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感覺顧府就是天堂,沒有那麽多的規矩與約束可以一臉灰沒人指責自己,可以放肆大笑沒人來製止,可以雙手抓著骨頭往嘴裏送,沒有人喊著什麽注意禮數,甚至可以親自將料理的好雞包裹上荷葉,糊上泥巴塞到灶台底下……


    這可都入冬一段時間了,先生家竟然還有荷葉,雖然幹枯了,可包裹東西時竟也不破碎,問過之後,說是燙過曬幹保存下來的。


    這裏有好多自己不知道的學問,如何生火,如何添柴,甚至連拉動風箱都有講究,那風箱也神奇,咣當咣當的就有大風進去,火如同呼吸,一緊一吐……


    眼看黃昏了,父親與先生說完了話起身了,朱雄英很是失落。


    朱標走了過來,看著神情不快的朱雄英笑了。


    說起來,這孩子比自己的童年更是不堪回首。


    自己生在戰火年代,是經曆過不少顛沛流離、惶惶不安的日子,可母親在極力照顧好自己,那時候,那那麽多禮儀、規矩,甚至連讀書,也不那麽急切嚴厲。


    可朱雄英不一樣,他是皇長孫,父皇對他十分看重,幾乎是每日都要過問他的生活起居、開蒙修禮,這就導致他雖然隻是個孩子,可已經被管教、束縛起來。


    從四歲到當下,兩三年的時間裏,他就沒過幾日輕鬆時,背這個,習那個……


    這孩子,並不輕鬆。


    想自己當初也被繁瑣的禮儀、堆積如山的典籍壓得喘不過氣,靠著一股氣支撐著,連個能說知心話、敞開心扉的、懂自己的人都沒有。直至顧正臣的出現,自己才有第一次與人酣暢淋漓地談心。


    沒有人清楚,顧正臣對自己意味著什麽。


    如同蓄滿水的湖,四周的堤不堪負重,決堤在即。


    這時突然出現一個人,在一處堤壩裏插入了一根管子,管子連接外麵的窪地,就這麽,水位下降了,堤壩完好,沒了重任之下的鬱結,那滿溢的、無法承受的壓力逐漸變得可以接受。


    朱標經曆過、懂得,蹲下身對朱雄英道:“你弟弟濟熺要在這裏住兩晚,你是跟著回東宮還是留下住兩晚?”


    朱雄英臉上浮現出驚喜之色,剛想開口,可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猶豫了下回道:“父親,回東宮。”


    朱標有些詫異。


    顧正臣站在一旁,對朱標道:“殿下讓他選,他自然沒得選。”


    朱標恍然。


    選擇是需要擔負責任的,這不回府,父皇若是追問下來,會怎麽想朱雄英,這孩子貪玩、有惰性、不進學?


    他年紀雖小,可懂得這些道理,也知道皇爺爺在看著。


    朱標站起身,沉聲道:“那你就留在這府中,跟著先生學兩日學問再回東宮吧。”


    說完,甩袖而去。


    朱雄英恭恭敬敬地給朱標行禮,待朱標走出月亮門之後,頓時興奮起來,蹦跳著喊道:“多謝先生,濟熺,治平,快點過來——”


    朱棡走到顧正臣身旁,看著雨朱濟熺、顧治平一起玩耍的朱雄英,輕聲道:“大哥這是想讓先生教導皇長孫啊,要不,連濟熺也一起教導了?不是我看不起那些賓客儒士,他們的學問確實有,可太過古板,連個字眼都能摳弄半天。”


    顧正臣瞪了一眼朱棡:“若是濟熺用我教,那教你豈不是白教了?自家孩子自家帶,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年十月出航,看著還有時間,可我們哪有什麽時間了,還要解決金陵的事,然後去一趟南洋,回來休整之後,距離出航應該沒兩個月了。最主要的是,在這之前,還有些事不能不辦!”


    “什麽事?”


    朱棡問道。


    顧正臣看向朱雄英,目光中帶著幾分憂慮。


    現在是洪武十三年,這孩子在曆史中隻活到了洪武十五年,緊隨其後,馬皇後也撒手人寰。這兩者之間有沒有直接關係,顧正臣拿不準,但不能冒險!


    朱雄英必須活下去,馬皇後也不能這麽早走!


    顧正臣將頭轉向朱棡:“解決了金陵事之後,年前還需要出航,但這一次你留在金陵。”


    朱棡吃了一驚,趕忙說:“先生,我覺得賓客儒士教導起來也沒錯,古板歸古板一點,基礎打得牢固。我還是喜歡出海,待在府裏早晚要悶壞……”


    顧正臣微微搖頭,嚴肅地看著朱棡:“你留下,還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需要做,這件事,關係著皇室每個人的命,關係著我的命,還有他們的命!”


    朱棡渾身一顫,順著顧正臣的目光看去,他指著的是三個嬉笑的孩子。


    喉嚨動了動。


    朱棡難以置信地看著顧正臣:“何事,如此重要?”


    顧正臣神情嚴肅,開口道:“從今日起,你愛喝牛奶!”


    “啊?”


    朱棡一臉震驚。


    牛奶?


    那玩意自己是喝過,可也不咋滴,還不如酒水好喝,一個大男人,誰整日喝那東西,說出去不是被人笑話。


    顧正臣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要你在鍾山之內,圈一塊地出來,用盡手段,去弄母牛,我不管是三百頭還是五百頭,還是一千頭三千頭,你都必須安排人擠牛奶!”


    “這——”


    朱棡傻眼了。


    喝牛奶也就喝牛奶,你讓我弄幾百上千頭牛?


    先生啊,那可是牛啊,牛,它不是豬,不是羊,死一頭牛都得報官,你讓我圈養那麽多牛,信不信言官的唾沫星子能啐我這英俊的臉上來!


    朱棡直搖頭:“先生,我不幹,我要出海。”


    嘭!


    顧正臣抬手抓著朱棡的肩,嚴肅地說:“我說了,這件事關係著他們的命,包括陛下,皇後的命!這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朱棡打了個哆嗦,感覺肩膀很沉,問出了心中疑惑:“可我一個人喝牛奶,怎麽就關係如此重大了?這怎麽可能嘛。”


    顧正臣眯著眼,對朱棡道:“不是你一個人喝牛奶,等我到了南洋,會派朱橚回來,和你一起喝牛奶,這件事,你們兩個人扛起來。”


    朱棡茫然。


    這什麽都跟什麽,我問的是為何如此重大,你讓朱橚過來跟我一塊喝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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