接下來,她還要抽出時間幫她媽搞年夜飯的。跑去換了澡盆裏的水,吸口氣,卷袖子,開始奮鬥女兒的。


    小南南是非常討厭被人抱的,被爸爸媽媽抱都是如此。每次被人抱都要撅嘴。剛聽到自己哥哥哭的那麽大聲,她的心情不好,嘴角又撅了撅,反正不高興。現在媽媽抱她起來,給她解衣服,像是要給她洗澡,她小額紋皺了皺。


    蔓蔓給小女兒洗臉,看這張小臉蛋皺巴成這樣,拿了毛巾使勁兒擦擦,一邊念叨:南南,不是媽媽說你,你能不能像你哥乖一點,脾氣好一點,你皺著臉不高興,誰看了會高興呢?


    可惜哥哥西西那見風使舵的樣,正是她這個高傲的小公主所不齒的。被媽媽說多了,小唇角彎彎後,開始提出了抗議。小孩子的抗議,隻能是用哭聲來表示。


    小公主哭的時候,剛好是蔓蔓要將孩子放進澡盆裏清洗時。這一驚,蔓蔓沒能抱緊,女兒從她手臂裏滑了下去後,一下子浸到水裏頭。這回,可把大脾氣公主自己都給嚇到了。睜大的烏黑眼珠子,立馬盛出了一汪淚水似的。蔓蔓是趕忙把女兒從水裏撈上來後,衝進臥室裏,拿幹毛巾使勁兒擦女兒的鼻子口腔。


    於是在樓上的姚夫人,這次是聽到小公主哭啊哭啊,從不見哭得這麽大聲這般淒涼的。畢竟這小公主是被眾人捧在手心裏的,饒是君爺都被喝令過不準對小公主發一下脾氣的。陸老頭甚至有過放話:誰敢欺負我家小公主,有膽子試試看!


    姚夫人心想這事兒肯定不對勁了,剛剛小西西都才哭過。這兩孩子從沒有這樣一塊哭的。她連忙擱下手裏的抹布,拿水衝衝手,奔下樓。來到陸夫人家,見陸夫人儼然是出去了,關著屋門。


    剛好,樓道裏,自己兩個兒子走了回來。


    姚家兄弟,也是在爬上樓梯時,聽到孩子的哭聲感到不對勁。


    “好像是南南的哭聲。”姚子寶琢磨著說。


    大脾氣公主的哭聲,本是很好認的,那就是做樣子的抽噎。可今天忒怪,小公主是放開了嗓門大嚎,若不是小公主的嗓音比較特別,還真認不出來。


    “子業,子業!”姚夫人向兒子喊道。


    姚爺三兩步跑上樓,看著自己媽站在蔓蔓屋門口,眉頭猛地一皺,問:“怎麽了?”


    “你幹媽不在家。我怕囡囡和她孩子出什麽事。剛西西也是哭過。”姚夫人解釋這麽個來回後,讓聽的人都一樣著起了火。


    “囡囡,囡囡!”姚爺拍著門,拍了幾聲,見裏麵根本就沒反應,隨之與姚夫人商量,“我記得門崗那裏,好像有一套備用鑰匙。”


    姚子寶跑下樓直奔門崗,拿回來備用鑰匙後,一群人急匆匆打開門鎖。進去時一看,客廳裏擺著澡盆之類孩子洗澡的東西。看來,剛是蔓蔓給兩孩子洗澡鬧出的動靜。可這小公主哭的這麽大聲是做什麽呢。


    眾人再急匆匆進到臥室。


    小女娃躺在床上,當媽媽的拿著毛巾使勁地擦孩子的臉,還拿小毛巾摳孩子的鼻子。這麽折騰個娃,那娃怎能不哭呢。


    “囡囡,你做什麽?”姚夫人趕忙上前拉住當媽的。


    蔓蔓被人拽住胳膊,仍舊驚魂未定,直站在那裏喘氣,吐出:“她剛掉進澡盆裏了。”


    差點溺水的娃,差點失掉魂的是媽。


    姚夫人見她真是被嚇得夠嗆,忙把她壓住在椅子上,讓小兒子去倒杯水來。


    姚爺是抱起了小公主,拿指頭逗了會兒,小公主這才從大哭大嚎慢慢變為了抽噎。為此,姚爺湊近孩子的頭,仔細地聽了會兒哭聲,感覺不到孩子呼吸有什麽問題,應該是沒有嗆到水,對當媽的說:“沒事,水沒有進氣管,就不怕。”


    蔓蔓聽說小女兒沒有溺水,可這心裏不知怎的,倒是冒起火來:“我叫她學她哥乖乖別哭的。她偏要鬧脾氣,還非要挑著我把她放進澡盆的時候,才嚇到我。”


    說這小公主的脾氣是大了些,任性了些,可這巴掌大的孩子能懂什麽。姚夫人撫慰著蔓蔓的肩頭,道:“你啊,別和孩子計較。”


    “我這哪是和她計較?”蔓蔓感覺這心頭的火騰騰地冒,不受控製的,應說是這段時間積累的情緒全爆發了,“她要是有一點像我和阿衍都好。我哥說的對,就是不能寵著她,把她性子都給寵壞了。”


    這個時候,蔓蔓突然拿起她不齒的哥的話來說話,說得姚家幾個人全傻愣住了。


    姚子寶像鴨子似笑兩聲:“蔓蔓姐,你確定你剛才說的不是反話?”


