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青點點沈久安的腦袋,無奈道,“平時這麽聰明,這個時候怎麽想不通?”


    “景王和太子兩方相爭,你爹雖未明顯表露出傾向,可誰都知道,永寧侯最是忠烈,想也知道,以後定會偏幫太子。”劉長青無可奈何的看沈久安一眼,“久安,景王是衝著你爹來的。”


    “死士也好,沈興達也好,背後站著的人,都是景王。景王的目標是你爹手裏的兵權,沈興達是為了永寧侯的爵位,兩人一拍即合。”劉長青說著,看了眼外麵,又低聲交代,“久安,上次太子不是去沈府一趟麽?我知道你最不喜歡這些事,可眼下能收拾得了景王的,也隻剩太子了。”


    沈久安默不作聲的點點頭。


    目送劉長青遠去,他又看了眼陳季薇,發覺她仍舊麵壁而坐,整個人一動不動,睡著了一半。


    沈久安玉色的手指摸了摸腰間,哪裏掛著一枚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龍紋纏繞,正是太子送給陳季薇的那個。


    劉長青的話浮現在耳邊,上次太子是去了沈府一趟,可很明顯,他對陳季薇的興趣,更大。


    沈久安一時陷入了猶豫中。


    沈府變天了,永寧侯收押刑部大牢,永寧侯夫人、世子、世子妃一同被收押天牢,一夜之間,這消息傳遍京城。


    往日門前絡繹不絕的永寧侯府,此刻門可羅雀,連門房都兢兢戰戰的半掩大門,半點風吹草動就讓他們緊張不已。


    隻有數名大夫,壓緊了帽子,在沈府進進出出。


    沈慶忠躺在床上,麵如金紙,氣息微弱。


    沈夫人擰著帕子,坐在一旁,兩眼垂淚,“慶忠,這好好的,怎麽會?”


    “回夫人。”大夫問了脈象之後,答道,“沈公子激怒攻心,不得紓解,發了癔症啊。”


    “癔症?”沈二夫人愣了愣,“急怒攻心?”


    “沈公子在發病前,是不是聽了什麽刺激的話,後來又沒有及時疏導,所以鬱結在心。”大夫道,“這病,說嚴重也不嚴重,隻是什麽時候能好起來,就全看沈公子自己的造化了。”


    大夫說的巧妙,沈二夫人此刻卻出奇的敏銳,“大夫,你是說,我兒醒不過來了?”


    大夫輕歎口氣,“夫人,恕我直言,沈公子隻是外表看起來身強體壯,身體底子早就被掏空了,老朽開幾個方子,抓幾味藥,若是沈公子有幸醒來,也請夫人規勸一下,好生調養,或許還能有個子嗣。”


    什麽?


    沈二夫人聽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你胡說!”


    這大夫是京城名醫,脾氣極大,聽了之後,開著方子的手一頓,扔了毛筆,提著藥箱轉頭就走。


    “娘。”沈文元沒攔住,無奈道,“你聽大夫說完,再說也不遲啊。”


    “文元,你弟弟最向著你。”沈二夫人抓著沈文元的袖子,“你可要找大夫好好救他。”


    “找什麽?”沈興達從外麵出來,臉色凍得青紫,“文元忙著呢,慶忠也不是小孩子,你自己看著點就行了。”


    說著,就要拉沈文元去書房。


    “老爺。”沈二夫人不依,“慶忠也是孩子,他病的這麽重,你怎麽連問都不問,看都不看。”


    “你閉嘴。”沈興達怒斥一聲,“死不了就行,別來煩我。”


    說著,拉著沈文元便走了。


    “文元。”沈興達急躁不已,“沈久安的依梅院和沈興宗的畫梅院都看了麽?印信和丹書都找到了沒有?”


    沈文元搖搖頭,“爹,我讓下人們都找遍了,甚至連地磚都挨個兒翻起來看了看,什麽也沒有啊。”


    說著,他又問,“爹,會不會是大伯父騙你,咱家根本沒有這個東西。”


    沈興達搖搖頭,“我已經問過老夫人了,她說永寧侯府世襲罔替的印信和丹書確有其事,皇上冊封之時,隻有這兩樣東西也在,才會被承認為真正的永寧侯。”


    “爹,奶奶怎麽不早點說?”沈文元抱怨道,“我們也能早做準備。”


    “老夫人還是低估了沈興宗。”沈興達輕歎一聲,“那印信和丹書,原本世世代代都放在咱們永寧侯府額祠堂中,誰知,竟被轉移了地方。”沈興達後悔不已。


    沈文元看著沈興宗到現在都沒有回溫的臉色,又問,“爹,你沒見到景王麽?”


