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前,朱由檢還手詔楊嗣昌盡管放心回閣,就算是群臣反對,朕也用你。


    但楊嗣昌再次上罪梳,轉眼之間卻派他出馬督師。


    而且連權限範圍以至頒給劍敕等具體事務都作了明確規定,使楊嗣昌毫無推托的餘地。


    這正是朱由檢的特殊禦下之道。


    楊嗣昌接旨後,就出任督師將要麵臨的難題請示崇禎。


    一張獻忠等竄伏房縣、竹山己久,為防其挺進中原。


    責汝州、蔡州、安慶、廬州、蘄州、黃州等處嚴守要害,收割秋糧。


    二已調遼東軍隊二千,準時催發,隨我出征。


    三張獻忠等在房山、竹山一帶,是四川、湖廣、河南、陝西交界處。


    周遭有錘匪的實力,官軍人少且山密,圍剿不易,勿要限定期限。


    四請戶部轉行督餉侍郎,淮、陝二督所轄撫鎮兵力不多,可酌量減餉,而湖廣、河南之餉必須加倍發給。


    五吏部精選州縣官,撫道必須懂軍事,如用非其人,臣有權更換。


    此外,他還提及量請功賞,選帶將才,量給馬匹等事。


    可以說有了他爹楊鶴給他寫信闡述事實,讓楊嗣昌想的更多,準備的更加充分。


    當然這裏麵有沒有賀今朝想要借刀殺人,讓官軍全力去圍剿張獻忠的謀劃,楊嗣昌也沒法揣測。


    但不得不說,張獻忠的突然反叛,對大明朝廷是個沉重的打擊。


    而對其他各支農民軍則是個有力的鼓舞,吸引和拖住了明政府的大批官軍,這就為其他起義軍(李自成)的發展創造了十分有利的條件。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楊嗣昌已經是箭在弦上,沒有更多的選擇。


    崇禎收到奏疏後,表示嘉獎外,特別關照楊嗣昌。


    不必如先前一樣,預先立下軍令狀一定出“平寇限期”,為楊嗣昌留下回旋的餘地。


    並且對他專門叮囑:“卿沉謀勝算,嚴督文武官協謀夾殲,解散安插,速奏蕩平,付聯委任至意。


    凡人才、兵餉等事,更戶兵等部有呼必應!”


    崇禎又給楊嗣昌發去一封手諭,以親筆書信形式重申前意:


    “間者邊陲不靖,卿雖盡瘁,不免為法受罰。


    朕比因優敘,還卿前所奪官,卿引愆自貶堅請再三,所執甚正,難相聽許。


    朕聞《春秋》之義以功覆過,方當降徒紀,西征失律,以卿才識勘定不難,可馳傳往代。


    出郊之事不複內禦,特賜尚方劍以使宜誅賞。


    卿其芟剪蟊賊,早奏膚功。


    崇禎又在平台召開禦前會議。


    這次會議是按照楊嗣昌的請求而舉行的。


    參加有內閣的楊嗣昌薛國觀等,六部的吏部尚書謝升、戶部尚書李待問、兵部尚書陳新甲等。


    崇禎首先問坐著的戶部尚書李待問:


    “楚軍及豫皖二擾連告缺餉,卿部日前已發過麽?


    現督師將要專征.有何法可以足餉?”


    “回陛下,督餉侍郎張伯鯨專負軍餉之責,微臣不過掌文書而已。


    今輔臣係皇上特遣,宜就臣部題留款項設處,開支多寡伏候進止。”


    崇禎頷首,對於李待問頗為敬重,幾次三番為大軍謀劃軍糧,左右奔走,以至於累出病來,不能行走,如今隻能坐著對問。


    李待問已經請求辭職二十多次,把手中的權力都放出去了,但依舊沒有被皇帝準許告老還鄉。


    崇禎又側頭問兵部尚書陳新甲:“張獻忠舍河南而人在湖廣、陝西交界,這三路現有兵力多少?”


    “回陛下,臣在兵部閱讀文書核實之後,其數近十萬人。”


    崇禎問謝升:“嗣昌此行應掛何銜?”


    “臣以為此行宜用督師輔臣。”


    崇禎召楊嗣昌上前,對他安撫道:


    “朕以寇亂,煩卿遠行,朕不忍卿去左右。”


    “微臣實不稱職,致方內多做,宵旰憂勤,咎皆在臣。


    蒙陛下又費其罪而用之,臣敢不竭其駑駘之力,唯死而止。”


    崇禎聽到楊嗣昌決心以身許國的表態很感動:“卿行軍以何者為先?”