    “我是認真的!”蔓蔓跳了起來,甩了手上的毛巾,看都不看女兒一眼,衝了出去。


    她發誓,她說什麽都得把女兒這個壞脾氣給扭回來。


    或許是感應到了母親對自己的不滿,小南南的小嘴巴這會兒,隻會是委屈地扁著,小鼻子抽個不停,一副可憐巴巴相。


    姚夫人看了都心疼。姚爺看著則歎息:這娃,太聰明了。


    “現在怎麽辦?”姚子寶看著都汗,都大年三十了,這母女倆竟然賭氣起來。


    姚家幾個人麵麵相覷,誰都不知道怎麽辦。


    “陸君什麽時候回來?”姚夫人認為始終隻能找回陸家的主心骨。


    “他的車本來開的比我快的,後來落在我後麵,路上是去買點麻花。”姚爺正這麽說著,樓梯裏頭,傳來陸家人的聲音了。


    陸歡是幫陸夫人提東西,一邊與大哥拌嘴:“哥,大過年的,你買麻花做什麽?”


    麻花是小吃,平常都能吃到,何必大過年的買。


    君爺對弟弟這話沒應聲。這三人走到了樓上,驟然看見蔓蔓的屋門敞開著,自然驚疑。進屋裏一見,裏麵排排站滿了姚家人。


    “幹媽,你不是搞衛生沒空嗎?怎麽在我姐屋裏?”陸歡探長腦袋問,“我姐呢?”


    姚子寶擔心兄弟的大嘴巴將事情鬧大了,貼在兄弟耳朵邊說:“你姐正和你家小公主鬧脾氣。”


    結果,陸歡對這事,倒是沒有多大驚奇似的,道:“我早覺得是遲早的事兒。”


    別說蔓蔓外表看起來柔柔的,但是對看不慣的事,是很強的,不然也不會時時跟自己哥幹上了。女兒的大脾氣在當媽的蔓蔓眼裏,早不對眼神兒,遲早要爆發。


    君爺將裝著麻花的袋子交給弟弟,然後伸手接過姚爺手裏的小公主。


    抽抽噎噎的小公主,進到熟悉的懷抱裏後,好像安了心似的,眼皮打架,有點昏昏欲睡起來。明擺著,這孩子若不是和母親置氣,早是累的想睡。


    一群人見著都是搖頭晃腦的:這孩子脾氣怎這麽大呢。


    君爺抱著孩子坐到客廳裏。


    蔓蔓從洗手間裏出來,看到他抱著孩子,嘴角往上翹,和孩子一樣生著氣,道:“是你說別慣著她的。她晚上不要和你睡了,就在這裏哭,我看她能哭多久!”


    聽女兒這氣話,陸夫人插進嘴:“囡囡,她才多大點,除了吃喝拉撒能懂什麽?”


    “她不懂,她若是不懂,她哥怎麽不哭,就她哭!”蔓蔓覺得這孩子就是不講理,和小兒子的脾氣沒法比。


    君爺對她這話,沒有要發半點脾氣的樣子,唇角冷冷地一勾:“我早就等著你這話了。你不是說你兩個孩子乖嗎?”


    蔓蔓愣:好像自己是誇過這海口。緊接為自己辯護:“我有說過她乖嗎?我說的是我兒子乖。”


    後麵進門的蔣大少,聽到媳婦這話,都忍不住想笑。屋裏的其他人,都是努力地忍著抽搐的嘴角。


    “出了什麽事了?西西呢?”蔣衍進門後,找到女兒和媳婦,再找兒子。結果小兒子好像不知道妹妹和媽媽置氣似的,在小床上睡的可香了,小嘴角都有口水要流下來的樣。


    隻要看兒子這副坦然安心的樣子,蔣衍都知道,媳婦和女兒說是置氣這事兒,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看到老公立在床邊逗兒子,好像不支持自己的觀點,蔓蔓心頭犯疑惑了。


    這時,君爺懷裏的小公主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慵懶至極,也充分表示了母親生氣是不足為懼的。蔓蔓當場被氣得夠嗆。心想這麽小都這麽大脾氣,大了的話,做了壞事的話,她還怎麽管束女兒。


    “你,你把她抱走!”蔓蔓指著門口。


    眾人皆是第一次見她發火,都吃一驚。


    “蔓蔓。”感到了事態嚴重,蔣衍跑到媳婦身邊給媳婦澆澆火,“她怎麽氣著你了?”