    沈興達長出口氣,搖搖頭,“高戰平帶著人走了之後,我就去景王府上托人等著,銀子也出了,等了這兒半晌,門房這才跟我說,景王有事進宮了。”


    沈興達哀歎,“這哪兒是進宮,分明就是不想見我。”


    “文元,我問你。”沈興達眉頭緊皺,“咱們沈府中,是不是還有景王的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沈文元眉心重重一跳,“爹,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在沈久安麵前說,告密陳季薇在相國寺的另有其人麽。”沈興達懷疑的打量他。


    沈文元這才想起來,趕忙道,“爹,當時我也是被逼無奈,如果我不這麽說,沈久安就要動手了,兒子也是為了自保。”


    “是麽?”沈興達再次掃過沈文元的臉,確認他沒說假話之後,這才道,“你還看不出來麽?”


    當時騷亂之中,沈興達也看的不是很明顯,可剛剛在景王府麵前呆了這麽久,有些事也漸漸想通了。


    沈興達越想越覺得可能,“文元,你想想看,後來再出現的那些死士,是怎麽回事?景王可隻借給了我們一次,一部分去偷襲沈久安,一部分去相國寺殺陳季薇。”


    說著,沈興達不禁懷疑,“景王不是告訴你,他的那些死士很厲害麽?怎麽一個都沒成功?”


    沈文元也覺得尷尬,“爹,你懷疑是?”


    “景王根本不是誠心與我們合作的!”沈興達咬牙,“甚至沒有告訴我們,就又派了死士。”


    沈興達寒氣入體,這會兒又怒火衝頭,不禁一陣頭暈目眩,“文元,沈府一定還有景王的人,要不然,陳季薇的那把匕首怎麽會那麽巧,剛好刺中沈夫人?”


    “幸好劉長樂沒事。”沈興達咬牙道,“要不然,沈興宗定會發瘋,到時候大開殺戒,咱們一起遭殃!”


    說著,又怒視沈文元,“爹日日囑咐你在府中好好守著,可你居然連陳季薇會醫術都不知道?”


    沈文元趕忙辯解,“爹,沈久安的鬆梅院,被他守得鐵桶一般,兒子數次想安插人手,都被沈久安借故趕出來了。”


    “那景王為什麽就行?”沈興達越想越生氣,“景王的手都能伸到咱們沈府,你就在旁邊,還看不住。”


    沈文元看著情勢不對,連忙扶了沈興達坐下,“爹,你別生氣,他們再厲害,這會兒不也在刑部大牢裏麽?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想想下一步怎麽辦。”


    沈興達連灌兩碗茶水,這才定定神,“景王那邊,還是不能鬧翻。”


    沈興達臉色鐵青,咬牙道,“咱們現在,可是成了景王的替罪羊,沈久安和陳季薇是我們派人追殺的,沈興宗叛國的證據,是我們搜集的,甚至連劉長樂再沈府出了意外,都很有可能被按在我們頭上。”


    “若是如願扳倒沈興宗倒也罷了,可是一旦有什麽意外,最先被推出去的,就是咱們父子。”


    沈文元跟著仔細捋了捋,臉色大變,“爹,怎麽辦?”


    沈興達眼珠子轉了轉,“文元,你娘不是讓你給慶忠找大夫麽?不管怎麽樣,慶忠隻要不出事,沈興宗哪兒,我們就還有機會。”


    沈文元忙不迭的點頭,“好的爹,我這就去。”


    “我再去找一找景王。”沈興達說著,又起身,“那印信和丹書,你接著找。”


    沈文元六神無主的跟著點頭。


    在書房裏定定神,沈文元這才回到了房間,看著沈文元躺在床上的模樣,心裏一酸,“娘,慶忠怎麽樣?”


    “文元。”沈二夫人祈求道,“你救救你弟弟吧。”


    “你放心。”沈文元走過去,低聲道,“慶忠一定會沒事的。”


    沈慶忠求醫問藥的事兒,引來了沈三夫人。


    她站在門口畏畏縮縮,探頭探腦。


    沈文元眼裏閃過一陣不耐,“三嬸,我們這裏很忙。”


    沈三夫人趕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說著,她從懷裏掏出一個錦盒,近乎討好的遞過去,“文元,這還是我陪嫁之時,嫁妝裏帶著的一根老山參,給慶忠喝了吧。”


    沈文元打開,隨意的瞟了兩眼,錦盒裏裝著一個手指頭粗細幹癟的人參,他笑了下,又塞了回去,應付道,“謝謝三嬸的好意了,慶忠這裏有,人參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沈三夫人鼻尖沁出一點汗,手足無措的握住錦盒,小聲問道,“文元,三嬸求你一件事行麽?”


    沈文元看了眼屋內,又看著沈三夫人,為難道,“三嬸,慶忠還沒好,我這裏……”


    沈三夫人咬咬牙,“慶忠,三嬸求你了,你三叔,快被人給打死了。”


    說著,沈三夫人撲通一聲,居然朝著沈文元跪了下來,“文元,三嬸求求你,救救你三叔吧。你大伯父被關起來了,往日看在你大伯父麵子上的高利貸這次全部圍過來了,他們抓住了你三叔,要是你再不救他,你三叔就可就真的死路一條了。”


    沈文元立刻往旁邊挪了一步,避開了沈三夫人的一跪,他眉頭緊皺,“三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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