    “兵難遙度,容臣馳至襄陽再條陳方略。


    兵事煩,倚監軍以辦寇,今其人多不可用。”


    “卿自擇可者。”


    楊嗣昌立即順杆往上爬:“如張克儉、宋一鶴皆可人選。”


    楊嗣昌又提出一些要求,如督餉侍郎張伯鯨應該移往楚豫用兵之地,江南用一戶部司官催運即可。


    左良玉大有將才,兵也可用,應當晉升為平賊將軍。


    崇禎一一允行。


    禦前會議結束後,眾大臣退去,崇禎獨留楊嗣昌密談,特別叮囑他。


    “張獻忠曾驚祖陵,決不可赦,其餘剿撫互用。”


    楊嗣昌重重點頭,表示知道了,陛下請放心,我定斬了他的狗頭。


    聞聽此言,崇禎大悅。


    楊嗣昌被授予禮部兼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的官銜就任督師。


    隨後崇禎賞賜楊嗣昌精美黃金百錠.大紅苧絲衣料四套、鬥牛衣一襲。


    賞功銀四萬兩,銀牌一千五百副、苧絲緋組各五百匹,佩以督師輔臣大印.撥剿餉五十萬兩。


    可以說崇禎把最後的家底都給楊嗣昌備上了,希望他能夠再接再厲。


    三日後,楊嗣昌進宮向崇禎辭行。


    崇禎命光祿寺在平台為楊嗣昌餞行。


    崇禎親執酒器為他酌酒,命左右向他敬酒三巡。


    酌畢,樂聲大作,一名小太監手捧黃封呈上。


    崇禎把它打開,指著他親筆所寫七言詩道:


    “輔臣督師,事不常有,今寫數字賜卿。”


    楊嗣昌跪下接過,朗誦道:“鹽梅今暫作於城,上將威嚴細柳營,一掃寇氛從此蜻,還期教養遂民生。”


    不得不說,崇禎也是一個喜歡作詩,且賞賜給臣子的人。


    因為到了這個時節,除了賣一下自己的才華,他真沒什麽太多的賞賜。


    對於大明的忠臣而言,他們倒是不在乎身外物,就吃這套。


    朱由檢聽他念罷,忍不住笑道:


    “朕為卿贈行!”


    他的詩巧妙的借用典故,預祝這位鹽梅上將馬到成功,令楊嗣昌心潮起伏難以抑製,邊哭邊拜。


    在楊嗣昌出征之際,崇禎終於答應了辭職二十八次才被允許的戶部尚書李待問。


    此時他已經完全不能行走,在返鄉的路上,給崇禎寫了最後一封奏疏。


    請求皇帝免除三餉,大明已經被拖垮了,把各地百姓都推向了流寇以及錘匪,甚至京畿附近都有百姓主動跟著清軍去遼東種地。


    現朝廷需要餉銀甚緊,而我膽敢請求免除,確實是練餉一項對於老百姓來說是額外負擔。


    對大明實在沒有任何好處,在外肥了貪官的私囊,在內被貪財的宦官視為生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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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一分錢都落不到國庫當中。


    這是作為戶部尚書的肺腑之言。


    崇禎讀了感動的流下眼淚,然後不予采納。


    他認為縱然那些人貪一些,總得給底下的人吃飽,用去絞殺賊寇。


    否則大明的天沒了,他們上哪貪去?


    再苦一苦百姓吧!


    待到戰事平息,朕定然不會輕饒一個貪腐之臣。


    楊嗣昌肩負皇帝的重托,踏上督師的征途,在磁州上疏謝恩。


    幾天後他在開封宣諭皇上救民水火之意。


    二日抵達襄陽,進人熊文燦的行營。


    楊嗣昌大誓三軍,總兵左良玉、督軍太監劉元斌、湖廣巡撫方孔怊、總兵陳洪範等都參加大會。


    對於這位皇帝的心腹,可要比熊文燦有本事的多,也更能掌控人的生死。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


    沒有人真的敢鬧事。


    楊嗣昌還不是袁崇煥那種,讓皇帝被動接受某某大員被斬殺的結果,而是皇帝主動賜給他的權力。


    再加上總理熊文燦聽說是被斬首的下場,貪了億萬萬錢財。


    可是這些錢財都到哪裏去了?


    沒人清楚。


    楊嗣昌若是不能功成,怕是下一個熊文燦的下場,而楊嗣昌是真的敢在不成事之前,先滅殺了他們這些總兵、巡撫之類的。


    麵對眾將,楊嗣昌傳達皇上的諭旨。


    申戒將領,爾等身受國恩,擔當滅賊,誅賞必行!