    “這不關氣不氣的事。”蔓蔓道。她想好了,要當一個嚴格的媽,不能慣壞孩子。


    這裏頭,最鎮定的要屬君爺了,將孩子抱著站起來,說:“行,她先交給我養了。”


    “陸君!”陸夫人急得跺腳。


    “幹媽。”姚爺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將陸夫人拉到一邊悄悄說了幾句,“囡囡在坐月子呢。要說不對,我們也有不對,忽略到她了。你看讓她給兩孩子單獨洗澡,又要操心這操心那,難免不著急的。杜宇家裏,初夏光是麵對一個孩子,都焦慮成症。南南脾氣是大一點,讓她們母女倆隔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也好。”


    姚爺都這麽說了,陸夫人沒了意見。小南南暫時被接到了陸家。等一群人全走了,蔓蔓在客廳裏坐了一陣,接著旋風似地進了臥室,坐在小搖籃床邊,呆呆地看著裏麵隻躺著兒子一個。


    蔣衍早知道她這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但是,冷靜下是必要的。而且,他知道自己女兒脾氣確實大了些,年關事兒多,媳婦這不成了焦躁和焦慮。


    “蔓蔓。”將她的腦袋靠在肩膀,他輕輕地撫摩著她頭發,什麽話都沒有說。


    她這刻貼在他胸前蜷縮的模樣,卻始終嘟起的嘴角,有點像起他們的女兒:“我不管,反正我不能任她這個性子。”


    母女倆的這場置氣,鬧到晚上陸司令、陸老頭回來吃年夜飯時聽說到,隻覺好笑。


    “小公主嘛,脾氣大才對。”陸老頭當著孫女的麵這麽說。


    蔓蔓狠狠地刮老頭一眼:首當其衝慣著她女兒的,就是這老頭。


    陸司令坐在他們中間笑嗬嗬:“囡囡,小孩子那是天性,你若是與她生氣,吃虧的是你自己。”


    蔓蔓隻是拿起筷子夾菜,把菜塞滿嘴巴。


    個個都站在她女兒那邊的陣地,她如今是孤軍奮戰。


    陸歡拿著君爺買的麻花出來,哄起蔓蔓:“姐,你先嚐嚐。”


    蔓蔓沒有吃過麻花,但是有聽過這道名小吃。她夾了一條,放到自己碗裏,咬了口,一種酥香的味道在口裏泛濫,感覺上有點熟悉。月牙兒眼驀地有點圓了起來,筷子頭點著唇瓣和舌尖汲取的味兒,回味著,像是在尋找些什麽。


    冷冰冰的眼角抬起來,是將她這樣子望了望後,收起沒聲。


    陸老頭與陸司令說:“我記得,你們家下鄉時,過年最好的一道菜是吃條麻花吧。”


    陸司令當然不想老父親為此自責,掩飾著:“這說到哪裏去了?是陸君喜歡,平常他工作忙,沒想到吃,隻有到過年時有這閑空,想買點小吃時,就想到它了。”


    蔓蔓低頭,一小口一小口咬著麻花,一種說不清的情愫在心裏頭翻騰著。第一次和陸家人吃年夜飯,可她的思緒本來是在以前溫家吃的年夜飯裏逗留著。現在一條麻花,卻是勾起了她不一樣的滋味。


    一家人邊吃飯,邊是說起了接下來過節這幾天的安排。按照計劃,今晚蔓蔓他們一家既是在這裏吃了,明晚,就得回蔣家和蔣家的父母吃飯。然後,除了坐月子的蔓蔓和孩子,年輕人去長輩家裏串門拜年是習俗。同樣的,陸家會接待許多客人。


    陸司令明天要回單位和部隊去給留守的士兵們拜年。守在陸家的,又隻剩陸夫人和蔓蔓。


    到了隔天,老公都需要一早出發去給自己父母等一圈長輩拜年。蔓蔓訝的是,自己哥卻沒有急著離家去做拜年的事,而是呆在了家裏。


    “我這不是幫你帶女兒嗎?”君爺懶懶地提了下嘴角,答。


    蔓蔓帶著小兒子,不睬他。


    陸夫人笑著瞧他們幾個,拿了盤子水果放茶幾上。不會兒,有客人上門了。


    蔓蔓正猜會是誰來這裏做頭一個拜年的。按理說,今天陸老頭會回去自己住的將軍樓,陸家的親戚,應該都會先去老頭子那裏拜年。


    陸夫人卻是心中早有主意,對他們兄妹說:“我猜,八成又是你們那表表姑。”


    “表表姑?”蔓蔓問。


    君爺磕著瓜子沒說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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