    他素有辯才,加上督師輔臣的威嚴,身受皇上所賜尚方劍,與會者莫不惶恐。


    縱然一向桀驁的左良玉,此時也不敢發脾氣。


    他被熊文燦給坑慘了,就指望著能跟著楊嗣昌再次崛起。


    再加上楊嗣昌不僅給他升了官,還給了他新的官印,解決了他上一次戰敗丟失官印的罪責。


    會上楊嗣昌宣布各人的防守職責。


    鄖陽撫治王鼇永自守其地。


    總兵陳洪範、副總兵周繼先等防守漢水一線,不能讓他進入陝西與錘匪勾結。


    若張獻忠從房縣來,則王鼇永陳洪範.周繼先提兵向均州。


    左良玉專門扼守均州,與新提拔的副總兵張一龍合營,不能讓他進入河南。


    如張獻忠從房縣走穀城,即下穀城扼擊。


    如張獻忠由房縣走保康南漳,深入湖廣腹地,即抄便道出奇兵。


    湖廣巡撫方孔怊駐荊門,副將羅安邦駐當陽,楊世威駐宜城,承天守將錢中選策應。


    偏沅巡撫陳睿謨駐荊州,護惠藩。


    署道馮上賓駐彝陵,調施州衛兵同守。


    四川巡撫陳士奇嚴堵川東,如張獻忠從房縣、竹山走興山,則提兵預出夔門。


    陝西巡撫丁啟睿南斷鄖西人山陽之路,東塞內鄉、盧氏通關河南之門,絕不能讓他們與那裏的流寇相互勾連。


    陝西總督鄭崇儉待張獻忠離房縣、竹山,開始合圍絞殺。


    對於楊嗣昌的戰略安排,諸將都很滿意。


    總算是遇到一個靠譜的督師了。


    上一次如此靠譜的還是盧象升呢,可惜他戰死沙場。


    但願楊督師能夠帶領咱們走向勝利,加官進爵。


    張獻忠聽聞大明官府把所有的兵都派來圍剿他,著實是有些坐不住了。


    縱然他短時間內兵力大漲,又接受了一批大明俘虜兵,但在深山當中,糧草總會坐吃山空。


    軍師徐以顯便建議張獻忠向錘匪賀今朝求援,請他讓開一條路,無論是進陝西、漢中,亦或者四川都行。


    咱們雖然聲勢浩大,但絕對不能頂在前頭,為賀今朝做嫁衣。


    張獻忠覺得軍師說的對,他先前接受朝廷招撫,就想著複製賀今朝的政策,然後坐視朝廷與錘匪之間相互爭鬥。


    奈何大明朝廷對於錘匪圍剿幾次謀劃,都因為各種意外而中斷。


    無論是四川官軍大敗,還是清軍入塞等等,都極大的牽扯了大明的精力,讓他們無暇西顧。


    “他娘的,老子剛起事,狗日的大明就派重兵來圍剿額。”


    張獻忠罵罵咧咧的道:“賀今朝占據三省之地,狗朝廷征討幾次失敗後,就當了縮頭烏龜,個個想要砍我的頭。


    看來上一次我沒打死左良玉,他們便不知道我的厲害了?”


    徐以顯卻是知道大明早就習慣了欺軟怕硬,以前征討遼東,打了幾次打不過,就變成守勢了。


    朝廷打賀今朝也是打了幾次打不過,就完全變為守勢,不肯主動進攻。


    “主公,且息怒,賀今朝既然想要看熱鬧,我們得做兩手準備,一方與官軍對戰,一方麵把賀今朝給拖進來。”


    “拖?”張獻忠眼裏閃著精光:“怎麽拖他下水?”


    “主公寫信與他求援,說要攻占湖廣,前陣子他不是派出一支人馬奔著南方趕路,請他配合。


    亦或者解釋我們敵不過官軍的圍剿,請求入他的地盤,進去了就不出來,逼他與官軍對戰。”


    “好。”


    張獻忠哈哈大笑:“此人最偽善了,喜歡資助其他起義軍,說什麽都是同盟相互扶持。


    在額看來,人不為己,都是狗屁!


    偏偏高迎祥等蠢貨,還願意與他為伍,結果還不是被抓到京師千刀萬剮了?”


    徐以顯等人並不作答,隻等張獻忠的回複。


    “軍師,以你的名義與我給賀今朝寫信,言辭要誠懇些,額老張說不出那種肉麻服軟的話來。”


    張獻忠說完之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徐以顯拱手表示知道了。


    在楊嗣昌極力布置圍剿張獻忠的對策的時候,張獻忠顯然也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他麾下的軍師們都想要把賀今朝給拖下來。


    張獻忠在湖廣攪起風雨,朝廷也在積極應對的時候。


    準備揣手看熱鬧的賀今朝,則收到了張獻忠的求援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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